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傻春!!!你要幹什麽??!!”


    鏡頭前,一個戴著眼鏡,頗有斯文敗類氣息的中年老師正在一字一句地怒吼著。


    在一旁剪了個平頭的高大壯,眼神裏透出一股清澈的愚蠢,也用同樣的分貝大聲叫吼道。


    “我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麽!”


    顯然,《夏洛特煩惱》的劇組裏頭,正在拍攝著夏洛發現自己穿越回高中課堂的那一場戲。


    “初來乍到”的夏洛以為自己正於身處夢中,於是便大鬧課堂,對著市儈愛收禮,且喜歡把學生分作三六九等的班主任大打出手,緊接著火燒教室,甚至強吻了學生時代的夢中情人秋雅,最後還在窗台之上一躍而下。


    這場戲光看的話,那確實是鬧騰得還挺無厘頭的,但實際上卻是一場頗為重要的群像戲。


    景琛給出的建(要)議(求)就是,要在這數分鍾的群像戲中,甩出“穿越”的包袱之後,然後讓每個主要的主配角都亮相,力求在三兩分鍾就把人物給立住,和另一場“未來”戲份裏,秋雅的婚禮的同學聚會作一個強烈的呼應。


    馬冬梅的彪,大傻春的憨,王老師的市儈,夢特嬌的陰柔和扭捏做作,袁華的欺軟怕硬、愛告狀,“你管我叫爸,我管你叫哥”的張揚見縫插針、賤嗖嗖的狗腿子氣質,以及秋雅的那股子綠茶味兒。


