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醫院特護室突然緊張了起來。對峙的是狄曉風與章小月。


    “你說什麽?金融風暴席卷亞洲?”象是想從章小月那裏得到證實似的,狄曉風犀利的目光緊緊盯著章小月往死裏瞧。


    無論如何這消息來得太不是時候,剛剛舒緩了的心此刻又突然被揪緊。


    “咳咳咳……”突然,狄曉風又咳了起來,咳得很響,身子曲成了一團。


    章小月看著狄曉風咳,很狼狽的咳,不說一句話。


    不說一句話並不是章小月無話可說,因為此刻她也正緊咬嘴唇。此刻她理解的很深很透:牽一發而動全身!她自己的命運、亦即能否調回省城任職的命運掌握在林港琛和林秀雲的手裏,不,實實在在的是掌握在自己麵前的這個已陷入痛苦之中的帥美男人的手裏。她很明白,她自己已過了激情歲月,那昔日的美好情愫實在當不得榮升的階梯,她是不能陷入情感的漩渦裏去的了,家與官位比情感實在是重要得多。而隻有狄曉風與林秀雲締結婚姻才能讓一切都正常運作起來,她也不是不喜歡狄曉風,實在的是,她喜歡得緊。


    “咳咳咳,咳……”狄曉風的臉漲得通紅。在重重咳了一聲後,突然,他止住了咳聲。


    “秀秀在時,必不會讓我這般咳下去的……”止住了咳,狄曉風忽然想到了林秀雲。


    “……我舅父就是為這回的香港?”狄曉風忽然覺得自己很虛弱也很狼狽,他覺得自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炸彈還在繼續,章小月變得不太會說話了,但她必須要說要表達:“曉風,我是代表張市長來的……”


    章小月是代表張大強張副市長來的?狄曉風的心頭又是一震。如果此刻未掀起波瀾,是再也沒有機會掀起波瀾的了。章小月竟是代表張大強來的!張大強是誰?張大強是世界上最討厭最可憎的家夥,是n市的土皇帝,你章小月幹嘛要代表他?!


    不是揪枕巾了,而是撕!


    章小月就看著狄曉風撕枕巾,卻一言不發。


    嘴臉扭曲了。章小月就看著狄曉風扭曲的嘴臉,象是等待狄曉風的示下似地。


    “秀秀……”就象是溺水人撈到了一根稻草似的,狄曉風的腦海中浮現的竟然就是被他冷落了的林秀雲。


    章小月也不再去看那張扭曲了的臉,神情凝重。她偏過頭去,卻發現瓶中花也似乎蔫了。林秀雲一走,這裏竟好象改變了許多。章小月的心頭不由得止不住地好一陣子歎息。


    “小月,你要幫我拿主意。”狄曉風顯得極為虛弱。此刻他沒有了思想。甚至他覺得,章小月現在就是他唯一能依賴的人了。


    所謂病急亂投醫,古話說得有。


    狄曉風當然也明白自己現在的情勢。他舅父林港琛與表妹林秀雲回香港,意味著自己處境的變換,那麽,許多美好的想法不也就要成為泡影了麽?


    一個完美的理想主義者自有他的良好願望。[.mianhuatang.info超多好看小說]他想改變,不是改變他自身,而是因為他有著一份責任,是否是天使的責任?他心裏裝有一係列認為隻有他能解決的事,他肩頭擔負著一份使命。隻是他也明白,沒有舅父的支持,他將一事無成,因為他並不是頹廢主義者,他有他的良知。


    章小月還在審視著那瓶中蔫了的花,這一刻並不作聲。


    漸漸地~狄曉風感受到了一種心裏的壓力,也讓他有點壓抑。是章小月這一女性給他的,這在原來是不曾有過的。心中的波瀾依舊,就在章小月審視著那快要蔫了的花兒的當下,渴望與緊張緊緊地攥著他孤苦無依的心,他好希望章小月在他的心中與所有的人都不同,幻化成能給予他慰藉的天使。這一念頭剛一冒出,然而更深的痛苦又突地緊攫住他的心。一刻間,狄曉風感覺好迷茫。


    章小月雖在審視著那快要蔫了的花,心中亦是湧起層層漣漪。這個男人,這個驕傲的男人,這個自己曾經暗暗喜歡的帥美男人,一瞬間怎的這麽不起眼?市場經濟可謂瞬息萬變,幸虧自己有足夠的定力,不然真的愛上了眼前這個人兒,還不知會有怎樣的一個結果呢。


    章小月不由得暗暗為自己慶幸。


    美貌真是當不得吃的。章小月心中的波瀾漸緩。


    許久沒有說話,室內的空氣夠沉悶的。忽然間狄曉風感覺受不了,他的渴望、被壓抑的渴望愈來愈熾,他有一種想要從自己體內放一點鮮血的渴望。狄曉風心頭道,章小月,你要麽走要麽永遠留在這兒別走。


