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仆們都把唐詩說過的每一句話當成了實話。


    聽女仆們背地裏談論,二營長原來也讀過書,現在也在當某個未來大人物的陪讀,跟唐詩同一個學校,其實也不知是誰給陪讀。這分明是個好工作,每天工資500法布。


    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倔驢脾氣。坐不到幾天,動不動就給雇主一點顏色看看,他不管你大不大的,總是我行我素,便免不了天天被扣除工資。


    但他對待唐詩和朋友們——當然還有那位未來大人物時,品行卻比別人都好,就是從不欺負人。


    雖然他很霸道,有時候讓人記仇。暫時記在心裏,但不出一月,定然讓你感覺他義薄雲天,從心裏刪去對他的壞想法。


    二營長端起咖啡喝了半杯,漲紅的臉色漸漸複了原,旁人便又問道:『二營長,你當真很能辦事麽?竟然能當大人物的陪讀?』


    二營長看著問他的人,顯出不屑置辯的神氣。


    女仆們便接著說道:『你怎的連半點威名也撈不到呢?』


    二營長立刻顯出頹唐不安模樣,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搖著頭,嘴裏自言自語。


    這回可是除了他以外大家全是不懂的話了。


    『我已經是個空殼了,所謂的名聲又有何用?』


    在這時候,眾人也都哄笑起來,咖啡館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有一回,他突然來了興趣,再對別人說道:『你讀過武俠書麽?』


    對方略略點一點頭。他說:『讀過……我便考你一考。何為俠者?』


    『惡霸一樣的人,也配考我麽?』對方心裏想著,回過臉去,不再理會。


    二營長等了許久,很懇切的說道:『不知道罷?……我教給你,記著!這些精神應該記著。將來做大俠替別人擔當的時候,或者是每每要走投無路的時候,都可以用來鼓勵自己。』


    『我和大俠的等級還很遠呢,又好笑,又不耐煩。』便懶懶的答他:『誰要你教,不就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麽?』


    二營長顯出極高興的樣子,將兩個指頭敲著書桌,點頭說:『對呀對呀!但是,世界上不是隻有活在光明裏的大俠,你知道麽?』


    對方愈不耐煩了,扭過頭去。


    二營長剛點開百科,想把解釋給他人看。見對方毫不熱心,便又歎一口氣,顯出極惋惜的樣子。


    他說的俠,是指有每個有能力,見義勇為,甚至不求回報地去幫助比自己弱小的人。


    這是一種精神也是一種社會追求,武俠、仁俠、義俠、都值得去尊重。


    然而直到如今,也許二營長自己都沒弄明白他算不算是一個俠。


    有幾回,路過小學聽得笑聲,孩子們也趕熱鬧,圍住了二營長。


    『大哥哥,你是保護世界的大英雄嗎?楚楚校長和安娜醫生,還有晉曼菲主任和女老師們都天天講你的故事呢。』


    他便苦笑著搖搖頭,給孩子買糖。


    孩子吃完糖,仍然不散,眼睛都崇拜的望著他。


    二營長卻著了慌,伸開五指將口袋罩住,彎腰下去說道:『不多了,我已經不多了。』


    孩子們卻個個都對他說:『加油!保護世界的大英雄!加油!!』


    他還是裝糊塗,直起身又看一看口袋,自己搖頭說:『不多不多!大小姐隻給了我五十零花錢。』然後,這一群孩子都在笑聲裏走散了。


    後來,我看見他在孩子們走後搖了搖頭。


    『這些孩子要再成大一點,真真正正長大了,成人了,變成了普通人類,有思想了……我也不知見到他們該說什麽了。或者說,如果我知道那些被我打敗的人們……他們以前也是這樣天真可愛的孩子……那麽,讓他們改變的事情究竟又是什麽?這個不幸的源頭究竟在哪?』


    火車從他的身後開過,上麵滿載著歡笑的人們,還有他認識的人,這些人都是去太陽升起的地方享福的。


    這一列火車在半路停下,調轉了過來,繼續朝著起初的方向載滿幸福,車上也沒有幾等艙的分別,好像人人都是朋友那樣一起出現。


    可是,他卻沒有走向火車,而是一人孤獨走向陽光落下的地方。


    聽說,他偶爾是去原來的道路上繼續尋找問題去了。


    別人站在陽光下,他總是站在狂(kuang)風暴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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