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小娘子當街被打一事,又聽聞這幾個糙漢還要去敲登聞鼓,趙福金眉頭一蹙,宣召陳東。


    陳東聽聞官家宣召,沒有著急趕往宮內,而是先去了一趟禦街胭脂鋪。


    “掌櫃,今日如何?”


    胭脂鋪掌櫃笑臉相迎:“今日不錯,隻是……隻是有些奇怪。”


    “奇怪?”陳東不解。


    “我這胭脂鋪,平日裏都是小娘子們來選貨,很少有糙老爺們,可這兩日來都是些糙老爺們,直接就要矽藻泥麵膜,掏錢就走。”


    陳東雖也奇怪,但趕時間進宮也沒有多問:“能賣就好!”


    去禦書房的路上,陳東心裏琢磨,應該是官家得知此事,想要褒獎於他,心裏別提多麽美滋滋了。


    可一進禦書房,看見司馬樸也在,再抬眼一看,趙福金的麵色似有不悅,趕緊上前施禮。


    “陳東見過官家。”


    趙福金淡淡地嗯了一聲:“胭脂鋪外糙漢打人一事……”


    “知道!臣知道!”陳東連忙接話,心裏琢磨:“就說官家為何會宣我和司馬相公一起來,原來是為了此事啊。”


    陳東接著說道:“雖說官家曾言,大宋乃至這個天下所有事,《大宋日報》皆可刊,但臣也知道,這日報是朝廷的日報,自然不會真的什麽事都刊的。”陳東瞥了瞥司馬樸笑道:“司馬相公何必直接找官家,找下官便是了。”


    司馬樸眉頭一皺:“陳主筆在說甚?”


    陳東一愣,旋即笑道:“難道不是開封府審理那幾個糙漢,市井中罵聲一片的事?”


    司馬樸臉色一沉,長袖一甩:“哼!那還不是拜你陳主筆所賜?”


    陳東更懵了,這事跟自己有毛關係啊!


    “陳東,這‘愛宋嗎?來罐矽藻泥麵膜吧!’是你寫的?”趙福金捏著報刊甩了甩。


    陳東眯著眼睛瞅了瞅:“嗯……啊……對……這不是那日官家交待臣和蔡統製的嗎?說這是宋科院的副業,要大力支持嗎?”


    趙福金冷笑了一聲:“那過兩天肥皂能賣了,你還打算用一樣的套路‘愛宋嗎?撿塊肥皂吧!’?”


    陳東撓了撓頭:“不能撿,得花錢買。”


    趙福金被氣笑了:“不要跟朕咬文嚼字,朕是說,你能不能不要把自由買賣這件事,跟愛我大宋掛在一起,愛我大宋這麽廉價嗎?買罐麵膜,撿塊肥皂就愛了?”


    不等陳東說話,司馬樸長歎一口氣:“陳主筆,本來你們《大宋日報》的事,我這個開封府尹也不便指手畫腳,但是你也是讀書人,理應知道禍亂民心一說……”


    “等等!司馬相公是說我陳東禍亂民心?”陳東瞠目結舌。


    自己不過就是聽官家的,支持支持宋科院的副業,給朝廷多搞一些銀子,怎麽就禍亂民心了?


    陳東倍感冤枉,委屈巴巴地看向趙福金:“官家,您可是聽到了,您可得還臣一個公道啊。”


    “官家,世人皆知《大宋日報》就是朝廷喉舌,刊的每一個字都是朝廷的意思,朝廷是要教化萬民的,那幾個醃臢潑皮,若不是看了《大宋日報》上陳主筆的大作,豈敢在開封府大堂造次,豈敢無視我大宋律法?”


    “司馬相公!您是說我陳東教唆的了?”


    “本府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幾個意思?”


    見二人爭的麵紅耳赤,趙福金抬了抬手趕緊調停:“司馬相公,一千個人讀《大宋日報》就有一千種認知,這事也不能完全怪陳東。”


    “官家聖明!”陳東躬身。


    “但是,陳東你以後得注意啊,朕一直要求你,《大宋日報》刊文就兩個原則:真實!客觀!別動不動就帶情緒,尤其是愛我大宋一事,不能廉價!”


    “官家聖明!”司馬樸躬身。


    等安撫好司馬樸,叮囑他依大宋律法,把那幾個打人的醃臢潑皮該怎麽判怎麽判後,趙福金單獨留下了陳東。


    “怎麽?剛剛不服氣?”趙福金笑道。


    陳東歎了一聲:“臣不敢,但官家之前說過,《大宋日報》的副刊可以不用那麽嚴謹,尤其是廣而告之一事,是要煽動情緒的。”


    趙福金的玉指點了點禦案:“此情緒非彼情緒,行了,既然來了,朕就給你出出主意。”


    陳東一樂:“不必官家費心,臣剛剛進宮前,去了禦街的胭脂店,這兩天賣的不錯。”


    “哦?”趙福金心想,忠君愛國這張牌這麽好使嗎?


    陳東點點頭:“而且,買的不是小娘子,全是小相公。”


    趙福金一愣:“全是小相公?”


    陳東笑道:“對,這情況,是不是官家小冊子上寫的,出……出……出圈?”


    ……


    ……


    三天後,酒樓茶肆裏,男人們的怨氣極大。


    “給她買點胭脂水粉,她不知感恩就算了,還罵我敗家。”


    “那你家娘子不懂人情世故,我家娘子雖不喜歡,但表麵上還是對我大加誇讚。”


    “然後呢?”


    “然後背地裏把那罐黑綠黑綠的玩意,扔了。”


    此言一出,惹的眾人哈哈大笑。


    “罷了罷了,這些婦道人家哪懂什麽家國情懷,若是宋科院出些咱們男人能用的東西,兄弟我第一個鼎力支持。”男人提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你還別說,我聽在宮裏當差的朋友說,過段日子,會有一個新玩意,叫什麽肥皂。”


    “那算什麽新玩意,我家早就在用了,洗衣、沐浴都能用,跟皂角一個樣。”


    “切,這你就不懂了,能撿的。”


    ……


    ……


    大宋日報館,陳東的臉黑的難看。


    果然如趙福金所說,那不叫出圈,那叫出醜。


    矽藻泥麵膜的銷量,也就在一兩天內火了一下,第三天就再也沒有小相公來買,而且來胭脂店的小娘子們,似乎比以前更反感了:“明明可以送人家玉燕膏,卻要送人家爛泥巴!”


    “再這樣下去,蔡統製一定會把投資失敗這件事賴在我頭上,官家軍商兩用的計劃也就泡湯了,肯定還要怪我。”陳東一邊嘀咕著,一邊把趙福金當年送給他,闡述媒體的小冊子翻來翻去。


    “陳主筆,別翻了。”聲如黃鶯出穀。


    陳東一抬頭,隻見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站在門口,身後的陽光像是在她身後籠了一層光暈,看起來朦朧卻聖潔。


    陳東起身,向前湊近一看,這女子十七八歲,麵容姣好,貴氣十足,眉眼彎彎一笑,竟然神似官家。


    “臣,陳東,見過柔福殿下。”


    柔福帝姬趙嬛嬛輕笑著微微施禮:“陳主筆,官家讓我來助一助你,做你的形象代言人。官家還說,有時候刊文沒用的話,不如試試辦個現場,廣而告之何必拘泥文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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