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往前撥動一個月,來到赫連思恭逃亡的時候。


    視線轉向大虞王朝的河朔地區,看看赫連思恭父子遭遇的一係列變故。


    話說,當年大虞太祖皇帝打江山的時候,河朔地區就是最難啃的骨頭。


    大虞太祖立國之後,凡是國力衰弱之際,河朔地區就必然會生出動亂。


    究其原因,河朔的地形易守難攻,而且能拉來援軍,最適合割據自立!


    首先,河朔四周都是山,中心則是一片廣闊的平原,其糧食物資充沛。


    河朔地區最南麵,有一座隴南山脈。


    此山,隔絕了帝畿遼闊的平原地貌,是河朔的屏障。


    每次大虞官軍打到隴南山脈的腳下,向北皆是仰攻之勢,進攻難度大。


    隴南山脈,隻有四條井陘可供大軍出入,而且都有險峻的關隘把守著。


    隻要河朔叛軍掌握住了隴山的四座關隘,大虞官軍難以攻入其內。


    不僅如此,河朔東北方向還有一條狹窄的臨海道,連接北方句芒草原。


    冬季水淺路闊的時候,這條臨海道可供大軍通過,引句芒部落為援兵。


    句芒草原臨近冰海,那裏的冬季太過寒冷漫長。


    尤其,最近幾十年,生存環境急劇惡化了,句芒草原遭遇多次大雪災。


    句芒部落人畜大量凍死,族人生存太艱難,他們渴望南下,奪取河朔。


    赫連思恭能夠崛起,除了自身勇武之外,句芒族人的身份也至關重要。


    河朔地區曆經多次叛亂,其內部勢力相當的駁雜。


    既有本地豪族世家當道,還有大虞叛將割據自立,以及眾多賊盜塢堡。


    然而,最強勢力是外來的句芒三部落,即:須陀部、裘葛部、契苾部。


    永嘉元年,白毅登基之初,帝國動蕩不安,叛亂四起。


    赫連思恭率領須陀部,聯合裘葛部與契苾部入關。


    此後,句芒族在河朔反客為主,打下了一方基業。


    然而,滄南之戰,改變了一切,打斷了上升勢頭。


    赫連思恭想要攫取最大的收益,帶走五萬赤火騎兵,加入了滄南戰場。


    結果,赫連思恭遭遇了最為慘痛的打擊,丟掉軍隊,最後他僅以身免!


    好在,赫連思恭留了三萬鐵騎在族弟赫連友金手裏。


    ……


    巨鹿郡,乃是河朔五郡最南端的郡,鎖死了隴南山脈的四大關隘。


    望嶽關,是句芒族須陀部占據著的關隘,赫連友金就駐兵在這裏。


    這天,赫連思恭帶兒子赫連元昊,突然出現在族弟赫連友金麵前。


    赫連友金嚇了一大跳,驚呼出聲:


    “大哥,你和元昊怎麽回來了,你們不是應該在滄南戰場嗎?


    不對啊,我上次接到你的迅鷹傳信,你說滄南之戰還在僵持。


    怎麽轉眼之間,大哥你和元昊就回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赫連思恭沒有解釋原因,而是沉聲問道:


    “友金,隴南山脈四座關隘,情況如何了?


    臨走之前,我交代你聯合裘葛部與契苾部,逐步侵吞四座邊關。


    你做的如何了呢,如今我句芒族能否做到斷隴,鎖住河朔地帶?”


    赫連友金連忙說道:


    “大哥,我照做了,巨鹿郡的四大關隘都有我們句芒族的駐軍了。


    最東邊的望嶽關,已經完全攥在我們須陀部的手上。


    中部的秋水關與鴻雁關,則是裘葛部與契苾部看管。


    其他勢力雖也有駐軍,數量沒有我族多,奪不走的。


    唯獨最東邊的流雲關,情況比較複雜啊,沒控製住!”


    赫連思恭當即大怒,說道:


    “流雲關,距離豪族奚家地盤太近,距離我們句芒族的地盤太遠!


    友金,是不是奚家挑動紛爭,處心積慮,一舉占據了流雲關呢?”


    赫連友金長歎一聲,說道:


    “大哥,你猜的對,就是奚家作祟,紛爭之後,奚家奪走了流雲關!”


    赫連思恭怒火中燒,說道:


    “奚家膽子真不小啊,趁老子遠征了,背後使陰招啊!


    哼,看老子怎麽教訓他們,一定把流雲關給奪回來!”


    話說到這裏,赫連友金已經猜到了一些事情,滄南前線一定出大事了!


    “大哥,你該告訴我了吧,滄南到底發生了什麽呢?”


