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次分辨出來了,那琥珀色深處的情緒濃烈的將她包裹,她察覺到的時候,驟然一驚。


    她能給同等的情緒麽……


    江見眠跟著林青時來到靈虛鏡麵前,她看向林青時,抬手握住她的手。


    然後撒謊說:“等會兒進去不知道會不會走散,所以,師姐,別鬆開我的手。”


    其實她就是單純想牽她的手。


    林青時沒有拒絕,她想隻是因為小狐狸幫她毀了那個蠱惑人心的東西,而起了惻隱之心。


    才不會第一時間放開她的手。


    可遺憾的是,江見眠進入幻境一瞬間,手心突然一空。


    她站在充滿消毒水味兒的房間不知所措。


    直到一道溫暖的聲音將她喚醒,“眠眠……”


    她轉頭去看,房間又突然變化,變成了豐沃的土地,奶奶站在土地裏,把鋤頭放下,朝她張開雙手,那溫暖和藹的笑容,像一道光照在這片土地上。


    江見眠眼眶發紅,她踉蹌的跑了過去,不可以!她要在奶奶倒地之前扶住她!


    可同記憶裏一樣,奶奶倒地了,鼻子裏流出了鮮血。


    那年她才十一歲。


    她顫抖著看著醫生手裏的病危通知書,連他的話語她都聽不清:“眠眠是嗎,你家裏還有其他人嗎?這個需要家長簽字,你奶奶的病情也需要和家屬溝通一下,後續如果要持續治療需要……”


    她麵色慘白,那些聲音縈繞在耳畔,她最後隻迸發出這具小小的身體最大的力量,怒吼道:“我說了,我沒有父母,也沒有其他家人!我能簽字!”


    “未成年不可以……”


    她幾乎崩潰,可她才十一歲,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知道。


    “等等,我是她爺爺,我來簽。”


    她抬頭去看林昇,視線又落在他身後的小女孩身上,眼角一顆淚痣,看起來美麗破碎,像精致的瓷娃娃,手上戴著和她奶奶一樣的手腕帶。


    對視了一眼,女孩淡漠的轉過了頭。


    她愣愣的看著這個其實很陌生的男人。


    她無法抱有一顆惡毒的心去揣測他,畢竟她給了她一個選擇,一個在她十一歲就能承擔起奶奶高額醫療費用的機會。


    成為林氏千金。


    假千金。


    她出國了。


    一年後再回來,她換了個名字叫林溪。


    但奶奶很健康,這就足夠了。


    所以奶奶是她的心魔……


    她站在病床邊,看著奶奶紅潤的麵色,想張口說什麽,但她沒來得及握住她的手。


    她又看見奶奶不斷蒼老的麵容,場景快速變化,方才還對她笑的奶奶,被無數管道和儀器捆綁住。


    病魔退卻了,可衰老也會帶走她唯一的親人!


    她想靠近,可那病床卻像隔著一條跨越不過的河流,怎麽也無法走近。


    她跪在地上,淚如雨下,“奶奶……”


    ……


    林青時站在異常陌生的環境裏,她看著自己縮小的身軀,有些茫然,這一切她都並不熟悉。


    一個男人牽著她的手,問:“青時,你出院以後,要給你選一個替身……你隻需要專心做你想做的事,爺爺會為你安排好一切……”


    她走在走廊上,聽見一個女孩的怒吼,她不受控製的聽見這具身體說:“就她吧。”


    林青時眼眸一片茫然,這是她的心魔還是小狐狸的?


    畢竟她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


    畫麵轉過,她看著跪在地上的小狐狸,她走過去,無由來的動容。


    她很傷心,所以這是小狐狸的心魔。


    她蹲下身子握住她緊扣在地麵的手,輕輕捏了一下,讓她放鬆些,“這是幻境,並不是真的。”


    江見眠抬眼落在她眼角,那裏幹淨一片,手背被溫暖包裹,她忍住了衝入她懷裏的衝動。


    把淚水擦幹,眼睛依舊是紅紅的。


    她蹙眉看著地麵光潔的瓷磚,投射出她和林青時的模糊倒影。


    “為什麽是我的心魔……”


    這不應該是林青時的幻境麽?