    都得在這段鬧騰的群像戲當中得到相應的展示。


    這對於演員對於角色的塑造,對於導演對於現場的把控力的要求都是極高的。


    而如今胖成球的林有福,雖然是第一次正式執導電影,就是和之前“出道作”《城裏城外》八竿子打不著的喜劇。


    但景琛通過幾場戲下來的觀察,林有福對於這方麵的轉換卻是已然得心應手。


    顯然,在他的那雙“慧眼”之下,有著77%導演適配度的林有福,對於駕馭這種喜劇片依舊是手拿把攥的。


    很多時候,觀眾都會對整個故事其實從頭到尾是主角的一場夢的這類劇情吐槽欲滿滿。


    尤其是那種一驚一乍了大半部片子,最後揭曉謎底的時候,卻把一切歸根為主角的一場夢的那類恐怖片更是吐槽重災區。


    但其實觀眾們並不是討厭這種“夢境”的設定。


    像是小李子的《禁閉島》、《盜夢空間》通篇都是講述夢境的操作,到最後依舊是片方口碑兩豐收。


    所以這也說明了,觀眾們對“夢境設定”沒有意見,而是討厭電影創作者把解決不了的劇情bug和困境,簡單粗暴地一股腦地塞到“主角做了個夢”這種敷衍至極的答案之上。


    說白了,觀眾不討厭夢境設定,而是討厭電影創作者把他們當做傻子看待。


    而《夏洛特煩惱》的這個故事看似也有類似的潛在危機。


    所以就得一開始就在這方麵下足功夫。


    固然,《夏洛特煩惱》這玩意兒在景琛的設想下,確實就是一個爆米花之作,好笑就完事了。


    但這不代表著他會忽略故事能夠盡量避免的瑕疵和不合理性。


    而林有福則是用行動證明了,景琛這一次沒有選錯人,他甚至從一些極為細節處就開始布局。


    作為一名“美術型”的導演,林有福對於畫麵構圖還有燈關上的一些對於劇情的隱喻,非常有自己的一套東西。


    就比方說在景琛眼前這場戲裏頭,林有福異同尋常地用了非常多的暖光,甚至對於作為男主角的蔣斐的好幾個鏡頭,甚至有過度曝光的嫌疑。


    但這並不是失誤,而是有意而為之。


    為的就是塑造出一種夢幻感,為整個穿越故事都是主角夏洛的一場夢境埋下伏筆。


    甚至在角色的衣著打扮上,林有福都很有一份考究的用心。


    那個年代的時候,實際上所有學生都應該是身穿校服的。


    但在拍攝的過程中,實際上每一個角色身上的衣服,都蘊含著主角夏洛下意識的反應。


    像是張揚吊兒郎當,夢特娘裏娘氣,所以他們身上的穿著的都不是校服,而是符合自己人設的衣著。


    而坐在教室的前排,作為班上好學生的代表,秋雅理應是穿著統一校服的,但是因為夏洛在夢中對她的美化,她的衣著卻是最時髦,最能展現出她身上女神氣質的。


    這些小細節都是在鋪墊著整個故事,實際上就是夏洛在喝醉後的一場夢而已。


    這些小細節看似不起眼,但卻會在潛移默化中,讓觀眾能夠更加順滑地接受這個設定。


    別小瞧這一點點“順滑”,在很多不起眼的小細節,累積起來後,便是能夠影響整部電影的風格和給人的觀感。


    所以總的來講,林有福在整出自己的一些東西的同時,還完美貫徹了景琛對於整部電影從基調到細節上的要求。


    不得不說,有福哥在導演這一行的底層中磨礪出來的那份“自適應”的功力,確實讓景琛分外的驚喜。


    在麵對李沐風那種在劇組裏頭狗都不理的砸盤子行徑的時候,還看不出林有福的厲害之處,但他依舊能夠借助當時的景琛,拍出了一個讓觀眾為之動容的好角色。


    在如今景琛的麾下,他同樣能夠自適應地凸顯出景琛最想看到的執導風格和技術。


    景琛甚至覺得他這一份在自己的“慧眼”下沒能數據化出來的這份能力,甚至比他身上那77%導演適配度還要來的可貴。


    所以林有福對於景琛的判斷其實出現了很大的差錯。


    他覺得,琛老板完全不像是傳聞中那種“片場暴君”風格的控製狂,其實皆因為他這個“自適應能力”確實“深得琛心”。


    ......


    ......


    隻不過,已經成為了景琛心目中比陳霖鋒好上百倍的導演工具人的林有福,同樣也有著他比較致命的弱點。


    那就是興許是在導演這行當的底層裏頭幹了太久,每天迎來送往,點頭哈腰的。


    咱們有福哥很多時候對於演員卻是死活都提不起獨屬於導演的架子。


    尤其是在被傑斯凱打壓雪藏了一段時間,又把自己吃撐成一個球體後,本來還有幾分的心氣,後麵也變得有些軟乎了。


    不笑都顯得和氣得讓人心生喜意,要笑起來,那簡直就跟個現世彌勒佛一般,看著就可樂,那就更加難有什麽威嚴可言了。


    簡單來講,就是大家都從沒見過這麽軟脾氣的導演。


    當然,在《夏洛特煩惱》這部戲裏頭,大多都是景琛之前拍攝《無間道》的班底,再加上跟過林有福的一些工作人員。


    而在演員方麵。


    在《無間道》飾演了韓琛之後,勉強躋身二線藝人的蔣斐,算是整部戲裏最大咖的男一號,卻是個做人做事講究圓滑的人精。


    女主角馬冬梅,則是飛蟻視頻那邊推過來的一個形象和演技各方麵都還挺適配的一位喜劇女演員。


    說實話,景琛一開始還想問問蔣斐這個褶子怪,有沒有認識哪個演技一流的喜劇女演員來著。


    結果這貨雖然在氣質乃至特質上和他知曉的另一個褶子怪很相似,但是在職業生涯乃至人生境遇上卻完全不同。


    所以自然什麽“黃金搭檔”,倒是讓景琛的一些小遐想落空了。


    不過也沒關係,實際上《夏洛特煩惱》的核心其實從頭到尾都隻有一個。


    那就是夏洛。


    馬冬梅固然重要,但那位叫做沈小芸的東北大妞,也是符合景琛對於馬冬梅的要求的。


    至於能不能和蔣斐產生良好的化學反應,甚至捆綁成某種喜劇cp之類的,暫時來講還是得看表現。


    而其他角色不是新人,就是之前混過話劇團的一些戲骨,都是沒啥名氣的演員。


    所以林有福倒是沒有經曆什麽太過狗屁倒灶,被演員欺負到頭上來的稀奇事兒。


    但是有這麽一個好說話的導演,時間一久之後,上到演員,下到劇組的一些劇務和工作人員,都會下意識地懈怠和鬆散。


    甚至有時候林有福試圖想要硬起來訓斥一二,也會被人當做玩笑話。


    當然,鬼精鬼精的蔣斐除外。


    他是一如既往地認真和敬業,在拍攝《無間道》的時候他是怎麽對對景琛的,這會兒就怎麽對林有福,讓人挑不出一丁點毛病。


    但蔣斐也沒有替林有福出頭的意思,畢竟在他看來,該是誰的活計,就得誰去幹。


    他不是景琛這種能夠打破規矩的性子,也從來不會做越界的事情,這是咱們褶子怪的生存之道。


    但這一切,在景琛這個監製到來之後,整個劇組的氛圍卻是瞬間一清。


    偷懶的,工作摸魚不上心的,都瞬間變了個樣。


    倒不是說景琛又說什麽重話,更沒有訓斥過任何人。


    在和員工們閑聊的時候,也是一如既往地和善、接地氣,跟那些對他畢恭畢敬的新人演員,更是像是朋友般地在聊天。


    就單單從行為上來看,景琛在進組後甚至表現得比林有福更加地好脾氣。


    但非常神奇的是,他就是有一種林有福所沒有的“震懾力”。


    不由地讓一直觀察著這一切蔣斐嘖嘖稱奇。


    ......


