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皇宮的路上,李邦彥見李綱一路前行,沉思不語,便沒話找話地問道:“官家讓咱們去廉政教育司學習,不知李相可有收獲?”


    李綱回過神來,笑著問道:“李相公呢?”


    李邦彥見四下無人,悄聲說道:“學了點壯陽之術,可惜啊,官家是個女兒身,要不可以給官家說道說道了……”


    李綱老臉一沉:“李相公,切莫放浪!”


    李邦彥這才意識到自己忘形了,連連訕笑致歉:“玩笑話,玩笑話。”


    李綱歎道:“官家讓咱們去學習,並非因封駁之事動怒了。”


    “你確定?”李邦彥記得,官家看到封駁後,臉色明顯不悅了。


    “官家大才,是借此事告知咱們,封駁之策,還是需要堅持啊,我等為相,不能隻顧官家喜怒,而應持中守正,以天下為計!”


    聽李綱說的頭頭是道,李邦彥有些後悔了,他剛就應該跟著李綱一起,去聽聽蔡京說了些什麽。


    人家能起起伏伏,為相數十載,自有過人之處,好好的學習機會不去,去聽童貫的養生之道?


    “都是蔡相公說的?”


    “是本相悟的!”


    說話間,兩人便來到了禦書房外,正要讓人通傳,突然聽到禦書房內,趙福金突然抬高聲調說道:“宋科院和科官一事,誰封都沒用,必須要搞!我趙福金說的!”


    李綱方才還笑意盈盈的臉,瞬間垮了。


    一旁的李邦彥則嘴角一彎,嘿嘿笑道:“看來李相在廉政教育司沒學到家啊。”


    進了禦書房,見種師道、宗澤和張叔夜三人早已在屋內多時,原本就傷了臉麵的李綱更覺難堪,躬身便道:“臣封駁宋科院諸事,循的是祖宗之法,有何不妥?”


    李綱這牛脾氣上來,確實人如其名!


    不過趙福金那也是生在三月二十四的人,火爆脾氣長年位列十二星座榜首(ps,宋朝已有星座之說,蘇軾常年自嘲摩羯男命運不濟),直接回懟道:“祖宗之法可讓你無緣無故就封駁皇命嗎?”


    “臣自有緣故!”


    “講!講不出個道理來,朕絕不善罷!”


    李綱這才站在一個士大夫階層的角度,深刻地剖析了朝堂取仕之道:“科舉也罷,太學升貢也罷,都隻有一條入仕之途,科舉與太學升貢尚不可並舉,遑論另辟蹊徑,再開科官?道君皇帝早年興道學,製道官,已讓朝廷官位混亂,管製難堪,幸得之後斧正,罷了道官製已有多年,官家如今為何要重蹈覆轍?”


    趙福金辯道:“道官與科官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有何不同?”李綱說到興起,咄咄逼人,差點就想學包拯,直接貼臉噴射口水輸出!


    趙福金也辯的痛快,起身道:“科官不占科舉為官的職位,科官將來會另立體係,現在科官暫時隻會提舉軍中職位!”


    “軍中職位?神宗熙寧時就已定武舉之事,三年一試,既有武舉取才,還要科官何用?”


    趙福金徹底無語了!


    她終於見識到了大宋文官的噴人之才,終於理解老朱為何會把宰相扒了褲子往死裏揍了!


    “行!”


    趙福金踱步兩圈,重新坐回禦案前:“明日午時,李卿挑幾個武舉人,帶到南薰門城頭!”


    李綱不解:“官家要幹嘛?”


    “幹嘛?朕要狠狠地打你的臉!”


    禦書房裏所有人都愣怔了,打臉?


    這是什麽刑罰?


    出了禦書房,李邦彥快步趕上李綱:“李相,李相留步。”


    李綱黑著一張臉,停下腳步,一言不發。


    李邦彥從身後追了上來:“李相啊,你這是何必?”


    李綱大義凜然:“為國!取材之禍,絕不可再生,莫說官家要打臉,官家就是要了本相的腦袋,本相也絕不會退讓半步!”


