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止帶著劉祚昌頭也不回的出了木房,留下了發呆的盤娃。


    “能跟馮將軍一個姓?那感情是好。”盤娃還在美美的想著。


    而劉祚昌像是感受到什麽,內心惴惴不安,欲言又止。


    “想說就說,別憋著。”馮止不帶有任何喜怒的語氣說道。


    “馮將軍,您是在想殺了盤娃嗎?”


    “是你你怎麽辦?”


    “我……我不曉得。”


    馮止停下腳步轉過身來,大聲說道:“劉祚昌!”


    “到!”


    劉祚昌站的筆直,右手握拳放在胸口,眼神與馮止交匯之下,隱隱有些低頭。


    “背誦軍律:臨戰不服從調遣,擅自抗命離隊者,該當如何?”


    “回將軍,當斬!”


    “哼,你這不是曉得,就憑你是個把總,若軍律回答有半分猶豫,本將先斬你!”


    “那……”


    “你想說那他斬了掌盤子,直接奠定勝局,若不是如此,很有可能被梁時政逃了?”


    劉祚昌頭更低了。


    “功是功,過是過,在本將這裏沒有功過相抵。


    本講說的升級賞銀一概不會少了他,若是開了先河,豈不是人人以貪功為念,軍律作用何在?”


    劉祚昌眼眶泛紅,這個盤娃他甚是相中,無論在狠在勁還是忠心上,都是親兵部的上上材,就這麽殺了實在可惜。


    夜色中馮止還是看到了劉祚昌的表情,冰冷的開口道:“最後處決在戰功核驗委員會討論。”


    ……


    栗功心情不錯,最近自己的表現明顯是贏得了把總的青睞,自家把總是跟馮將軍最親密的人,自己這次的戰功肯定能送至將軍案前,正在美美的想著,身前戰兵的吆喝聲響起:


    “快點!排好隊!別擠!就你,再往前擠老子砍了你!”


    一道長長的隊排起來,流民和破家的百姓紛紛領取吃食。


    戰後馮止將全縣的物資都集中起來,繼續對外宣稱執行戰時政策,統一集中分配,按照家中人口定期領取,要一直等到新的縣官來。


    在領取的同時,戰兵還會進行盤問:


    “會幹什麽?”


    “小人會種地。”


    “去五號桌前,有人給你登記。”


    “你呢?”


    “小人會打鐵。”


    “嗯?好!去一號栗百總身邊,有書手給你登記。”


    “下一個!”


    “小人會做醬料,鹵味,還有……”


    “不錯,去三號候著。”


    幹瘦的小老頭走到前麵,腰已經直不起來,就這麽彎著,渾身黢黑,雖然瘦但看起來還有點腱子肉,低頭諂笑著說道:


    “兵爺,咱會修腳,還會按摩,原來城裏的王老爺經常找小人侍候……”


    “停,你去最後頭的號牌那裏,記下來回去吧。”


    “這,小人也是算有一技之長,馮將軍告示不說說有一技之長都能來應召嗎?”


    戰兵不屑的說道:“當老子跟那些老爺是一路貨色不成?咱彭州營啥事都是自己幹,就沒有別人伺候這麽一說,滾滾滾,別擋道,下一個!”


    小老頭歎了口氣,知道前兩日有許多應召給彭州營幹活的人能多分點米,最後號牌那裏登記的都是沒用的人,自然也就什麽也沒有,失望的走了過去。


    半晌的功夫,栗功見這一坊的人都統計好了,帶著身邊的書手,收好各個號牌登記的冊子,準備去交給把總。


    此時,北門一陣躁動,原來是池榮帶著文南湖回來了,直奔著縣衙馮止住處行去。


    臨近大門,督戰兵將這一隊人全部攔了下來,帶領著眾人繞過旁邊一道長廊向裏走去。


    文南湖帶著幾個書手,後麵還有蒙著麵紗的柳香兒。


    轉過一個彎,突然看到廊道上頭掛著血淋淋的十幾顆人頭,文南湖大吃一驚,雖然一路走來見慣了屍體,但這些睜著眼睛這些人頭對他來說還是很震撼,更別提其他幾個書手。


    柳香兒看到人頭後,倒是沒什麽害怕,美眸反而中露出一絲困惑,不知道這個馮將軍又在搞什麽名堂。


    進入大院後,幾人瞬間呆住,渾身上下都有些顫抖,饒是柳香兒見多識廣,自己的美玉珠寶就不在少數,但此刻呼吸還是有些濃重。


    黃燦燦堆成山的小金魚,犀珠寶石隨意丟棄在一邊,金花玉蕊成串,鑲嵌釧釵蒙灰,簪頭龍夭矯,環麵鳳翱翔,各種物件是玉樹玲瓏,寶冠噴焰,金魚吸浪,翠葉迎風。


    如此多的寶物隨便拿上幾樣都足以衣食無憂,再過一堂,更是誇張。


    大小碎銀堆成垛,錠銀碼的齊整,足足快要有房梁那麽高,關鍵是這樣的場景還有多處。


    一路走來,涪江兩岸,數縣之財力,流寇所掠得,盡數都在此。


    終於進了馮止所在的大堂,堂中還有一片未幹的血跡,周遭還坐著一圈灰頭土臉的人,穿戴明顯是有點文化。


    楊貴強揮揮手,來了幾個督戰兵把屍體抬下去,馮止又用手帕擦拭著手中的戚刀。


    “文先生終於來了,等的本將好苦!”


    文南湖顫顫巍巍對著馮止跪下行禮,心頭十分恐慌,想著自己在潼川州向來是盡心盡力,一絲馬虎沒有,看這架勢馮將軍是要懲治自己。


    馮止趕緊上前扶起來說道:“文先生莫要見外,為諸位留好了座,快快請坐。”


    文南湖帶著所有書手都坐在前方最靠近馮止的地方,柳香兒也尋了一處坐下,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一切。


    馮止清清嗓子開口道:“除了文先生和隨行的幾位,諸位都是遂寧縣土生土長的讀書人,都是讀著聖賢書長大的,自然知道堂中擺著的物件是怎麽來的。


    算上剛剛那個,是第十九個擅自偷拿銀兩,竊取珠寶的人。


    本將把你們招募過來,好吃好喝待養你們,仍要以公謀私,貪戀財寶,就是如此回報本將的?


    若是如此,本將大可不必提兵來救,任由流寇將你們殺光!”


    威嚴的聲音震穿整座大堂,嚇的眾人連連起身跪下磕頭認錯。


    “文先生。”


    文南湖趕忙出列回道:“屬下在。”


    “本將甚是信得過你,接下來就把他們交給你,縣衙所有堆積的物件,還有糧草,一件不少的登記成冊,可是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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