    赫連思恭沉默片刻,長歎一聲,說道:


    “友金,皇帝白毅想殺我,但是老子福大命大,最終帶著元昊逃了回來!”


    赫連友金震驚萬分,過了好久才緩過來的,他想說什麽,最終欲言又止。


    赫連思恭當然知道族弟想問什麽事,說道:


    “當時情況危急,我沒有辦法帶走那五萬赤火騎兵!


    都怪我貪心啊,想搏一把大的,錯信白毅,最終折了我族五萬精銳鐵騎!


    目前,最重要的是把四大關隘都攥在我句芒族手裏。


    我們要在官軍攻來之前,徹底切斷隴道,封鎖河朔。


    豪族奚家掌控了流雲關,禍患無窮!


    他們如果背叛盟約,引官軍入河朔,後果不堪設想!


    如今之計,我們要先下手為強了,盡快奪回流雲關!”


    赫連思恭背著手,在屋子之中踱步,思考對策。


    沒過多久。


    赫連思恭走過來,拍著族弟的肩膀,認真說道:


    “如今,時間緊迫,已經來不及去調集大軍,奪取流雲關了。


    我親自前往流雲關,襲殺奚家族長,以及奚家的核心人物,攪亂秩序。


    你與元昊盡快聯係裘葛部與契苾部。


    從距離流雲關最近的契苾部調精銳,趕赴流雲關外,等待進攻的時機。


    屆時,你們一旦見到流雲關陷入大亂之後,立刻攻入關隘,掃滅敵人!”


    赫連友金神情凝重,說道:


    “大哥,你孤身一人深入險地,我怎能放心呢,我們可是兄弟啊!”


    赫連思恭拍著族弟的肩膀,朗聲大笑,說道:


    “賢弟,哥哥我是句芒天神選中之人!


    我有句芒天神庇護,出不了事的,放心好了!”


    言罷,不等赫連友金回答,赫連思恭匆匆離去,消失不見。


    ……


    夜晚,流雲關,將軍府邸。


    奚家族長奚敬存心情大好,坐在太師椅上,看著曾經的心願成真。


    他終於掃清了句芒、叛軍與賊盜三方勢力,徹底獨享了這座雄關。


    奚家是巨鹿郡豪族。


    奚家占據著巨鹿郡最西邊的眾多縣城,以及一條通往晉雲的井陘。


    如今,流雲關到手。


    奚家又攥住通往帝都的要道,手上的籌碼更多了,底氣也更足了。


    奚敬存已經能看到,家族騰飛即將到來了。


    就在此時,一個身影悄然靠近奚敬存背後,突然發動了致命襲殺。


    刺客出手時機恰到好處。


    他角度刁鑽,手段狠辣,必殺一擊,無可挑剔。


    一柄暗紅彎刀即將斬入奚敬存脖頸,最後時刻,突然發生了變故。


    一道金光劍芒從奚敬存的體內衝出!


    劍芒瞬間擊碎彎刀,一劍貫穿刺客的胸膛。


    刺客倒飛而去,砸塌牆壁,噴出一口鮮血,他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怎會如此,奚敬存,你這老東西何時有了如此強大的力量護身?”


    奚敬存麵帶微笑地走了過去,好像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一樣。


    “赫連思恭,你這蠻夷膽敢前來襲殺於我!


    好在,老夫早就知道了危險,在此地等著你了,給你致命的一擊!”


    言罷,奚敬存從懷中取出一張紙條,隨手展開。


    紙上,畫著一把鎏金小劍,看上去,栩栩如生,甚至還有些眼熟!


    隨著力量耗盡,畫著鎏金小劍的紙張無火自燃,最終消散於無形。


    赫連思恭當然認得此劍了,這分明就是獨孤堅的太昊金劍!


    奚敬存顯得極為得意,大笑道:


    “太尉大人,深謀遠慮,他賜予了我一道太昊劍意,令我將你誅殺!


    朝廷要肅清的是你們這些夷狄與叛將。


    我們豪族世家數代人經營於此,樹大根深,朝廷隻能招安。


    你們這些外來蠻夷都滾出河朔,我們豪族才是河朔的主人!


    赫連思恭,你今夜自己送上門,倒是省的老夫前去找你了!”


    奚敬存抽出了寶劍,走向已經重傷垂死的赫連思恭。


    “句芒蠻夷,今夜就是你的死期了,受死吧!


    老夫要用你的頭顱,從朝廷那裏,換取更大的恩典,哈哈哈!”


