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院內,嶽飛披著外衣走出了屋子,朝著趙福金三人拱手抱拳:“聽家母教誨,讓諸位幹坐了許久,實在抱歉。”


    趙福金微笑搖頭:“無妨,疼嗎?”


    嶽飛一愣,旋即一想,人家可是司天監少監,掐指一算就知道剛剛屋內發生了什麽,也難怪會問出“疼嗎”這種話。


    趙福金笑著看向李邦彥:“李主簿,你平日裏老說自己能勘天命,還給嶽飛算起了姻緣?”


    李邦彥知道趙福金又要給自己挖坑了,一臉尷尬笑道:“小道……小道……”


    “李主簿不必妄自菲薄,不如咱們試一試?”


    李邦彥一愣:“試什麽?”


    趙福金笑著起身,指了指屋內:“剛剛嶽老夫人在屋內給嶽飛背上刻了四字,李主簿不如算上一算,是何字?”


    李邦彥恍然,心裏嘀咕:“哦……不是捉虱子,原來是在刻字啊!”


    “給你三次機會,你若算對,朕……真就算你道行高深,回開封後,本少監重重有賞。”


    趙福金一時口誤,差點就自爆了。


    李邦彥尋思,官家才沒這麽好心,要是猜不對,還不知道有什麽幺蛾子等著自己呢:“那……要是算不對呢?”


    “算不對嘛……”趙福金眉眼輕挑,思忖片刻:“那你就得答應本少監一個小小的要求。”


    李邦彥尋思,以官家的脾性,能有什麽要求?頂多就是再訛自己一點銀錢。


    錢嘛,李邦彥有的是。隻要官家開心,這都是小事。


    “那下官試試?”


    趙福金微笑著點點頭:“三次機會!”


    李邦彥心裏盤算,一個山野婦人,能教誨兒子什麽?無外乎就是光耀門楣之類的世俗之說。


    “封侯拜相!”


    趙福金笑著看了看嶽飛,嶽飛搖頭。


    李邦彥撓了撓頭,心想既然不是求官,那一定就是求財。


    “家財萬貫!”


    嶽飛眉頭一蹙,依舊搖了搖頭。


    李邦彥就奇怪了,既不求官,也不求財,難道是……


    懂了!


    李邦彥覺得這次自己肯定不會猜錯:“攀龍附鳳!”


    見嶽飛和趙福金兩人都愣怔了,李邦彥訕笑,自己何等會揣摩人心,要是連一個鄉野村婦的那點心思都猜不透,那豈非惹人笑話:“害,今日沒帶法器,要不然第一次就能算中。”


    趙福金滿臉嫌棄地看了一眼李邦彥,冷哼一聲:“心中有佛世皆佛,心中有屎世皆屎啊!”


    李邦彥一愣:“下官算錯了?”


    李邦彥轉念一想,不對啊,官家剛剛又不在屋內,她又不知嶽母刻了什麽字,怎麽就如此篤信自己算錯了呢:“那少監算算,是何字?”


    趙福金沒有理他,看向嶽飛:“既然老夫人能有如此教誨,嶽兄當知何去何從了吧?”


    嶽飛心中也好奇,眼前這個俊美少年,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少監知道家母所刻何字?”


    趙福金輕笑點頭:“嶽兄這是不信我司天監之能?”


    嶽飛拱手:“不敢,隻是好奇。”


    李邦彥湊了上來:“對對對,不如少監算上一算,讓下官開開眼?”


    一直站在趙福金身旁沒有說話的郭京也上來湊熱鬧,當初聽聞韓世忠說官家能算對自己的姻緣,郭京其實是不信的,後來官家嚴令自己不得靠近開封城外城牆,他也隻當官家是說著玩鬧,哪有人真能未卜先知啊。


    見眾人如此,趙福金也不能再低調了。


    “老夫人所訓,四個字……盡忠報國!”


    “哈……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李邦彥笑道。


    他打死也不相信大宋的鄉野村婦能有如此高的家國情懷,能有如此心懷天下的覺悟。


    可下一秒,嶽飛將身上長衫褪下,露出了虯結的肌肉,厚實的胸膛,朝著三人緩緩轉過身去,隻見背後赫然刻著四個大字:“盡忠報國!”


    李邦彥整個人都傻了,傻的是嶽家老夫人竟然真有如此境界,傻的是官家真能未卜先知!