    林青時拉住她的手,她垂眸斂了神色,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是她的心魔。


    但她能確認,離開這裏,或許才是她的幻境,她牽住她,然後說:“我帶你離開這裏,好嗎?”


    江見眠抬眸,眼尾還有些發紅,那雙黑眸讓她想起來那個小女孩,此刻黑眸裏滿是溫和和平靜。


    她起伏的情緒忽然得到一絲安撫,手心的溫暖變得炙熱。


    這是假的麽……她突然覺得也沒有那麽傷心了,畢竟奶奶還活著,她完成任務就能見到她了。


    被牽引著往前走,病房內的那道大門露出曙光,把她身前的人鍍上了一層光芒。


    她隻能不斷追隨。


    再次落入一個陌生的環境。


    周圍大火漫天,她感受著周圍極高的溫度,不由得下意識把林青時擋在濃煙之外。


    林青時察覺她的動作時,微愣,但很快她捏了個訣,造了個結界。


    江見眠緊繃的身子鬆懈下來,那火舌差點又給她狐毛燒掉了。


    “這裏是哪兒?”


    林青時視線一直落在那被燒了的牌匾上,沒有說話。


    江見眠也看見了,那半個“江”字。


    其實她以為是林家來著,畢竟她的滅門之仇還沒有報,可為什麽是江家……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和問什麽,隻見身旁的人像中魔了一樣往前走。


    她伸手去拉她,也沒辦法拉住,倔強的不似林青時。


    “係統?”


    又不在了……


    該死的廢材……


    她衝過去,被突然燒起的火舌擋住,她放下手去看時,林青時已經消失在火海裏了,她呼吸一滯,眼裏有慌亂。


    “師姐?!”


    “林青時……”


    沒有半點回應,她突然有些茫然無措,這種感覺就像方才在那充滿消毒水的房間內,醫生護士病人各種嘈雜的聲音充斥。


    她看著周圍淒蕪一片的廢墟火海,腳下的路被擋住了,無處可去。


    悲涼和絕望將她再次覆蓋。


    這邊林青時在踏入火海後,下意識走到了江家地道裏。


    她聽見裏麵女人痛苦的悶哼,莫名的心悸和慌亂。


    加快了腳步,甚至慌不擇路的用蠻力撞開了那道鐵門。


    顧予珩見到她的一瞬,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失措,但立馬又硬氣起來。


    “青時,我幫你滅了江家,你應該……”


    他話還沒說完,隻見她直接跨步走過去把渾身血汙的江見眠放了下來,抱在懷裏。


    眼裏閃過厭惡,“你喜歡她?”


    林青時長睫顫了顫,她不知道為什麽那麽難過,明明很討厭她不是嗎……


    但這個幻境並不是這一世的,她很確定,從進入幻境一瞬,那些在靈化村出來後,零散的記憶便越發清晰。


    這個幻境是她輪回的第三次。


    “師姐……”江見眠抬起頭,原本好看的容顏上滿是血汙,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鞭痕。


    身上如同掛著一件血衣。


    她咬了咬唇,眼眶也紅了些,“先別說話,我帶你出去。”


    出去?顧予珩猙獰的麵容上閃過一絲陰狠,他抬手去殺林青時,“這一次你還是不愛我,那她也該死,隻要你敢和她在一起,她一定會死!”


    林青時空手接住他的長劍,然後用力甩開,麵容染了冰霜,宛若修羅。


    顧予珩愣怔的看著她手心溢滿的鮮血,那雙黑眸裏的冰冷好似扼住了他的咽喉,難以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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