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見眠牽著她的手匆匆下了緣生台,趁現在人還不算很多,不然她們真的要被圍觀了。


    祈願的人圍了好幾圈。


    簇擁著,隻看見中間一把紅傘,紅白交錯,一枝尤黎開放在傘頭。


    豔麗的紅,在人群中被放飛。


    尤黎樹宛若梅樹,枝幹卻更粗大,香氣更柔和,沒有梅香的清冽,多了一點點回旋般的餘韻。久久不散。


    傘身落在尤黎樹的枝葉下。


    然後在樹幹處停下。


    紫寧站在樹幹上,手心張開,傘柄落下,她坐靠在樹幹上。


    等待祭祀的雲煙散去。


    很少有紅和紫在同一人身上展現時沒有半點俗味,潑墨的淺紫,從肩部到衣擺,由淺至深。


    紅白的傘在她手心轉動,白麵多了一點冷寂,紅麵似嫵媚的仙女。


    很奇葩的搭配。


    紫寧的顏值撐出一種高級的出塵。


    當所有人都在仰望她的時候。


    她輕輕笑了,像撕破黑夜的一道出世之光,“神並未隕落,她在等待,等待尤黎每一個人都值得被愛的時候。”


    江見眠回眸去看林青時,卻發現她似乎一直都在看她。


    “你怎麽不去看祭祀?”


    所有人都在看紫寧,她覺得不該好奇一下嗎。


    林青時卻說:“她是紫雲。”


    江見眠嘖了一聲,“我就知道,她為什麽不肯承認。”


    “她飛升前,叫紫寧,飛升後,神位上,她喚紫雲,是狐族祖先慕予給她取的,在人間,她說,她更想做紫寧。”


    “為什麽?”


    “慕予說她應當是雲端上可望不可即的人,為什麽更願做紫寧,我並不知。”林青時聲音很淡,說完她抬頭去看紫寧,很快又低了頭。


    “誒,你怎麽知道那麽多?”江見眠狐疑的看她,捏了一下她的臉,鳳眸微揚,聲音危險,“你隱瞞我?”


    林青時垂眸看了一眼她捏她臉的手,很輕,但很奇妙的感覺。


    長睫微動,去看那琥珀色的鳳眸時,她覺得不是臉,而是心髒被她捏了一下。


    有點點愉悅,她喜歡這樣的她。


    “我作為清若的時候,同紫雲是好友,她同我提到過。”林青時眼眸平和。


    江見眠手從她臉上順勢而下,很輕易握住了她的手,穿過指縫摩挲了一下,“你還記得什麽,都和我說說。”


    餘光裏紫寧從尤黎樹上落了地,被人群簇擁,她笑得溫和又迷人。


    隻看了一眼,她轉頭專注的看林青時。


    “碧落你記得麽?”林青時壓抑著心頭密密麻麻的異樣,她輕聲開口,好似不經意想起。


    江見眠思索了一下,白雲山調侃她們那個八卦女仙。


    “記得。”


    “她曾問過我會喜歡什麽樣的人。”


    “那你怎麽說的。”


    “我說,”林青時抿了一下唇,似有些猶疑,睫毛扇動,露出叢林裏的墨色寶石,目光便幽深起來,“無一。”


    江見眠眼眸微閃,“無一人能入你眼是麽?”


    這麽說其實太高傲了。


    “是也不是,我也無法猜想自己會喜歡一個人。”


    “那現在呢?”江見眠壓抑不住內心的躍動心情。


    她目不轉睛的看林青時。


    林青時卻衝她搖頭。


    江見眠感覺內心跳躍的小狐狸失去了雙足,短暫的停止了活潑。


    蹙眉問她:“你都吃幹抹淨了,還不喜歡我?”