    郭京咽了咽唾沫,退到了一旁。


    嶽飛合上衣衫佩服道:“司天監果然有能人異士,若是能為軍中效力,何愁金賊來犯!”


    趙福金訕笑擺手:“軍中還得靠嶽兄這樣的人才,我等這些,都是小道,小道!既然老夫人有訓,嶽兄打算何時隨康王啟程啊?”


    嶽飛長聲歎道:“自古忠孝難兩全,難啊!”


    趙福金笑道:“劉氏在家中,自會照顧老幼……”


    “不妥!”劉氏突然從屋內衝了出來:“我自當隨夫君而去,照顧夫君衣食……”


    “那家中老幼怎麽辦?”嶽飛蹙眉。


    眼看夫妻又爭執起來,嶽老夫人自是不想看家中不合,隻能拄著拐杖走了出來:“無妨,無妨,老身身子尚好,到是能照顧大孫兒,隻是雷兒尚小,離不得你啊,你們夫妻二人,帶著雷兒,一同去吧。”


    劉氏一喜,心想無論如何也要扒著嶽飛,可不能讓他獨富貴!


    李邦彥瞅著這劉氏胡鬧,忍不住嗬道:“你是怕我嶽兄弟此去功成名就,才不顧老小,非要跟著?伱這女人啊……”


    “關你等屁事!”


    農家院外,突然就闖進來五名禁軍,領頭的那名禁軍掃了一眼院內,見被李邦彥戳穿心思的劉氏低頭啜泣,心生憐憫:“莫哭了,去與不去,由不得這幾人說了算。”


    說罷,看了看李邦彥,又看了看趙福金和郭京:“知道你等是開封來傳信的,為何連個官服都不穿?”


    郭京上前一步,擋在了趙福金身前:“爾等何人?”


    那領頭的禁軍掏出了一麵金牌:“我叫張有才,韓大將軍麾下,這麵金牌,可認得?”


    李邦彥一瞅,俯在趙福金耳邊說道:“康王的。”


    張有才冷哼:“封康王命,帶嶽飛即刻前往相州,明日要趕路太原向韓大將軍複命,至於嶽飛家中諸事,康王已經給汪知州交代過了,就不牢各位信使操心了。”


    “將軍,將軍,民婦也要隨夫君前去,照顧夫君衣食,求將軍開恩準許。”


    劉氏趕緊上前幾步,湊到了張有才身旁。


    張有才笑道:“小娘子不必多禮,上次隨康王來尋嶽飛時,咱們見過的。”


    劉氏這才想起,那日差點被軍馬所撞,正是眼前此人攙扶了自己,又是一番道謝。


    見趙福金始終沒有表態,李邦彥和郭京也沒敢自作主張亮明身份,三人都看向了嶽飛。


    嶽飛躬身抱拳:“請幾位將軍在院外稍後,我與母親再交代一二!”


    等那幾名禁軍退去,劉氏不管眾人,一路小跑回屋收拾東西去了,嶽飛還是憂心忡忡,不住地叮囑老夫人大小諸事,趙福金扯了扯李邦彥的衣袖:“你剛剛輸了!”


    李邦彥尬笑:“聽官家吩咐。”


    “在開封城買一間二進的院子,把嶽老夫人和嶽飛這倆幼子,接過去好生照料。”


    李邦彥一愣:“買院子?官家……開封的宅子……不便宜啊。”


    趙福金冷哼一聲:“你在相州府衙說了,嶽飛的娘就是你的娘,嶽飛的兒子就是你的兒子,忘了?讓你盡個孝,不樂意了?”


    李邦彥哪敢再多話,在心中迅速地盤算起投資收益比來:“嶽飛的娘,就是我的娘,那我與嶽飛就是兄弟了!日後嶽飛要是入了後宮,那我便算是官家的大舅子了?這買賣可以啊……”


    “不對……官家既然看上嶽飛了,為何不直接帶回開封,要讓他去太原?”


    “emmm……有可能官家是想讓他去撈一撈軍功,將來入主後宮也能鎮得住場子不是?”


    “可官家萬一要是沒這個意思……這筆買賣我就賠死了啊……”


    “不可能!官家要沒點意思,犯不著養著嶽飛的家小啊,韓世忠有從龍之功,官家也沒想著把他的家小接到開封……官家一定對嶽飛有意思,這兒子本相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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