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見周承武要打她兒子,忙不迭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兒子前麵:“事情已經發生,我們現在想的應該是如何解決問題,而不是靠打鶴一來出氣。”


    家裏除了張氏,所有人都覺得天塌地陷,本來還想著賣掉宅子分了家,離開南陽縣找個吳員外手夠不著的地方,置辦小點的宅子把日子過下去。


    一百五十兩,就算老兩口願意和大房共同分一份,二房三房也隻有五十兩,跑到外鎮置辦個宅子,哪裏還有餘錢過日子?


    陸氏往地上一坐,雙手拍打地麵,嚎啕大哭:“天爺啊,我們往後可怎麽活啊......”


    周大夫看著眼前亂糟糟的場麵,心裏一陣頹然。


    能怪誰呢?


    造成今天這種局麵,根源還是在他身上。


    周鶴一不到兩歲時,大兒子周承鬆因受他介紹,為醫館去外鎮采購藥材,路上遇歹人搶劫,隻回來了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一來周大夫對大兒子一家有愧,如果不是自己讓大兒子接這個活,他便不會喪命。


    二來周大夫心疼大兒子留下來的唯一血脈周鶴一,小小年紀便沒了父親疼愛。


    嫡長孫原來並不叫周鶴一,是周大夫後來給改的名字。


    鶴,長壽也。


    一,唯一也。


    名字裏包含了什麽,不言而喻。


    周大夫和老妻向氏是將嫡長孫溺愛著長大的,而大兒媳久而久之,便也認為整個家裏都欠大房的,事事以大房為先應該的。


    這樣的一個環境下,周鶴一被養成了玩世不恭的性子,闖下多少禍事,數都數不清。


    周大夫在南陽縣是最有威望的大夫,卻因為嫡長孫,到處給人賠禮道歉。


    這次周鶴一闖下的禍事,周大夫再厚著老臉上門賠禮道歉也不行了,因為周鶴一拿了家裏積蓄與人賭博,全部輸光後又拿了印子錢,而那放印子錢的背後之人就是吳員外。


    本金隻有三百兩,周鶴一瞞著家裏不說,沒出一個月,就漲到了五百兩,今天中午放印子的人上門討要,家裏人這才知道。


    周鶴一捅下這麽大簍子,依舊不知悔改,又偷拿家裏房契賣給牙行,換取一百五十兩銀子,試圖去連本帶利把錢再贏回來,何等幼稚。


    周大夫沉默半響,開口打斷陸氏的哭天搶地:“行了,別嚎了,你們是不是都想分家?”


    向氏察覺到周大夫要幹什麽,開口想阻止:“老頭子,不可啊,我們老兩口都還健在,不能分家的啊。”


    向氏就差直接說,以後她們老兩口還是要靠著二房三房過日子,周鶴一被養歪成這樣,跟著大房是靠不住。


    周承文扔掉手裏的棍子,說道:“今天這個家必須分,不然鶴一要拖累我們到什麽時候?別怪我這個當二叔的心狠,我們二房實在是受夠爹娘的偏心和縱容了!”


    周承武說:“對,分家,我們三房也受夠了,爹娘你們那麽偏心這個嫡長孫,那以後正好如你們的意,和大房過去吧。”


    但凡不是周鶴一太不著調,憑著父親的醫術,家裏的日子也不會差。


    可是如今,他們寧願不沾父親的光,也要分出去單過。


    周大夫問:“我們還不上吳員外的錢,這個時候分家,他難道不明白你們是故意撇清關係?能放過你們?”


    吳員外雖然沒有親自出麵放印子,但是錢財討要不回去,他必定會暗中出手逼迫。


    討債的以此為生,什麽事情幹不出來?根本不會關心你是二叔還是三叔,拿不到錢,誰也不會讓你好過,逼死人那是常有的事。


    周承文說:“我和老三商量過,分了家後,今天就離開南陽縣,走遠遠的,吳員外上哪找我們?”


    向氏老淚縱橫的問:“老二老三,你們不要爹娘了嗎?啊?”


    周承武別過頭,咬牙狠心道:“要怪就怪你的嫡長孫把我們逼的實在沒法子,爹娘要是能和大房劃清界限,我和二哥正好每家贍養你們二老一個。”


    聽意思,兄弟決心非分家不可。


    周大夫再次陷入了許久的沉默,心裏不想分家,卻也明白,兩個兒子這次是來真的。


    宅子已經被周鶴一賣掉,繼續留在南陽縣,隻會是無窮無盡的麻煩,不如離開。


    別怪他沒有擔當,不肯還吳員外的錢。


    這筆錢周鶴一是怎麽輸出去的還未可知,至少勾搭周鶴一去賭的人,就是吳員外三兒子的書童。


    周鶴一再如何的頑劣,周大夫始終無法放任不管,大兒子留下來的唯一血脈,不能出事。


    內心掙紮過後,周大夫好似卸了所有力氣,一下子老了十歲般,他說:“鶴一,把賣宅子的錢拿出來。”


    周鶴一捂住胸口,依舊不覺自己犯下多大的錯誤:“那怎麽能行,這是要我去回本的,之前是我手氣不行,阿公放心,我已經掌握的搖骰子的訣竅,肯定能贏。”


    江黎一個外人,本不該插手別人家事,實在是忍無可忍,上前一把薅過周鶴一的衣領。


    周鶴一被江黎拖拽一路掙紮不開,已經見識過她的凶殘,下意識的縮了縮脖子:“你想幹什麽?這是我家,告訴你別亂來啊!”


    張氏見江黎粗暴的對待自己兒子,上前要拉開她:“你這小娘子好生無禮,快放開我兒。”


    江黎不鬆手,張氏拉扯也無用,她陰惻惻的對周鶴一說:“聽你阿公的,把錢拿出來,不然我就動手搜了。”


    張氏拉不開江黎,急道:“我們的家事與你何幹?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


    江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一把撕開周鶴一捂著的胸口,翻出三張銀票遞給周大夫:“周大夫你看看這個錢是不是?”


    周大夫接過銀票打開看,正好一張五十兩,必然是賣宅子的錢無疑。


    轉而周大夫分別給周承文周承武兩兄弟一人遞過去一張:“既然你們已經有了決定,那就拿著錢趕緊收拾東西走吧,不然就算牙行不著急來收宅子,吳員外的人也會再次鬧上門。”


    周承武問:“那爹娘你們分別打算和我們誰過?”


    向氏隻會哭哭啼啼,沒有一點主意。


    周大夫說:“我到底是不能看著你大哥的血脈出事不管,所以我和你娘都和大房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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