    沸騰著的是一種利益,在章小月的心頭反複權衡著。於是她不作聲自有她的道理,現在她想不出還有什麽話可說,因為室內的人是茫然無措的狄曉風。


    “請你打開窗子吧……”終於透過一口氣來,狄曉風開口道。


    是啊,太悶。章小月也已感覺到了,於是默默地走了過去,匆匆朝狄曉風一瞥,連忙將窗子打開,還是一聲不響。


    一股風夾著夜雨猛地竄了進來。這風有點冷,這雨有點涼。有幾點雨絲竟撲打在狄曉風的臉上,好痛快。狄曉風伸出如玉的手,象是要抓住飄來拂去的那點點雨絲。


    看見這隻如玉的手,章小月心裏一動,那時在校園她曾渴望某一天這隻如玉的手能輕撫自己如花的臉。隻是,時過境遷,那剛才冒出的怪念頭竟象是給她自己一個大大的嘲諷,不如說是一記耳光來得更為貼切。她不再也不屑關注這隻美而俊的玉手。


    在這停留的時間也夠長了,她得離開這裏。


    隻是這雨惹她心煩,於是,章小月又急急忙忙關上了窗扉。


    “曉風,我得走了。我有句話要說。”章小月徹底平靜了下來。


    “你這……就要走,小月?”狄曉風很是吃驚。


    章小月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說:“曉風,我不可能住一輩子醫院嗬。”


    “那是……”狄曉風忽然感覺很憂傷。


    章小月笑聲中說道:“張市長交待過我,門頭江大橋還得繼續,火電廠還得上馬,明珠廣場也需在近階段破土動工。曉風,下一步就看你的了!”


    說罷,章小月抬起腳步作勢就要離去。


    “小月,我該怎麽辦?”狄曉風繼續拽著這根稻草不放手。


    “找你的林秀雲吧……”


    丟下這句話,章小月頭也不回地走了,走出了狄曉風混亂的視線。


    “咳咳咳,咳……”狄曉風劇烈地咳了起來。門外就有十三郎站在那裏,聽到狄曉風劇烈的咳嗽聲,竟不走進來,隻是僅僅發出一聲幽幽的長長的歎息。


    雨,秋夜的雨。


    秋夜淅淅瀝瀝的雨,飄飛著,其間夾雜著惱人的愁緒。


    夜深沉,雨夜的沉悶有些讓人喘不過氣來。


    撇開阿倫,竟不和狄曉風打聲招呼,十三郎開車邀約八郎來到了“藍玫愛你”小飯館。


    飯館的確是小,雖小也分上下兩層。看這小飯館的名稱,就知道這家小飯館必定亦或是個小女人開的。不錯,這“藍玫愛你”就是一個倩麗的小女人開的。小飯館並未打烊,大概知道在這樣一個雨夜必定是有人來喝酒的,而且開小飯館的這個小女人同樣寂寞中等待有人來喝上一兩杯,好開解開解內心中的排遣不去的淡淡的悵然。


    這小女人果然有著薑太公穩坐釣魚台之巧智,在漫無目的的等待中,等來了俏俊的十三郎以及他的兄弟八郎。


    跳下車,十三郎和八郎直奔樓上而去。


    臨窗,雅座。這是他們的首選。


    泡上一杯濃濃的釅釅的“銀霧毛尖”,淡而醇的茶香就透入了十三郎與八郎的鼻與肺。


    地道的“銀霧毛尖”,品品稀罕的貢茶,撫撫深深積壓在心頭的愁思。那小女人的手與眼同樣的地道,溫柔而不失禮節,隻是這一刻不是十三郎與八郎所冀望的。


    酒上來了,不是燒酒也不是老白幹更不是茅台亦非白蘭地。十三郎要了一提n市自產的“藍雪”啤酒。


    “喝?”


    “喝!”敝開胸襟的八郎不失豪爽氣概。


    “一氣幹了?”


    “幹!”


    “好八哥!”十三郎豎豎大姆指。


    “約我出來隻為喝酒?”又喝了一瓶酒,嘖嘖嘴,八郎問道。


    “不!八哥,幹嘛還不走,還要留在這?”


    “十三弟,怎的了?”


    “憋氣嗬!”十三郎猛地灌下了一瓶“藍雪”啤酒,有一絲留香的酒氣還在嘴角猶自徘徊不去。


    “為哪般?”


    “受不了!”


    “受不了?啥受不了?”


    “八哥,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我是大老粗,沒你細致,當然是真不懂了。”


    “看著狄曉風我心裏就來氣!”十三郎直抒胸意。


    “他招你惹你了?”


    “這比招我惹我更壞。他招惹我,說不定我還欣賞他,可是,唉……”十三郎又猛地灌下一瓶酒。


    “他不招惹你不是更好麽?怎的了,怎的對他這般不耐?”八郎停瓶住箸,瞪眼瞧向十三郎。


    又啟開了一瓶酒,噴著酒氣,十三郎道:“他真讓人可氣可惱!”


    “說說看……”八郎依然緊盯著十三郎。


    “秀秀大小姐就是被他給氣走的,他並不愛大小姐,不愛!”


    “十三郎,我們有我們的職責。幹嘛討論這?”