    李邦彥咽了咽唾沫:“時間尚早,李相還是先去兵部借個鳳翼盔。”


    李綱一愣:“為何?”


    李邦彥回想起那日夕陽正好,自己被火油鞭支配的恐懼,隔著衣衫挨了一頓鞭子,屁股都疼了幾日,李相的這張臉,雖然比不上他李彥邦英俊,而且還黝黑厚實,但要是真毀了,以後同室公幹,看著何其難受!


    ……


    ……


    午時,趙福金飯都沒吃,直接衝進了南城軍械所,來到了沈穹的那個小作坊。


    “鐵球模具做好了嗎?”


    沈穹一愣:“官家,您昨日才……”


    “沒做?”趙福金有些嗔怒:“去,叫幾個手熟的鐵匠,現在就做,用生鐵,圓不圓的沒關係,能做幾個就先做幾個!”


    沒多久,沈穹回來了,見趙福金還是一副氣呼呼地樣子,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沈穹諾諾地問道:“官家不走嗎?”


    “不走了!”趙福金沒好氣地回道。


    “官家不是要去京師道籙院替臣安排安排?”


    趙福金斜了他一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李綱,李綱你知道吧?這老小子,目光短淺就算了,聽不懂人話也就算了,還死軸死軸!竟然封駁了朕的禦批!朕是想給你搞個身份,之後讓你統領道籙院裏的道士們……”


    “統領道士?官家讓臣修道?使不得,使不得啊……”


    “你閉嘴!”趙福金氣呼呼地說道:“誰讓伱修道了,你想修道你也得有那靈根!肉體凡胎,想什麽呢!”


    “哦!”沈穹低了低頭,又忙活起手裏的活計來。


    “哦?”趙福金秀眉一蹙:“你再哦一個試試!”


    “官家不喜歡這個字啊,那臣以後都不哦了……”


    趙福金差點被氣笑了,心想如今自己身旁,都圍著一群什麽樣的老六們!


    之後的一個時辰裏,趙福金坐在那邊生悶氣,沈穹也不聞不問,專心致誌地從一床棉被裏扯出棉花,放在手裏搓搓揉揉,將棉花挫成一個細細的棉條,再在棉條上灑上一些黑乎乎地粉末狀後,用宣紙卷起,往上麵淋灑了一些水,又在上麵灑了一層黑乎乎地粉末。


    幹完後也不看趙福金,徑直走出作坊,將這些長短不一的棉條放在篩鑼中,晾曬了起來。


    趙福金這才發現,扔在地上的那床棉被,是自己以前蓋過的,前些天讓人給沈穹送來,讓他拆棉花做實驗的。


    可這小子就這麽扔在地上??這也太大不敬了吧!


    “你這是在做導火索?”


    趙福金不知何時,走出了作坊,站在了沈穹身後。


    蹲在地上的沈穹回頭仰視,趙福金身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沈穹眯著眼睛,看著趙福金整個人像是批上了一層聖潔的光暈,沈穹有些恍惚,竟然忘了答話。


    “喂!你聾了?”


    沈穹這才正了正心神,咽了一口唾沫,指著篩鑼裏的棉條說道:“長短粗細都有,官家隨便挑一根。”


    趙福金俏臉一紅:“…………你在說什麽?”


    沈穹站起身來,連連擺手,緊張的雙臉漲紅:“臣的意思是……這些導火索,它有長有短,它有粗有細,燃燒所用的時間也不盡相同,官家隨便挑一根,咱們來記一下它們燃盡所用的時間,挑一根最合適的。”


    “咱們?”


    “官家不是不走嗎?”


    時隔多年,趙福金再一次體會到了打工人的快樂,燒完了所有的導火索後,沈穹得出了結論:“對比石炮拋出到落地的時間來看,最粗最長的那根,最合適,官家稍後,臣這就去火爐房,給匠人們說說他們要留孔的大小。”


    今晚就是趕鴨子上架,也得先搞個霹靂彈出來,明天得讓李綱見識見識,科官和武舉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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