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初露薄霧漂浮在蘇醒的大地之上,為葛村莊披上了一層柔和而神秘的輕紗。


    空氣中彌漫著涼意和泥土芬芳,讓人感之精神一振。


    江黎趁大家在洗漱,從空間裏取出饅頭,把昨天買的打水新木桶裝的滿滿當當。


    然後才和陳朔之一起把東西裝上平車。


    江黎采購的東西不少,許大力,沒辦法再躺著,隻能背靠行囊坐著,四個孩子則是圍在他身邊。


    陳朔之坐平車尾,方便看顧幾個孩子。


    女主人見江黎的騾車要走,似想起來了什麽,忙不迭去夥房端出一個碗:“妹子你等等,早上我煮了幾個雞蛋你帶上。”


    女主人一般不會給住客送什麽吃的。


    別看葛村昨天幾乎家家戶戶滿客,平時是沒有這麽多人的,有錢的也會住在城裏,離的這麽近,要不是因為剛趕路不久就要下雨,誰會跑莊子裏來?


    所以過路的人在家裏住一晚,這輩子大概率不會再見麵,生意又不是很好,誰會爛好心給吃的?


    別說雞蛋,便是雜糧餅子,女主人也是舍不得。


    但是江黎是個例外,一來女主人覺得她們一家四口可憐,二來也是因為江黎做事敞亮。


    江黎拒絕道:“你家就那麽幾隻雞,蛋留著給孩子們吃吧。”


    女主人直接把雞蛋往許長明和許小婉懷裏塞:“我們家就在這,想啥時候吃都成,看看你家這兩個瘦成啥樣了,吃幾個雞蛋補補,我都煮好了的。”


    推脫不掉,江黎不再堅持,對兩個孩子說:“還不快謝謝嬸嬸?”


    許長明許小婉齊齊禮貌道:“謝謝嬸嬸。”


    女主人跟在平車後麵叮囑:“一路小心,要平安抵達永州啊。”


    許大力和男主人互相微點頭,表示道別。


    平車上了村中大路,送行的一家人留了步,江黎也坐上了平車,趕著騾子往村口走去。


    昨個雨沒下大,土路不是很泥濘,車軲轆不至於陷土裏,隻是會有濕土粘黏。


    行駛一個上午,江黎就下車鏟了三次車軲轆。


    第四次下車鏟車軲轆上的泥時,許長明把雞蛋拿了出來,最先想到的是許大力:“爹,你吃。”


    許大力習慣了把好的留給孩子,這次沒有拒絕許長明,接過雞蛋轉手給了陳淑瑜。


    陳淑瑜乖巧的謝過許大力,又把雞蛋給了陳淑瑤:“姐姐吃。”


    許大力對許小婉說:“你不是有兩個雞蛋嗎?分一個給淑瑤姐姐。”


    缺衣少食的日子,孩子們都很護食,而且許小婉和兩個姐姐也不熟。


    她全當沒聽見,不肯把懷裏的雞蛋拿出來,捂了一上午自己都沒舍得吃,還想著哥哥的分給爹,她的就分一個給娘。


    陳淑瑤沒接妹妹的雞蛋,也沒有要許小婉的,撒謊說:“我一點都不喜歡吃雞蛋。”


    許長明看了看自己手裏的蛋,不想給陳淑瑤,便又塞給了許大力手裏:“我也不喜歡吃雞蛋,這個爹你自己吃。”


    哪有人不喜歡吃雞蛋,記憶裏,許大力就沒見許長明吃過,既是沒吃過,何來的不喜歡?


    許大力把雞蛋還給他:“你要是不喜歡吃,那就給淑瑤姐姐。”


    許長明不吱聲了,才不要把雞蛋分給不認識的人,爹不吃,那就留給娘,本來那個嬸嬸給了四個,就是打量好他們一家四口的。


    陳淑瑤看出許長明的不情願,蹩別口的說:“以前我在家裏經常吃雞蛋,早膩了,一點都不好吃,長明弟弟你自己吃吧。”


    陳淑瑤懵懵懂懂的問:“可是我怎麽沒有見姐姐吃過雞蛋?”


    陳淑瑤說:“你那時候還小。”


    不全是騙人,幾年前的碧窯縣,幹旱沒有那麽嚴重,阿公是個老秀才,不止在書院當夫子有錢賺,還有學子經常找他指點,也會帶些禮物上門,或是硬塞點錢,家裏的日子還算是寬裕,娘什麽都舍得給她和妹妹吃。


    陳朔之幫忙鏟掉車軲轆上的泥巴後,抬頭看了看天:“都正午了,要不是路不太好走,傍晚我們就能抵達南陽縣。”


    江黎低頭摳著手上的泥,問:“陳阿公還知道接下來的路?”


    陳朔之點頭:“我兒高中後任職在永州,我去探望過一次。”


    江黎詫異:“你兒子當官的?”


    陳朔之溫和的臉上露出絲絲驕傲:“嗯,我兒雖愚笨些,讀書卻很勤奮刻苦,日日起早貪黑,皇天不負有心人,二十六歲時高中探花,至今已在永州府為官五載。”


    江黎不解:“既然你兒子在永州當了五年的官,為什麽不把你們全家老小接過去?”


    陳朔之收斂起臉上那點不太明顯的驕傲,長長歎了口氣,無奈道:“我們隻是尋常人家,雖是中了探花郎,卻無財物打點,隻給派遣了一個六品通判,他隻身一人在永州打拚不易,若不是碧窯縣人已走光,我們也不會著急前去拖累。”


    江黎覺得陳朔之說的不對,雖然沒學過曆史,但是她有原主的記憶。這個世界,哪家若是出了個秀才,真是可以用雞犬升天來形容的,連族親子女嫁娶都要高尋常人家三分。


    探花,也就是說在全國的學子裏考了第三名,何等風光榮耀?


    即便沒有錢打點關係網,隻分配了個六品官職,也足以養活一家人了吧?


    他就這麽心安理得的把妻兒老小扔在碧窯縣了?


    “不是,宿州這麽多人逃荒去永州,他會不知道?”


    陳朔之蒼老的聲音裏透著憂傷:“在永州買棟宅子不是易事,他是想要存夠了錢,把宅子買好,再接我們過去,可惜我那兒媳,等不到團聚的一天了。”


    買房子這種事情吧,放在哪個時代都是個問題。


    人類都把自己玩到末世了,每天想著怎麽賺積分,換取物資的同時,也想在基地換一套屬於自己的家。


    “我覺得吧,當了官都不能克服困難把妻兒老小帶在身邊,那這官當的也什麽意思,要不就是他沒多少責任心!”


    許大力幹咳兩聲,示意江黎這麽評說別人的家事。


    江黎沒反應過來許大力什麽意思,轉頭問他:“冷了嗎?要不要我把被褥拿出來給你蓋上?”


    許大力的眼角抽搐了兩下。


    陳朔之並不在意江黎的耿直之言,笑著把話戳破:“大力的意思是讓你別多嘴別人家事。無妨,同一件事情,每個人都有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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