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餘知縣,不好啦!彭縣那幫丘八衝著咱們這邊來了,除了軍營值守的幾百人,其餘的都在路上。


    咱們縣馬快正從彭縣回來,在途中看到就快馬加鞭回來報信了。”


    “慌什麽,又不是流賊來了。”餘有執訓斥了前來報信的門子。


    “這兵跟匪不都一樣麽。”門子小聲嘟囔了一句。


    “滾下去,我看你是活膩歪了。”


    餘有執搖搖頭,這個門子是隨他從湖廣江陵老家過來的,多年忠心耿耿,所以才敢小聲議論提醒自己,倒也是一番好心。


    他本是萬曆戊子科中舉,後來進士無望,隻能選擇來到四川任知縣,從開縣治有政聲,並沒把他調任成都府,反而是到了郫縣。


    沒想到前腳剛走,流賊就鬧了起來,開縣反複被蹂躪,已經是一片廢墟,慶幸的同時,也失去了所有的銳氣,一心隻想從郫縣混下去。


    “唉,真不讓人省心,就想安安穩穩過個日子,怎麽這麽難,馮止呀馮止,看來軟的不行你直接來硬的了,也罷,再好好會會你。”


    ……


    行軍途中,一個戰兵的腦袋已經被砍了下來掛在必經之路的樹上,所有人都被告知,這是擅自踏入民田的後果。


    祝丕傳帶領的戰兵部已經落下一人,失蹤了一人,三人擅自拿起水瓢喝水,剛剛督戰隊已經派人來警告了,若超過五人就要給把總記過一次。


    此時他已經是火冒三丈,沒想到自己平時訓練抓得緊,一走出來還有這麽多人有突發情況。


    大喊一聲:“傳令兵,給每個百總傳下去,誰的隊中再有掉隊喝水拉屎者,壓到這裏來,老子親自帶他到督戰隊挨板子。


    還有百總到什長全部連坐!老子親自伺候他們!”


    “是!”


    軍律是軍律,將領是將令,把總訓練的時候,都想壓其他部一頭,也就私下裏製訂了連坐的懲罰辦法,不過分的馮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傳令下去後,軍陣中又是傳來了一聲聲的叫罵。


    馮止在遠處山頭上觀察著自己的兩千多人行軍,問向旁邊的何清泉道:“何老先生看我所練之兵如何?”


    “像將軍之兵如此有序,行軍急而不亂,已經強過了大明多數軍將。


    老夫上次看到這麽有序的隊伍還是南兵。”何清泉由衷讚美道。


    “比之建奴何如?”


    “紀律過之,戰力尚且不如,老夫擔心……”


    “老先生大可暢所欲言,是因為騎兵嗎?”


    “原來馮將軍心中早有安排,那老夫便放心了。”


    馮止頓了一會又說道:“其實本將心中也明白,四川少馬,不像陝西能出騎兵勁卒,不過我已尋到一處好地方,解決完成都府的鹽路,就是我組織騎兵的時候。”


    說完馮止回頭下山繼續前行,何清泉則是想了又想,四川哪裏有馬場呢?


    兩千多人很快就已到達郫縣城下,餘有執看著城下黑壓壓一片,臉色難看至極。


    城門已經高高吊起,馮止並不介意,派人前去通報。


    “馮將軍要見你們知縣,速速通報!”


    “馮將軍提兵而來,所為何事?我家知縣有要緊事已經去往成都府,沒知縣大人命令,恕我等不敢開門。”門前一個衙役回道。


    馮止駕馬上前幾步,笑著問道:“餘知縣,剛剛我都看到你在城頭上,怎麽這會又去了成都府,莫非您就是神行太保弟子?”


    餘有執見被正主戳破,主將親自來問話,也算給了麵子。


    索性也不隱藏,從城頭上探出來說道:“馮將軍真是愛說笑,剛剛那衙役胡言亂語,我已派人把他壓下去了。


    不知馮將軍突然造訪,所為何事?這麽多戰兵,本官可是從未見過這陣仗。”


    “餘知縣就想一直這麽說下去?不請我進去喝杯茶?”


    “若隻有馮將軍進來,自然可以,但本官實在沒有那麽多茶葉招待這麽多人。”


    “放心吧,我就帶十人護衛,其他的都在城外,沒我的將令,他們不敢動。


    來的途中,您治下的這些農田可是一個腳印都沒有,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


    馮止說完,吊門就已經放下,餘有執說道:“本官信得過馮將軍,請進吧。”私下裏又派出了幾個馬快去探查。


    待到馮止進入後,城門又被半吊起。


    縣衙內,兩人按照主次坐下。


    餘有執做出一個請的姿勢:“馮將軍,這可是今年清明剛下的青城芽茶,當年的陸茶聖可是對此讚不絕口。”


    馮止其實對茶葉一竅不通,還是裝著樣子嚐了嚐,豎起大拇指,連道:“好茶!好喝!”


    妥妥一個粗魯武夫形象,被餘有執鄙視了一番。


    不一會,有人進來匯報,在餘有執耳邊低語了幾句,他露出了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


    馮止笑著說道:“本將猜一下,可是餘知縣派人查了本將的路線?”


    餘有執也是拱手道:“今日才知道,天下還有馮將軍這般掌兵之人,所過之處秋毫無犯,蜀中之民見到此種情形恐怕還是當年諸葛丞相統兵之時。”


    馮止知道餘知縣半真半假,誇獎或許不假,但把自己跟諸葛丞相比,純屬拍自己馬屁了,開口說道:“那城門?”


    “已經放下。”


    “那上次本將跟餘知縣談的事?”


    “這,本官其實也有難處,馮將軍也知道,這催科征繳是朝廷大事,耽擱了實在是……”


    馮止示意他打住,直接說道:“餘知縣放心,本將可與你打欠條,中間保人您來選,征收秋糧時,連本帶息全部為折色一並歸還。”


    “這……”


    “餘知縣,本將也是辛苦,您當這些聽話兵好練麽,若是本將讓他們餓了肚子,恐怕……”


    先禮後兵,馮止已經給足了麵子,餘有執也明白,若是這丘八不想好好談的話,直接縱兵劫掠一番,恐怕損失還會更大,還得去成都府打官司。


    眼下還得靠這幫丘八剿賊,涉及到封疆之事,不知要扯皮到什麽時候。


    終於餘有執下了決定:“唉,馮將軍說個數吧,保人就用不著了,你我都知道這跟廢紙沒區別,希望馮將軍莫要食言。”


    “我就說嘛,餘知縣是聰明人!放心,我馮止以後還要靠信譽吃飯,自然不會少了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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