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小時後,王雲順利到達省城南城,並在當地業務部門的安排下住進了一家國貿賓館。晚上,從各縣區趕來培訓的人員相繼到位。


    和王雲同房間的是鄰縣公司的一個業務員老尤,比王雲年長幾歲,從麵相看老實憨厚。雖然他西裝革履,但無論怎麽感覺,都似從土地裏剛鑽出來,有些濃濃的鄉土味,但這種感覺正符合王雲的交際口味,於是說話間也多了些平和自然。


    晚上就餐時,主辦方為了表示地主之誼,不斷在每個桌之間敬著酒。而王雲本來就沒有什麽心情,在簡單的應付後便借故離開了,憨厚實在的老尤則最終被灌的酩酊大醉。


    回房後,老尤見王雲沒有睡,於是便借著酒勁打開了話匣子,說話前,老尤用手拍打著被酒精燒的滾燙的胸膛說:你老兄苦啊,都這麽個年齡了,還是光棍一條,還是你好,有家有業有孩子……。


    王雲聽後苦澀的笑了,心想:我的苦,找誰說呢?


    隨著酒勁的不斷煽情,老尤慢慢道出了自己的故事。


    老尤也曾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一個不錯的妻子。原來的老尤曾在一家企業車間打工,每月的收入不多,妻子在家務農,勉強能維持生計。後來老尤所在的企業不景氣,影響到家庭的生計,對此,妻子頗有微詞。為了多些收入,老尤便跳槽到另一家企業當了業務員,聽說業務員的收入較高。沒想到,在一次業務銷售中,憨厚的老尤因為輕信了一客戶,導致銷售款被客戶拐跑,使他不得不替為還債,家庭由此雪上加霜。加之老尤喝酒之後有打老婆的習慣,最終導致夫妻離婚。說到此,老尤唉聲歎氣,不斷用手拍打著床沿,充滿了滿肚子的懊悔和自責……。


    夜深了,王雲仍沒有睡意,腦海裏關於經濟、家庭矛盾等方麵的壓力讓他難以入眠。想想剛才老尤的話,他從心底裏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都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從現實看何嚐不是如此?


    王雲所住的房間在賓館的六樓,而且對麵又沒有遮掩物,躺在床上側身就可以看見黑黝黝的天空。此時,幾顆調皮的星星正好奇的眨著眼睛,在天空裏一閃閃的亮著,似乎和王雲一樣,有著一些心事。


    臨床的老尤打著鼻鼾,像一頭無人照料的豬一樣,時而鼾聲會斷續幾下,讓他憋出幾聲哼哼來。忽然,鼾聲停止了,他嘴裏自言自語的念叨了幾句別人聽不懂的話後,懵懵懂懂的坐起來,掀開被踹的歪斜的被子,下了床,像僵屍一樣向房間的櫥櫃走去,然後扒下內褲,“嘩嘩”的撒起尿來。(.mianhuatang.info無彈窗廣告)


    王雲眼睜睜的看著他機械而又舒服的動作,把剛想製止的吆喝聲生生的咽了回去,他怕會打斷老尤的“夢”。每個人都會有些隨感的“夢”,在短暫的享受時,打斷別人是多麽殘酷的一件事呀。


    第二天醒來,老尤洗完臉後,拿起掛在櫥櫃裏自己帶來的毛巾時,有些疑惑又有些驚奇的自言自語:毛巾怎麽濕了?


    王雲本想把事情的經過說清楚,但又考慮到老尤的自尊,便隨便說了句:可能你晚上喝酒後擦臉的緣故,要不你洗洗再用。


    老尤似懂非懂的笑了笑:哪兒有那麽多講究,都是從莊戶地裏出來的。說完,很熟練的用毛巾擦著臉,順便用毛巾摳了摳仍留在眼角的眼屎。


    業務學習安排在上午的八點三十分,地點是南城大劇院的會議大廳。


    裝修豪華的會議大廳內金碧輝煌,在中心主席台上方,鮮豔的橫幅上赫然寫著:高級營銷業務員培訓會議。而兩旁的牆壁上也掛滿了業務口號和銷售宗旨,那種氛圍讓你覺得,如果學不會銷售,你就白吃了人家的飯了。


    主講人是主辦方聘請的一位某公司的高級營銷經理,姓胡,叫胡悅。聽說他曾創造了年銷售利潤過百萬的記錄。


    四十歲左右的他戴著一副深色的近視眼鏡,瘦長的身子,腿有些羅圈,嶄新的西裝套在他身上,感覺還有些大。講話時,每隔幾分鍾,他會習慣性的搖幾下頭,像個撥浪鼓。


    上台前,他邊走邊和大家打著招呼,用拖著長調的還算是男聲的女聲喊道:大家――,上午好!同時,邊用手捋了捋額頭上僅有的幾縷長頭發。


    一陣劈裏啪啦的掌聲後,胡悅舉手擺了擺,示意大家肅靜。


    “今天很高興能與各位朋友,各位夥伴探討營銷知識,交流銷售技巧”。說話間,他幹咳了兩聲,清了清喉嚨,然後繼續說:在講課之前我想問大家一個問題:大家想不想有錢?想不想――。


    台下的人用比較羞澀的語言回答了一聲:“想”……。


    胡悅把手搭在耳朵上說:什麽,沒聽見,大聲說…..。


    “想”,台下有一次提高了音調,胡悅又一次說:還是沒聽見,再說一遍,頓時,台下有些近乎瘋狂的回答:“想”……。


    在這聲回答過後,王雲忽然想到了農村的老房子,如果這麽多人在老房子內喊一聲,房梁上的土一定會撲啦啦的落下來,讓每個人灰頭土臉,或者會震掉屋角的幾塊泥皮,鑽出一群嚇驚的老鼠……。


    在接下來的講課裏,王雲看到胡悅不斷用一個又一個的關於錢的“套”,讓台下的人群豎起來了耳朵,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巴,仿佛“錢”這個好東西正像胡悅講的那樣,正樂嗬嗬的朝他們奔來,而胡悅則更加眉飛色舞,幾縷頭發在他神經性腦袋的搖晃裏,左右飛擺。


    此時的王雲聽了部分片段後,便偷偷的溜了出來,其實這樣的講課在單位時幾乎每周都講,講的兩耳都磨起了繭子,沒有一絲創意。


    在王雲看來,與其花高價請所謂這樣的“講師”,還不如到網絡上搜集一些名師講壇,聽聽大師的講課音像,也遠比此強。


    獨自行走在南城繁忙的大街上,王雲忽然有些孤單,身在他鄉,無依無靠,加之追債者每天的電話催擾,讓他心神憔悴,勞累不堪。


    時光已是初秋,一些秋的影子已逐漸顯現,路旁的白楊樹上,星星點點的枯黃隨著樹葉的婆娑,透出一些秋風的歎息,隻有那些陽光,還是光燦燦的流淌下來,拂在他的身上,溫暖著一些無助和悲傷。


    在不經意的行走裏,抬頭間,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幽幽暗暗的通向遠處的一座小山,山頂鬱鬱蔥蔥,讓王雲的眼前忽然一亮。


    於是,帶著一份對山的崇敬,懷著一份“一覽眾山小”的期盼的心境,王雲奮力向山頂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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