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彥與完顏宗望的會晤,相談甚歡。


    他恍惚覺得,完顏宗望是個好人呐,喝酒又豪氣,說話又好聽,尤其是那一句:“咱倆以後就是鐵子了,以後來我們那嘎噠了,可勁造!”


    他就不明白了,說話這麽好聽的一個人,白時中咋就能惹惱他了?


    “那老小子,說話就欠命!”


    喝的有些微醺的完顏宗望,將昨日白時中在大帳內的一言一行,跟唱戲一般親自演了出來:“你說,那老小子該不該死?”


    李邦彥一邊尬笑,一邊在心裏嘀咕,這還是自己認識多年的老友崇國公白時中嗎?


    一旁陪坐的張邦昌,隻喝酒,不說話。


    眼看氣氛差不多了,李邦彥對完顏宗望發出了誠摯的邀請:“我們官家說了,後天就是元宵佳節,想邀大帥共同歡度……”


    完顏宗望一愣,旋即哈哈笑道:“本帥雖不是漢人,但自從隨先帝征戰以來,也是讀過一些書的。”


    李邦彥豎了豎大拇指:“那大帥都讀哪些書呢?”


    完顏宗望一臉得意:“雜書,不成體係,但是本帥也知道鴻門宴,本帥也想赴約啊,但本帥比不得那紅臉關公,玩不得那單刀赴會啊!”


    李邦彥連連擺手:“哎,大帥串了串了,鴻門宴跟單刀赴會,那是兩碼事,鴻門宴是楚霸王……”


    李邦彥原本打算給完顏宗望當一回教師爺,但是說到一半,突然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啊?


    “大帥莫要誤會啊,我們官家可不是要擺什麽鴻門宴。”李邦彥連連解釋道:“我們官家已經讓禮部準備多日,是想讓教坊司和我大宋青樓花魁們,在開封城外給大帥獻歌獻舞,並非要邀請大帥單刀赴會啊。”


    “開封城外?哪裏?”完顏宗望問道。


    李邦彥連忙起身,走到地圖旁,指了指南薰門說道:“這裏護城河又寬又深,咱們便隔河而坐。”


    完顏宗望猶豫片刻,扭頭看向席間陪坐的眾將,征求他們的意見。


    一直站著喝酒的副將搖搖頭:“末將坐不得!”


    完顏宗望哈哈笑道:“你站著就好,其他諸將覺得呢?”


    一群沒見過世麵,跟著完顏宗望不遠千裏跑來碰瓷的眾將一聽有花魁,還有歌舞,豈能不樂意,紛紛表示:“妥了!”


    ……


    ……


    不辱皇命的李邦彥一進開封城,才算徹底鬆了一口氣,笑著對隨行官員說道:“本相剛剛在金軍大營表現如何?”


    一旁的隨行官吏紛紛誇讚:“談笑風生,氣度非凡呐!”


    李邦彥哈哈大笑:“金人也是講道理的嘛!”


    來到禦書房,李邦彥添油加醋地把自己出使金營的事講了一遍。


    趙福金聽罷,笑著稱讚:“李相果然沒讓朕失望,當賞!”


    這是趙福金登基之後,第一次如此和善地跟自己說話,李邦彥心中甚喜,心想著到這個份上了,是不是該進一步拉進一些君臣感情,等金軍退兵之後,自己才能穩坐相位,繼續聖眷不息。


    “官家……”


    李邦彥一臉諂媚地笑道:“自官家登基,臣就日日操勞啊,一是在想退兵解圍之計……”


    李邦彥頓了頓,因為他覺得,自從趙福金登基後,在金軍圍城這件事上,他似乎並沒有提出過什麽政見……


    不過沒關係,在大宋官場浸淫多年的李邦彥深明一個道理,幹活的是幹活的,攬功的是攬功的,這兩種人曆來不是一個人,童公公不就是個例子嗎?


    “但是臣愚鈍啊,幸虧官家高屋建瓴,高瞻遠矚,亦戰亦和,手段了得,臣隻是堅定不移地落實官家的想法,如今眼看要大功告成,臣不敢居功啊。”


    趙福金一臉蒙圈地看著李邦彥,心想金軍圍城這些天,你除了變賣了一些太上皇和曆代先皇的家產,還幹過什麽正事?有什麽臉居功呢?


    李邦彥見趙福金沒有反對,嘿嘿一笑:“但是臣卻一直在未雨綢繆,替官家在考慮金軍撤兵之後的事。”


    趙福金眉眼一彎,笑道:“哦?那李相都考慮了些什麽呢?”


    趙福金原本以為,李邦彥要講些金軍退兵之後,大宋應該如何保證每年給金國的歲幣,如何穩定邊關,如何榨取百姓這等事,卻沒想到李邦彥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顯得有些猶豫。


    “臣不知當講不當講?”


    穩住完顏宗望後,趙福金心情不錯,依舊眉眼含笑地說道:“但說無妨!”


    李邦彥一聽,看了看禦書房內伺候著的內侍官:“官家請屏退左右。”


    趙福金實在好奇,這家夥到底要說什麽,便揮了揮手:“你們在外麵候著吧。”


    見禦書房中再無他人,李邦彥才笑著說道:“官家之才,堪比則天大聖女皇,但臣翻閱史書,覺得大唐武則天過的並不開心?”


    “哦?展開說說!”


    “武則天跟官家一樣,雖然貴為天子,但是都是女人,女人嘛,不容易啊,若是天子為男,後宮佳麗三千沒人多話,但是女子為帝,養些男寵就被人詬病,官家覺得可對?”


    “哼,不愧是浪子宰相啊。”趙福金心中冷笑,麵相卻依舊和善:“李相想說什麽,直說便是。”


    見鋪墊的差不多了,李邦彥這才清了清嗓子:“武則天的那些男寵,臣覺得徒有其表,敗絮其中,臣乞官家以史為鑒,莫要亂了後宮,所以臣這些天來將開封城中年輕才俊的情況集結成冊,命名《鑒寵圖》,獻於官家!”


    不等趙福金說話,李邦彥便上前兩步,將手中冊子恭恭敬敬地放在了禦案之上。


    趙福金翻了兩頁,做的是真夠細致,有圖有文,直逼後世檔案簡曆,甚至連大小尺寸都標的清清楚楚!


    趙福金冷笑:“李相玩的花啊?既然如此,朕也給李相玩個花的。”


    ……


    ……


    正月十三,春寒料峭,本就黯淡的太陽此時已經日落西山,僅有的一絲餘暉,灑在禦書房外。


    李邦彥被五花大綁地扔在冰冷的青磚上,趙福金手持前些天皇城司送來的火油鞭,狠狠地鞭笞著李邦彥:“以後再在朕麵前說這些浪賤之事,朕調任你任內侍省總管!讓你浪!朕再讓你浪!”


    每一鞭下去,李邦彥就嚎叫一聲,那場麵……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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