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南,一大群人中,除了時不時會唉聲歎氣,極少有人說話。


    原因無它,越說話越渴,周圍的環境,隻有漫天塵土和深秋的蕭條,河床袒露,看不見一滴水。


    遇見過的人,大多也是成群結隊,該和她們一樣都是同村出來逃荒。


    不知走了多久,江黎覺得渾身都在往外冒火,汗水順著臉頰不停往下滑落。


    拉車雖然不費力氣,可是她現在的身體狀況,經不起長時間的消耗。


    許大力察覺到江黎越走越慢,步伐開始不穩,隻是江黎是背對著她拉車的,無法看到她此刻的臉上是如何狼狽。


    許大力猶豫片刻,還是衝著前麵趕路的人喊:“爹,娘,休息一會吧?”


    家人的步伐未停,甚至頭都不回。


    程紅月的聲音裏透著不耐煩:“昨天大家夥就因為找江氏耽誤了趕路,這會咋好意思在讓他們停下來休息?”


    許大力打著商量:“那二弟三弟過來拉一會平車,讓江氏休息會成不?”


    許聰打小一點重活沒幹過,光是走路,都給累的兩眼冒金星,哪裏肯拉平車,他果斷拒絕:“我的兩隻腳全是水泡,走一步疼一步,大哥莫要說笑。”


    許勇氣喘道:“我也不行了,兩條腿感覺不像是自己的,大嫂拉到現在不是還好好的?繼續拉吧。”


    許大力總不能叫許根深程紅月和許晴來拉平車,即便是叫了,她們也不可能答應。


    其實開口的時候,他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


    沉默半響,許大力又說:“你們要是不願意幫忙,那就自己先走,我們休息一會再追趕你們。”


    許根深聞言,這才停下腳步,回頭不悅的看向許大力:“我看你是昏了頭,我們要是先走,江氏又跑了你指望長明小婉去追?”


    江黎聞言,直接停下來不拉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頭暈目眩的沒力氣爭論,感覺再多走一步,自己都要暈!


    難不成許大力是她一個人的責任?


    哪怕不談責任,兄弟之間幫幫忙總是可以的吧?


    許大力說:“便是牛受了傷,也要讓它歇息一會再幹活,江氏都拉了半天的平車了,繼續走下去人能受得了?”


    許晴嘲諷道:“這就是她的命,誰叫大哥你是個癱子,啥都幹不了,隻會拖累我們?”


    最紮心的莫過於此。


    許大力有自知之明,可是被妹妹當麵瞧不起,說自己是拖累,心還是被狠狠刺痛。


    他從小跟著村裏的老獵戶學打獵,十五歲便可獨自進山,賺來的銀錢全部貼補了家用,從無半句怨言。


    以前程紅月還會說許勇也和他一起進山,怎麽怎麽的本事能幹,言外之意,就是不想承認全家一直以來靠的是他。


    可是他為了救許勇癱了以後,家裏開始坐吃山空,一切都成了事實勝於雄辯。


    許大力內心的悲涼,不是今天才有,從他雙腿站不起來了以後,每天看到的都是人情涼薄。


    沒有最失望,隻有更失望!


    許根深訓斥許晴:“怎麽說你大哥的?”


    許晴心裏裝著衣服被江黎撕了,許大力又不肯拿銀簪賠的氣,嚷嚷道:“要不是大哥,我們現在不知道走多遠了,他還心裏一點數沒有,讓我們所有人停下來等他們,今天晚上再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我們又要睡荒郊野外了!”


    許根深沒再訓斥許晴,顯然,他剛才隻是做做樣子,心裏也是認可許晴話的,覺得因為許大力,耽誤了行程。


    許大力說:“你們先走吧,要是江氏借此跑了,我也認!”


    程紅月怒道:“你拿啥認?江氏跑了,還不是要連累我們來拉著你?”


    許大力堅定說:“如果江氏跑了,你們任由我自生自滅就是,隻求你們帶著兩個孩子去永州。”


    許長明扒著平車,眼淚婆娑的看著許大力:“爹在哪,我和妹妹就在哪。”


    他在心裏想,都怪江黎這個壞女人,爹爹為了她又和阿公阿婆吵起來了,她倒好,一句話也不說。


    程紅月冷笑:“你想的倒是美,自己撒手不管,啥都想指望我們?”


    快要過了午時,許大力早上醒來到現在滴水未進,說幾句話就口幹舌燥難受的很,不想再和她們廢話,他對江黎說:“我們休息我們的。”


    許根深眉頭皺的能夾死蒼蠅:“老大,你多大個人了?咋也這麽任性?”


    許大力沉聲道:“讓你們幫幫忙,誰都不願意,讓你們自己先走,我們稍後追上,咋就成任性了?”


    許根深說:“如果江氏再跑”


    許大力打斷許根深的話:“如果她跑了,那也是我的命!”


    許晴挽住許根深的手臂,扶著他往前走,譏諷道:“既然大哥不識好人心,那我們還和他廢話啥?爹,我們走!”


    許根深擔心江黎跑了沒人伺候許大力,可他也惱許大力不識好歹。


    坐在平車上的人,一點力氣不用使,非要執拗的讓大家停下來等江黎歇息。


    料想江黎額頭傷的不輕,又拉了一上午的車,該沒力氣跑的,何況後麵還有本村人走慢的,能幫著長長眼。


    於是,許根深便真就帶頭先走了。


    等家裏人走遠,江黎這才作勢從懷裏掏東西,實則是從空間裏拿了四袋壓縮餅幹。


    昨晚就準備好做今天幹糧的,外包裝換成了油紙,拿出來不會太惹眼。


    自己隻留一塊,剩下的三塊遞給許小婉,說話斷斷續續的:“這三塊......你們......分著吃。”


    許小婉忙不迭去接過。


    許大力疑惑問:“你昨天找了不少食物?”


    他記得江黎昨天回來時,手裏並沒有拿著什麽,應該藏在身上了。


    江黎提不上力氣,很敷衍的“嗯”了一聲。


    許大力見她臉上汗如雨下,呈現不正常的紅,肯定發了高熱,也不知道她是怎麽撐到現在的。


    他覺得江黎有些反常,以她的脾性,今天一定是尥蹶子,不可能同意拉車,更不可能在身體難受的情況下,一聲不吭走了這麽遠。


    許大力把藏在被褥下的水遞給江黎:“喝點水解解渴。”


    江黎轉頭看去,以為昨晚給的水已經被父子三人喝光,不曾想幾乎還是滿瓶的!


    她詫異問:“給你們的水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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