戰事一來,人人自危。戰事結束,擔心窮兵流寇。


    當那整齊的馬蹄聲響徹木各鎮,所有人家都不約而同關門熄燈不發出任何聲音。


    楊替心憂少夫人安危,他冷靜的吩咐那八人分頭去找,見到明義堂迅速回報。


    鄧卓曾去喜城求藥,路經木各鎮明義堂,裏麵有女醫,專門診斷婦科惡疾。


    當著少將軍的麵,他並未言明,而是送他為由,低聲交代。


    “楊替,記住咱們的身份,不要做逾矩的事,明義堂有女醫,不必你做什麽,若是有什麽不得不,咬死了也得留在肚子裏,半個字都不要說出來。”


    楊替深沉看了他一眼,摟緊懷中的病人,放馬而去。


    *


    不多時,八人先後而至,明義堂就在前方小巷。


    楊替翻身下馬,仍緊緊裹住書心,不讓她吹到一點冷風。


    有人敲門,有人牽馬。女醫一開門,看見齊刷刷一排士兵,咣一聲,又關了門。


    “明義堂隻診婦人,不看男子,請回吧。”實則男女都看,她怕惹禍上身。


    士兵拍門不停,還高聲喊著“是婦人。”


    楊替頭一次看見這樣蠢笨的人,往常這都是別人形容他的詞。


    “讓開,你們去鎮口接應少將軍,隻留一兩個在此等候。”


    說著他將大門一掌震開,直接抱著人進去了。


    徒留八個人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還可以這樣?


    *


    明義堂裏邊不大,隻有三間房子,父親一間,女兒一間,藥房一間。


    他們平常不接外客,當即診完當即就走。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昏迷不醒、高熱不退、胡話連天的病號,莫說讓她走,就是坐著看診都不行。


    “放我屋裏吧。”


    女大夫仁心,將自己的床榻獻了出來。


    “她這樣多久了?可用過藥?此前發生什麽了?”


    她熟練的叩脈麵診,不忘問問題。


    “除了表麵的淤痕,裏麵受傷了嗎?”


    楊替默不作聲,他不知道裏麵是哪裏。


    “怎麽,好意思做,不好意思說嗎?”


    “我從十幾歲開始看診,從來沒見過你這麽野蠻的男人。”


    “幸虧提前服了藥,又來的及時,現在還可控製,若是晚來一天半天,後悔也晚了。”


    說著她端了一盆清水進來,看著楊替淨手擦幹,又將一罐藥膏丟到他懷裏。


    “先給她清洗幹淨,然後塗藥。”


    楊替抓著小藥罐愣怔:“哪裏?”


    女大夫笑了。


    “你這人真有意思,爽的時候知道在哪裏,塗藥便不知道了?裝的跟什麽似的,不願幹,那就等死吧。”


    忽然,門外的一排士兵從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女大夫立即換了個態度。


    “你給我滾出去!”


    “一個個長的人模狗樣,全都是肮髒的禽獸!”


    “爹!把這個男的趕出去!作惡多端,還不知悔改。”


    “還有門外的,全都趕的遠遠的,別髒了咱家的地兒!”


    *


    書心是第二天下午醒的。


    睜眼先見的是普通女榻,尋常的閨房,然後便是一個窄袖的女人,接著便是濃鬱的中藥氣息。


    “你醒了?”


    “太好了!你昏迷了快一天一夜,出了很多汗,我剛剛給你擦洗了一遍,又幫你塗了藥,你現在已經不怎麽發熱了,若是明天起來沒有回熱,就是要好起來了。”


    書心動了一下胳膊,她有些起不來。


    女人又笑著安慰她:“沒事的,你就是睡久了,身子太虛弱,過會吃了東西,就能起來走動了。你要不要坐起來一會?我扶你起來吧。”


    書心想問她為什麽在這裏,張了口隻能發出沙啞的聲音,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


    女大夫不疾不徐解釋:“別擔心,嗓子傷著了,養養就會好的。你那個侍衛在外麵等著,你要見見他嗎?”


    書心露出疑惑的表情,她哪裏來的侍衛?


    “唉?他說是你的侍衛呢!”


    女大夫突然意識到不對勁,說了句“稍等”便竄到院子裏叫人。


    “楊侍衛,快來,你們夫人醒了。”


    *


    “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


    “你記得父母家人有誰嗎?”


    “你可成親生子?”


    “你有哪些好友?”


    “你喜歡吃什麽?做什麽?你是哪裏人?”


    “你還記得暈倒之前發生過什麽事嗎?”


    書心一概搖搖頭。


    她好像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是魔鬼,是野獸,她奮力掙紮,卻怎麽也掙不脫。


    她拿了刀去殺去砍,刀卻成了魔鬼野獸身體的一部分,致使她陷入更恐怖的境地。


    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


    再次醒來,便是這裏。


    *


    “得,楊侍衛,你們夫人失憶了,失憶知道吧?就是受了重大刺激,忘記了讓她受傷痛苦的事情。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極其罕見,可能性小到什麽程度呢,比你從地上撿個磚頭閉著眼睛往大街上扔,精準砸中了微服出巡的皇帝,而且還讓皇帝腦殼壞掉叫你爹,她的情況比這個可能性都小。”


    楊替眼皮子跳個不停,他實在招架不住這個滿嘴胡言的女人了。


    怎麽連皇帝都敢編排!


    但女大夫卻毫無顧忌,繼續道:“可見你們主子不是什麽好的,不如你就回去稟報,說夫人死在路上被狼叼走了,若是怕他責罰,幹脆帶上夫人一起走,遠離那個殘暴的主人。”


    “你知道嗎?女人的承受能力是非常強的,若不是發生了難以接受的事情,她不可能會忘掉前半生的記憶,那一件事的可怕程度超過了她半生美好的事物,你想她經曆的該是多麽殘忍殘暴?”


    “還有啊,你說你是她的隨身侍衛,可她卻對你並不信任,她願意和那兩個傻缺說話,也願意相信我這個一麵之緣的陌生人,唯獨對你卻下意識躲著。也許你沒有感覺,但是我告訴你,等你再進去看她,看著她的眼睛說一句,別怕了,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看她會是什麽反應。”


    楊替不解的看向女醫生,這與救治病人有什麽關係。


    “關係太大了,她對你的態度,決定我對你的態度。比如外麵那兩個傻大個,你的夫人看他們和陌生人無異,我就會當陌生人對待。若是你的夫人認同你的侍衛身份,聽到你的話,肯定能感受到危險已經過去,按照她的習慣,一定會放鬆下來,不自覺會有種劫後餘生的情形。”


    “哎呀,跟你說不明白,聽我的就是。”


    楊替猶豫著進去,那句話不難說,但他看著她的眼睛,卻怎麽也說不出來。


    “少夫人,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


    他心裏反複念著,嘴上一句也說不出來。


    等垂頭喪氣一出門,女醫生逮住他就道:“我知道了,你們夫人受傷與你有關,你是侍衛,卻失職了。所以她不信任你。不過也驗證了一點,你沒有撒謊,的確是她的侍衛,既如此,在你們主子來之前,就由你近前伺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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