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川州地形是西北高東南低,中江與涪江交匯於州治東南角,本就是易守難攻。


    馮止說出來要出城作戰的時候,吳方思已經在思考找幾個小妾趕緊再喝兩杯,死了也不虧。


    祝丕傳匆匆跑過來匯報:“馮將軍,城門處的百姓快要控製不住,一股腦想往外逃命,再這樣下去,咱們戰兵怕是要被誤傷。”


    馮止瞥了一眼旁邊的吳方思,大罵道:“老子戰兵若是傷在這處不要緊的地方,先把你祝把總褪層皮,現在是帶你部出來作戰,自己去辦。


    總之,一個活人都不許放出城,這點小事辦不好,撤了你的職!”


    祝丕傳被罵了一頓,心中也是煩躁,趕快到了城門口,正巧看到手忙腳亂的獵戶,帶著他的十人隊在推搡著想出城的亂民。


    一把把他揪了過來,大喊道:“給老子想個辦法,所有戰兵不許受傷逼退這些刁民,想不出來現在撤了你的職!”


    獵戶不知道今日這個把總怎麽脾氣這麽大,心中有些慌:“把,把總,其實對付刁民很簡單,把領頭的帶出來。”


    接著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祝丕傳好像反應過來,把馮止對他說的話複述一邊,獵戶眼前一亮說道:


    “把總,這活人不許出城,那能出去的肯定就是死了的,馮將軍已經暗示您了,當時守著那知州,馮將軍不想落這個惡名聲。


    況且賊人多方布置探子,這潼川州內肯定也有,若最急著想出去的人,必然是想通風報信,尋常百姓被他們迷惑了心神。”


    “他娘的,不管了!罵名咱背了,也不能讓探子壞了馮將軍大事。


    傳令兵,傳我令下去,門洞前一裏設拒馬樁,敢越一步者,殺無赦!”


    另一邊,在吳方思的指令和馮止威嚇下,城內的州兵甲胄都被征用到手,加上帶過來的剛好七百餘套。


    馮止讓劉祚昌找兩個親兵護住吳方思,要求一步不離,並且什長帶一隊看住州衙。


    吳方思明白這是看管著自己,看到親兵的模樣竟然是少年模樣,心中不由得升起一分輕視。


    走到了街上,發現回流的人變多,街上沒有那麽吵鬧了,人人都有一分後悸,拎著大包小包也返回家中。


    待到走進門口,遠遠就看到拒馬樁上有數顆人頭,樁尖上也穿透幾人,屍體掛在上麵,血順著拒馬樁流下來,讓人看到就感覺畏懼。


    馮止來到這裏,所有人都行了軍禮,祝丕傳小跑過來說道:“報將軍,潼川州四門均已平穩,無人敢再言出城。”


    馮止麵無表情,也不評價,反而轉過頭來說道:“魯把總,留下軍備兵在此看守城門,遇到不老實的祝把總已經給你打了樣。”


    聽到這句話,祝丕傳就知道自己做對了,心道回頭叫獵戶喝個酒,繼續聽著:


    “本將要出城作戰,很快就返回,此期間州城內決不能有變,否則本將就會退無可退,幹係重大,交給你了!”


    魯城隍沒想到把後路完全交給軍備兵,感到使命重大,肅立拳頭砸了胸口一下:“末將遵命!”


    馮止很滿意他現在的精神狀態,繼續對祝丕傳說道:“祝把總召集所有戰兵準備,一刻後出城迎敵,督戰部親兵部同行!”


    幾個把總同聲稱是,就這樣馮止帶著七百餘人快速出城而去。


    路上馮止帶著蔣光亮身邊小廝,開口問道:“叫什麽名字?”


    “小人孔開源。”


    “聽說你對附近地形甚是熟悉,本將問你,梓潼水鹽亭段當下水位如何?”


    “回將軍,梓潼水寬約二十至三十丈,河床凹下,河道曲折,平日也是水流湍急,當下雨季,若趕上洪峰,周圍定遭水殃。”


    “當下賊人騎馬能否涉水渡河?”


    “前幾日未曾下雨,若是淺灘處,能!但很冒險。”


    “渡水橋最大在哪?”


    “縣北毛公場。”


    馮止決定已下,帶著人便前往鹽亭而去。


    ……


    傍晚,天馬山上,隔著梓潼水,馮止就看到了鹽亭縣內冒起了濃煙,哭喊聲傳到了對岸,有數不清的百姓逃出縣城,卻被當成獵物一般被追殺。


    梓潼水岸邊,長長的一排排的百姓用麻繩反綁在一起,後麵是獰笑的流寇拿著刀槍逼迫,抱著玩耍的態度,把百姓驅趕下水,淒慘的叫聲,響徹天空,但這在流寇耳中聽來仿佛是最美妙的聲音。


    水已經沒過百姓半腰,腿腳不時陷入柔軟的泥沙中,不小心滑倒下一個後不免連帶著周圍其他人也摔倒,直到一排人全部沒入水中,恐懼占據了每個人的心神,水麵上傳來急促的一些水泡,再也沒人站起來。


    韋老三頗熟悉水性,下水後,對著被綁在一起的人說道:“所有人莫慌,隻要你們走慢些都能站得穩,咱就能救你們。”


    這句話給周圍人帶來了一線生機,紛紛都同意走慢些,先探出來一腳試探,踩實後再向前邁出一步。


    手已經沒入河水,韋老三拳中攥著一塊峰石,趕忙磨了起來。


    很快就走到了深水區,麻繩被泡過後變得不容易被割斷,所有人都心急如焚,一人的腳不知踩到了何物,但是為了活命,強忍著站穩。


    後麵的流寇覺得有些不耐,覺得這排人走的有些慢了,取出來一弓,瞄準了韋老三的後心。


    就在破空聲傳來時,終於麻繩被劃開,韋老三一個猛子紮入水中,留下其他不知所措的人。


    流寇沒想到竟然跑了一個,連連發弓,其他一排人還沒來得及呼號就接連倒下,水麵泛起一絲紅色,隨即被湍急的水流衝刷掉。


    韋老三暗道一聲死道友不死貧道,冒頭後深吸口氣,接著潛入水中,天上的箭雨終究還是沒能傷到他。


    流寇破口大罵:“濕你北,給老子把這些人一塊扔下去,掌盤子說了,明日不走毛公場渡河,還得繞路,就在此處用這些畜生建個壩。”


    不知多少人填入水中,梓潼水流速為之一緩。


    韋老三上岸後,開口罵道:“你姥姥的,差點老子就交代了,看來潼川州也不能待,趕緊逃成都府謀個生路吧。”


    沒走兩步,就被十人圍住,獵戶開口說道:“閣下真是厲害,從對岸活著過來的你是頭一個,跟咱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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