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完菜出來,見門口有個賣梨的攤位,想著這個季節水果少,孩子們路上除了吃了一次藤梨,就沒吃過什麽水果。


    維生素,別說孩子了,大人的身體裏也很匱乏。


    江黎走到攤位前問:“大哥,梨怎麽賣?”


    小販從地上站起來,笑著說:“三文錢一斤,十文錢三斤!”


    三個大人,四個孩子,周鶴一那個吃貨沒事還要打秋風,買少了不夠。


    江黎說:“哦,那我要兩個九文錢的,就是六斤。”


    小販覺得哪裏有什麽不對,一下子又反應不過來,拿起幹草編製的網兜就給江黎挑梨。


    梨個頭不大,是那種圓滾滾的秋梨,外皮暗黃。


    六斤一個網兜還裝不下,分成了兩個,小販把秤給高高的。


    江黎剛付完錢,就聽後麵有人喊:“不得了不得了,災民造反了,他們要進城搶糧了,大家快拿上家夥事去城門口抵抗災民。”


    賣梨的小販問喊話的人:“在哪個城門?”


    “四個城門口現在全是災民,距離哪個城門近就去哪個城門,大家快去啊,一會官兵都要控製不住災民了......”


    江黎不知道以前永州城的人和災民的糾葛有多深,隻知道城內的人一聽說災民暴亂,不管認不認識,大家瞬間團結一致,手裏能抄什麽就抄什麽,拿著家夥事紛紛往城門方向衝去。


    街上亂糟糟的,江黎擔心孩子們會走散,把菜籃子挎胳膊上,一手抱許小婉,一手抱陳淑瑜,先把兩個最小的護在懷裏。


    “長明,淑瑤,跟緊我,我們馬上回客棧。”


    江黎隻聽許福說災民打算衝永州城,沒想到會這麽快,也沒想到會是在白天出動。


    這群人商議出來的結果,真不咋地。


    趕這個時候,難不成還打算蹭一頓城中居民家的午飯不成?


    該挑個晚上才是,那個時候城中居民睡的沉,黑燈瞎火反抗的不至於太激烈。


    放在白天幹這件事情,這不是挑戰高難度麽?


    江黎帶著四個孩子回到客棧,大門已經被關上了。


    裏麵正傳出許大力要求打開門的聲音:“我媳婦和孩子都在外麵,門不能關,她們發現外麵暴亂,一定會盡快趕回來。災民現在隻是在城門口,一下子不會衝到城裏,而且你們客棧距離州府衙門這麽近,就算災民衝進城,也是最後才抵達這裏。”


    客棧的東家說:“兄弟,不是哥不開這個門,誰知道外麵會不會有人趁亂搶劫?”


    許大力和東家爭執之際,門被人敲的“咚咚咚”作響,是江黎的聲音。


    “開門開門,我回來了,許大力,快開門。”


    確定外麵是江黎,東家這才去把門打開一條縫隙,讓江黎和孩子們全部進來,然後快速再把門關上,別上門栓還不夠,東家又去搬了幾張桌子把門給堵起來。


    許大力一瘸一拐的走到江黎麵前,擔心的問:“你們沒事吧?”


    江黎把兩個孩子放在地上,搖頭說:“沒事,我看到外麵太亂,擔心孩子,立刻就回來了。”


    陳朔之趕緊把陳淑瑤陳淑瑜拉到自己的身邊,忐忑不安的心總算是平複了下來。


    許大力大概能猜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暴亂怎麽回事,在外人麵前沒有和江黎多說什麽:“沒事就好,我們先回屋吧!”


    江黎扶著許大力走到院子裏坐下,沒有打算要回屋,拿著菜籃子準備做飯。


    陳朔之問:“小黎,你還有心情做飯?”


    江黎不以為然:“當然要做飯了,不然我們吃什麽?因為外麵暴亂,我們就要餓著肚子?”


    災民要是衝到城裏的, 他們能幸免被搶了?


    為什麽江黎好像根本不在乎這件事情?


    陳朔之看向許大力:“小黎的心一直這麽大的嗎?”


    許大力看起來也不焦慮:“其實我們提前就知道災民會暴亂,隻是不知道哪一天。”


    陳朔之愕然:“你們是如何知道的?”


    事情已經爆發,許大力覺得沒必要瞞著陳朔之:“我和阿黎去北郊的時候,見到了村裏的老鄉,他們告訴我們的。”


    陳朔之不理解許大力這種行為,皺眉質問:“你們既然早就知道,為何不告知官府防患?”


    許大力不置可否:“告知官府,讓官府把那些帶頭的人抓起來,然後呢?成千上萬的災民又要怎麽辦?他們活該背井離鄉,活活餓死在永州郊外?”


    陳朔之在許大力身邊坐下:“你怎可有這種偏激的想法?災民進城燒殺搶掠,城內的百姓身家性命又要如何保障?”


    江黎打了水,蹲在井邊開始洗菜,她接口說:“我們知情不說是偏激,永州官府把災民擋在城外,派重兵把守,眼睜睜看他們餓死,就不偏激?”


    陳朔之說:“或許官府做法有欠缺,可是災民衝永州城是要大範圍傷亡的啊,他們這是造反!”


    江黎說:“或許陳阿公應該去城外看看,那裏的屍體已經堆積成山了,災民連樹皮草根都不夠吃,便開始吃那些死去的人,他們就算什麽也不做,每天也在大範圍的死亡。”


    陳朔之默了。


    他堅持自己的觀點,覺得明知道災民會暴亂,知道消息,卻不上報官府,縱容慘劇發生,這中行為不可取。


    許大力說:“陳阿公是讀書人,凡事要認個法,講個理,可這天底下很多事情講不了法理。你站在永州城百姓的立場上,沒錯,這是他們的家園,憑什麽要他們因為這些災民影響到自己的身家性命。你站在災民的立場,他們也是大啟子民,百年難遇的旱災,朝廷因戰爭,無法安頓幾個州的災民,就可以什麽也不做,讓災民背井離鄉,喊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失去一個又一個親人,甚至有的人為了活下去,易子而食,你要如何去評判他們之間的對錯?”


    江黎說:“誰都有活下去的權利,災民選擇的方式,可能對永州城的百姓不公平,卻也沒人給災民公平不是嗎?在這樣的天災麵前,要活下去,就不能墨守成規,不衝永州城就是死,衝了永州城或許還有活下去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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