    言罷,奚敬存一劍刺出,眼看就要將赫連思恭梟首。


    生死時刻,本已垂死無力的赫連思恭突然暴起反擊。


    他左手攥住奚敬存的劍刃,用力一拉,右手順勢鎖住對方脖頸。


    赫連思恭手上湧出巨力,“哢嚓”一聲,就捏斷了奚敬存的脖子。


    奚敬存當場斃命,氣絕身亡。


    他雙眼暴凸,滿是驚恐,到死都不敢相信這一切!


    赫連思恭踉蹌倒退,倚著牆壁,勉強站定。


    他大口喘著粗氣,快速掏出療傷丹藥,盡數服下。


    先前,赫連思恭已經受傷了,如今更是脫力,需要盡快的恢複。


    赫連思恭伸手入懷,摸索著取出了木製句芒神像。


    此刻,神像遍布著裂紋,隨即消散於無形。


    先前,是神像擋住了太昊劍意的致命一擊,保住赫連思恭的命。


    若沒有神像相助,此時此刻躺在血泊裏的就是赫連思恭本人了!


    赫連思恭虔誠說道:


    “句芒天神,您又救了我一次,如此大恩大德,思恭永世不忘!”


    言罷,赫連思恭撿起斷劍,割掉奚敬存的頭顱,拎著敵首隱入了夜幕。


    之後,赫連思恭接連斬殺豪族奚家的中堅力量,在流雲關製造了大亂。


    按照約定,赫連友達率領句芒三部的精銳,趁大亂時機,殺入流雲關。


    最終,經曆一夜慘烈廝殺,句芒族人在黎明時分,順利奪取了流雲關。


    ……


    流雲關,將軍府。


    此時此刻,府中已經物是人非,再次換了主人。


    赫連友達帶著赫連元昊,來到了赫連思恭身邊。


    “大哥,多虧了你以身涉險,斬殺豪族奚家的骨幹成員,引發關內大亂。


    我們隨後才能率領精銳族人順利衝進來,以少勝多,一舉奪下流雲關!”


    隨後,裘葛部首領段萬海、契苾部首領滕石峰也都圍了過來,心情大好。


    然而,赫連思恭仍然緊鎖眉頭,顯得心情沉重,說道:


    “諸位首領,我們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河朔危機還未徹底解除呢!


    河朔,勢力駁雜,我們對豪族奚家出手,就意味著與地頭蛇們決裂了。


    河朔五郡,豪族眾多,可不止奚家一個地頭蛇,他們都是難纏的對手!


    如今之計。


    我們要盡快拉攏河朔其他勢力,再次組建同盟,一起來對付本地豪族。


    待我們頂住豪族反撲後,穩住形勢,朝廷的官軍將會到來,發起攻擊。


    總之,想要吞下河朔,我族需要經受多輪考驗,現在還隻是開始罷了!”


    聞言,眾人紛紛讚成。


    赫連友達看著族兄身上眾多傷口,關心說道:


    “大哥,你傷勢未愈,應該盡快療傷才是,剩下的事情都交給我們吧!


    元昊,你攙著你爹進內室療傷吧,大哥盡快康複,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赫連元昊連忙攙住父親,說道:“爹,您趕緊療傷吧,我扶著您進屋!”


    聞言,赫連思恭點了點頭,在兒子攙扶下,緩緩轉身,向著內堂走去。


    就在此時,突發異變。


    赫連友達、段萬海、滕石峰同時出手。


    三人形成合力,一舉打在赫連思恭父子背上,把二人給轟飛出去。


    偷襲太過突然了,力量排山倒海,無可阻擋,半個將軍府都塌了!


    赫連元昊更是當場斃命!


    赫連思恭也是筋骨碎裂,嘔血不止,眼瞅著他也活不成了。


    赫連思恭倒在了血泊裏,都已經說不出話了,張嘴皆是血。


    他滿眼不可思議,死死盯著突然背叛的三人。


    此時,赫連友達走了過來,看著族兄,笑道:


    “大哥,你也知道的,我們草原是以力量為尊。


    如今,你精銳盡喪,已經不配帶領句芒族了!


    不過,你放心好了,須陀部有我赫連友達在,我比你強的!”


    段萬海也走了過來,厲聲說道:


    “赫連思恭,你也不用這麽驚訝,弱者就不配帶領部落前進!


    我們三部落本來就是合作關係,認你為大首領,為的是一起搶地盤。


    如今,你就是一條喪家之犬啊,你還看不清形勢嗎,真是可悲可歎!


    裘葛部,不是你的附庸,我也不需要唯你馬首是瞻!”


    滕石峰也走了過來,狠狠說道:


    “就是,我契苾部也是如此,有自己的抉擇,不必聽你號令!


    赫連思恭,你如今式微,損失了五萬鐵騎,沒有資格繼續做大首領!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我們三位首領一起送你上路,你可以瞑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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