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不是的!”


    宛煙捂住耳朵尖叫,信念的崩塌讓她此刻近乎瘋狂。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雙眸中遍布血絲,原先紮好的頭發也已散做一團,她搖晃著身子指著鍾離咆孝,聲音尖銳刺耳:


    “不是這樣的,鹽之魔神是被摩拉克斯殺死的,怎麽會是她的子民殺的!騙我!你們都在騙我!你們想動搖我對鹽之魔神的信仰!你們都是一夥的!”


    “她好可憐......”派蒙有些看不下去了。


    “這真相未免太過殘酷了。”空也唏噓。


    “可憐個屁!”


    江白一壺水直接從宛煙腦門上澆了下去,“帝君可是被她罵了一路,帝君才可憐呢!”


    宛煙被涼水這麽一澆,終於從長夢中醒了過來,呆呆的癱坐在了地上。


    她的眼中沒有任何焦距,灰暗無光,這麽多年堅持的東西就像笑話,讓她整個人失去了精氣神,再無任何指責岩王帝君時的激昂。


    “小白。”鍾離製止了他的繼續刺激,對他搖了搖頭。


    “岩王帝君不會在意人對她的看法。不管是鹽之魔神還是岩王帝君,他們都已經逝去,信仰一個逝去的神並不是一件好事。”


    還想繼續罵的江白不甘心的都囔一句,“帝君不在意是他不在意,但是我在意啊......”


    “而且我覺得師父你的話不對,我覺得信仰一個逝去的神並不是一件壞事。”


    江白很認真的糾正他的錯誤:


    “對我來說,所謂信仰,說到底是對美好生活的寄願。


    “帝君已經逝去,璃月人再遇到困難就不會寄希望於帝君出現幫他們平定災厄,他們依舊會向帝君祈禱,會求帝君保佑,但隻會是單純的求心安,而不是真的想著帝君會出現幫助他們。


    “等到璃月人逐漸適應帝君的逝去,岩王帝君會像蒙德的風神一樣,變成一個信念符號,而不是每年都會出現引導他們發展的神明......”


    江白不由得想到了蒙德。


    風神看似不在,但在蒙德卻又無處不在。


    溫迪說自己放棄了對蒙德的統治所以很弱,但如果以信念為力量來源的話,那溫迪無疑是很強的。


    畢竟風之國的子民對那數千年未曾出現的風神信仰是很純粹的,他們踐行著風的自由,將風神變成了一個信念符號。


    這份信仰並不夾雜著多少利益,是更為單純的祈願與祝福。


    而純粹的東西,帶來的力量往往更強。


    鍾離是站在神的角度看這個事情,但站在江白的角度,這又是完全不同的看法。


    看鍾離聽的認真,江白繼續道:“並不是神明死去,信仰就會消失,相反,當神明死去之後,信仰反而會更純粹。”


    江白的故鄉是沒有神的,因此他直接就代入了自己原本生活過的環境。


    雖然那裏沒有真正的神,但有很多人為塑造的神,人賦予這些神明各種各樣的能力,或創世,或滅世,或讓人發財,或帶來姻緣......


    但說到底,這些隻是人為塑造的信念符號而已。


    直到那個世界毀滅,這些被塑造出來的神都不曾出現過。


    但這影響到了信仰嗎?


    沒有!


    誰看到財神會忍住不拜一拜呢?


    但岩王帝君不同,岩王帝君與江白所認知的所有神都不同。


    璃月人崇敬他,信仰他,是因為他曾經做過的事情,而不是信仰他本身的權能。


    就算她已經死去,但人的記憶不會消失,她的功績不會磨滅,信仰自然不會消失。


    而信仰這麽一個信念符號,又怎麽會是件壞事呢?


    曾經,璃月人還抱有著讓無所不能的岩王爺為他們達成心願的想法,但帝君逝去之後,信仰便隻是信仰,而不再真的對帝君有所求。


    鍾離在聽完江白的看法之後認真的思考了一下,“以普遍理性而言,你的話很有道理。”


    確實,角度不同,所看到的內容也有很大的不同。


    鍾離身為神,雖然以人的身份在生活,但他的本質依然是神。


    神的視角與人肯定是不一樣的。


    在他的視角裏,考慮的是百年,千年,甚至更以後的事情。


    璃月會有第二個岩神,而當第二位岩神出現,這些信仰逝去的岩王帝君的人又該何去何從?


    而對江白來說,鍾離這就是被固有思維限製住了。


    誰規定隻能信仰一個神的?


    “聽上去確實有一番道理呢。”派蒙像是再次重新認識了江白一樣,驚奇的看著他。


    江白糾正她的說法,“不是有一番道理,是很有道理!”


    “你覺得呢?”江白看向空。


    同為外來者,空的看法還是挺有建設意義的。


    空點頭暫同,“確實很有道理。”


    鍾離看江白的神情充滿欣慰,“帶你來果然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是啊,誰規定隻能信仰一個神呢?


    被鍾離一誇,江白感覺自己要飄起來了。


    趕緊輕咳一聲,將自己穩住。


    他看著渾身濕透麵色灰白宛若丟失了信念的宛煙,也沒心情跟她計較了。


    “你祖輩的過錯是你祖輩的過錯,不是你的過錯,雖然他們的行為很可恥,但若沒有他們,也就沒有現在的你們。身為後輩,要接受並認清前人的過錯。


    而混雜在先祖與信仰之間的痛苦,便是鹽之魔神死去千年後對你們的懲罰。”


    宛煙的眼珠子動了一下。


    “是懲罰嗎......”


    見她有反應,江白指著這些鹽凋繼續道:“你要是想好受一點,你也可以不把這些人當先祖,不過這也隻是自欺自人罷了。”


    宛煙轉頭看向那依舊保持著持劍動作的凋像,眼中倒是恢複了一些靈動。


    “不,他們是我的先祖,如果不是他們,便沒有現在我的族群。”


    “以前我不懂,為什麽長輩們不告訴我鹽之魔神是怎麽死的,每次我一提到這個就緘默不言,神色痛苦。


    “我那時以為是因為我們生活在仇人的領地上,明明知道岩王帝君暗害了鹽之魔神,卻不得不接受她的假仁慈而痛苦......”


    “原來,我們自己才是殺死鹽之魔神的凶手......”


    “原來,我們每一代不敢忘自己的過去是在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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