    一句喜歡她,拐彎抹角說不出口是吧。


    林青時繃了一下唇線,她內心江見眠的小狐狸身形又插起了腰,虎虎生風的可愛。


    手燙得厲害,是因為心髒傳輸的熱度,她通過手又將自己心髒的熱度傳給了江見眠。


    “從合歡宗到沐靈宗,再到尤黎山,阿眠,這一路的風景很好看。”


    江見眠瞥了她一眼,小聲哼哼了一下,“不及尤黎。”


    她看過的風景可多了,那又怎樣。


    “有纏綿的雲雨,有悱惻的落日,有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河流,有晚間清風明月,有日頭朝霞披過雲端。”


    林青時一邊說,聲音輕緩得讓她代入了進去,仿佛此時此景,正在眼前。


    江見眠摸了摸下巴,這些不都是常見的景象麽。


    “你說的這些,尤黎也有。”


    林青時唇間微張,歎息了一小下,很短促,語氣淡淡的無奈,聲音清冷又認真。


    像水滴墜入湖麵,“可,無一,是你。”


    “我看那些山河風景,又覺得,無一,不是你。”


    人間煙火,山河遠闊,無一是你,無一不是你。


    江見眠覺得內心一朵棉花重重的落下,力沉千鈞。


    因為她話語很輕,因為她目光深重。


    “阿眠,我沒有休息。”


    江見眠看見了她眼底淡淡的疲倦。


    酥麻感從腳底竄上頭皮,她日夜不休,為什麽呢?


    為什麽呢?她內心的狐狸開始咆哮。


    “你好傻啊,我帶你去休息,”江見眠又想哭了,她想把從前不美好的時刻抹去。


    隻留下她們之間的歡愉時刻。


    林青時回頭去看祭祀的人群,“不再看看嗎?”馬上就要結束了。


    她方才很好奇的模樣。


    “不看。”江見眠牽著她,準備邁開步子,又想到什麽,她回頭貼近她,輕聲說:“你的告白我聽見了,你的思念,我也知道了。”


    她晃悠著兩人交握的手,林青時感受到同頻的炙熱,眉眼舒展開,清清冷冷,又活色生香,“那就好。”


    她心底呼出一口氣,那股緊張消失了,她怕她的心裏話嚇跑小狐狸。


    江見眠卻想的是,她等到了林青時,不會離開的她。


    林青時從前疏離她的時候,她覺得她像枝頭不會融化的雪,光是看著,就讓人寒心,但又讓她忍不住一步三回頭的流連。


    現在她們無比親密,她覺得那枝頭的雪,在她心頭,她不想讓她融化。


    又想讓她化開,好成為她心血裏的一部分。


    林青時很完美,完美到精準踩中了她的脈搏。


    她把她帶到客棧,打開房門後,她又去找了熱水。


    讓林青時坐在房間等她,怕她太累,她動作很快,上下樓氣喘籲籲。


    可回來的時候,林青時靠在枕頭邊睡著了,她覺得白忙活了,但更多是心頭酸澀。


    才一天一夜都沒有,那之前她是怎麽度過的呢。


    她放慢了腳步,怕驚擾了心頭的冷雪。


    現在沒有一步三回頭,她一步一步靠近,然後小小呼出一口氣。


    擁住了她。


    她忽然想,陳鳶呢?她沒有麵具進不了尤黎,林青時能進來,是因為她把麵具送她了。


    算了,讓她冷一會兒吧?


    貪念的在林青時懷裏溫存了一會兒,她心頭耐不住良心的譴責。


    微微動了一下,想退出去。


    頭頂聲音傳來,比平時低沉了些,但很柔和,聽得她心頭癢癢的,“別去,陳鳶先去魔界了。”


    江見眠頭又低了下去,微微側了一下,讓她靠著自己睡,“你怎麽知道我想去找陳鳶,你有讀心術嗎?”


    林青時順著江見眠側身的動作,靠了過去,呼吸間,都是她的味道。


    “猜的,沒有讀心術,但想有。”


    麵容白皙精致,唇角染了暖意。


    江見眠去吻那抹暖意。


    林青時睜開眼睛去看她。


    “有沒有人和你說,接吻的時候,不要睜開眼睛。”


    “沒有。”耳朵比唇還燙。


    “那,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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