    ......


    “哢!”


    一聲喊“哢”聲中,全場都陷入了沉寂。


    在一旁劇務,趕緊把手上的毛巾遞給了剛剛從水裏出來的“秋雅”。


    電影的拍攝流程,很少會按照故事的時間線來走。


    更多的是根據場景的布置來決定拍攝的戲份和場次,以便最大限度地實現效率最大化。


    在轉場之後,這會兒拍攝的這段戲,卻是是夏洛通過文抄公的操作,在這時空中成為了知名創作歌手,樂壇大佬的階段。


    而在學生時代還顯得趾高氣揚的袁華,這會兒卻是因為區長父親被抓,家裏頭破產,淪落成了一個漁夫。


    而方才那個ng掉的戲份,卻是在這個時空裏頭成為了夏洛妻子的秋雅,在泳池邊一個出水芙蓉的登場橋段。


    這個鏡頭看似簡單,但實際上在這會兒已經是ng了十來次了。


    每一次,林有福都不是太過滿意。


    “小芝!出來時的那個動作,再魅一些,甩頭的時候不要那麽地生硬,再來一次哈!”


    ng到最後,那個飾演秋雅的小姑娘都有些委屈起來了。


    她倒是沒膽子耍大牌,別說就在旁邊穿著沙灘褲,帶著墨鏡靜靜看著這一頭的景琛在呢。


    就是林有福,也不是現階段的她能夠得罪得起的。


    很快,各個部門做好了準備。


    同樣的鏡頭又再來了一遍,本就發揮得不怎麽好的“秋雅”,這會兒心裏頭的委屈勁還沒過去呢,出來的效果也就更差了。


    “哢!”


    這會兒,還沒演到她一步一步從泳池下走上來呢,就被一聲突兀的喊哢聲給叫住了。


    這個叫做小芝的女演員,直接靠在泳池邊,眼圈都泛紅了。


    滿心委屈讓她不由自主地雙手抱胸,感覺身邊的工作人員們投過來的,那不知道是嘲諷還是什麽意味的目光,讓她莫名感覺到有些火辣辣的。


    所以她卻是沒有意識到,這一次喊“哢”的並不是已經耐心耗盡,想要把這一條將就過去的林有福,而是在旁邊靜靜看了很久的景監製。


    “呐!先上來,擦一擦!”


    在幫著林有福叫停之後,景琛湊過去和他耳語了兩句,這才從劇務手裏接過了毛巾給“秋雅”送了過來。


    “謝謝...”在抬頭意識到來人是景琛之後,她更是悚然一驚,“琛哥!”


    “謝謝琛哥!”


    夏如芝接過毛巾後,又用如同蚊子般的聲音再次道了句謝。


    卻無意中發現景琛的目光正盯著自己的胸前在看。


    騰地一下,紅暈就從她的臉上升了起來。


    一股子夾雜著羞怒和竊喜的複雜情緒瞬間充斥著夏如芝的腦袋。


    她本來抱著胸的手臂也一時之間給僵住了,不知道是要遮的更嚴實一點,還是幹脆.....幹脆鬆開手.....


    “身材條件很好嘛!也沒有傷疤,更加沒有缺陷,為什麽總是弓著腰呢?沒有學過形體課嗎?”


    但很快,景琛的話語卻是打破了她那些有些羞恥的遐想,頓時有些呆的“啊”出聲來。


    這個時候,臉上微紅的夏如芝,這才對上景琛的眼睛,發現他的目光中似乎一片清澈,並沒有其他。


    “身體就是演員拿來表演的一部分,我看你在前麵幾段戲裏的表現還挺好的,怎麽在這裏就卡住了呢?”


    “我知道,但是我確實不明白導演要的那種感覺到底是怎麽樣......”


    說起來,夏如芝也是委屈得緊。


    林有福在這一段裏頭,一會兒說她的演法太過於僵硬,一會兒說要多一分騷氣,一會兒又說不能表現得太過刻意。


    本來她還心裏有數的結果越演到後麵,就越僵硬。


    景琛收回了望向這位年輕女演員那細致結碩果腰身的目光。


    根據目測,一看就是天賦異稟的真貨.....


    然後他也大致了解了這個姑娘卡在這個地方的關鍵緣由。


    景琛稍微琢磨了一下。


    “這樣你上來,我給你示範這一段該怎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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