    “要是咱的五哥和大小姐談戀愛,保準比狄曉風更好,也並無這多煩惱!”


    “嗬嗬,‘風乍起吹皺一池春水、關卿底事?’,你犯得著為他們操這份閑心嗎?”


    “我心裏難受嗬。五哥的那份情懷比狄曉風更為可貴,讓大小姐愛上狄曉風是一個大大的錯誤。八哥,能不能給五哥說說,讓五哥直接表白心意?”


    “這不成。讓風口浪尖上的五哥阿欣去愛公主般的千金小姐那不成,那反是害了他們哦!”


    “五哥苦了很多年了……”


    “苦是一回事,愛是一回事。”


    “狄曉風會毀了大小姐的嗬。”


    “緣為天意,你總該比我清楚。”


    “我越來越看不慣狄曉風。”


    “他也有他的難處。你看瘋癡郭春麗也是一往情深,他是一個有責任心的男人,他心裏還對瘋癡割舍不下,真的是難能可貴的一份情感。”


    “那就該讓大小姐活受罪?我恨不得殺了他!”


    “你這樣一來,豈不是更讓大小姐傷心麽?!”


    酒,酒是不醉的“藍雪”啤酒。這時的十三郎竟有一些兒醉意。又要了一提,小女人很興奮地提來了。眼媚一掃,風情不亞萬種,好個“藍玫愛你”!


    “下去!”十三郎怒喝道。


    “十三弟!”八郎婉轉止喝道。


    “我要回香港,八哥……”


    “你甚時這般柔弱?”


    酒,藍如雪的啤酒。藍如雪的啤酒灑了一地,小閣樓處處都是藍雪啤酒的酒香。


    “每看到他,我都會想到秀秀大小姐的痛苦,他不是個人,不是……”


    “你比阿超對他的成見更深更甚。”


    “不是成見,是心裏難受哇。這多年來,大小姐等他、為他把命都快丟了,他感動過嗎,他有過真情的愛意嗎?沒有,比五哥都不如,不如嗬!”


    沉默。沉默中有酒。八郎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他怕。他不是怕麵前的這個人,是怕喝著酒的十三郎突發衝動會幹出不可救藥的傻事出來,那場麵真不是他八郎能收拾得了的。


    偏偏留下的是十三郎。這個表麵俊秀溫和文雅的男兒,骨子裏偏有五郎阿欣的性情。八郎微一皺眉。


    酒,酒入愁腸化不了相思淚,是急出的一身熱汗,當然有酒的功勞。


    八郎揩揩額上的汗。


    “說話呀!”十三郎紅著眼。


    說話?八郎從一刹那的沉思中回過神來。望著對麵,謔,那決不是酒神,那是血氣方剛的稚氣未脫的十三弟。隻是酒氣亦在眼中流轉,帶點潮濕的氣潤,明媚中不失慍怒。


    “八哥!”十三郎仿佛聲嘶力竭。


    “十三弟,關心則亂。我們隻有一種職責,那就是保護我們相關的利益人!”


    “是,我明白。隻是,隻是我真的放心不下。我也擔著一份心嗬!”


    “大小姐不需你我擔心來著,各種情緣自有一定,茫茫天意均不可知亦不可違。我們喝我們的酒,完了,我們還得繼續去巡視呢!”


    “八哥,我要回香港,這裏我是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十三弟,如若你真的走了,那是辜負了五哥嗬!”八郎停杯在手,眼睛緊緊地盯著十三郎。


    再度沉默。


    還是沉默。


    一仰脖,一瓶“藍雪”灌了個滿嘴滿脖,一摔酒瓶,那酒瓶順勢爆炸開來,一地的玻璃渣與閃爍的玻璃渣光。


    “何苦如此,何必如此?!”


    “我難受嗬,八哥,看著大小姐孤苦無助,我心裏難受嗬……”


    “醒醒吧,十三弟,你何苦糾纏於此?你再關心,事情的發展不一定就會朝你所想象的方向發展的。我看狄曉風和大小姐是天生的一對,必不會有甚差錯的。你也不必回香港,過不了多久,大小姐一定還會來的。”


    “是真嗎,八哥?”


    “你八哥我好歹也吃了三十多年的鹽了,看問題不會有你差。十三弟,天都快要亮了,我們還是回去吧,不要再有什麽差錯嗬。”瓶裏的酒灑在地上,八郎走過去輕輕拍拍十三郎的肩頭。


    酒是不能再喝的了,眼睛黯然下去。“藍雪”啤酒整瓶灑在地上,灑出一聲聲歎息。十三郎將所剩的幾瓶“藍雪”啤酒全部開啟,一瓶瓶的灑在了地上。


    窗外仍是雨,秋夜的雨。


    十三郎立在窗口,讓雨沁涼自己的臉。


    雨,秋夜的雨,不喜歡的淅淅瀝瀝,直往心裏頭鑽去。


    作者的話:


    ^^書成聖法道,律定鳳則龍!


    ^^詩帥劍與酒,人物數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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