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七十古來稀,奶奶身體還算硬朗,但子欲養而親不待,這種遺憾誰都不想有。


    隨著年齡增長,子女逐漸長大成人,廖承勇越來越感受到為人父母的不易,以前隻有逢年過節才會來看老母親,最近也來的頻繁多了。


    大家都過的不怎麽樣的時候,同樣是水深火熱,自然就顧不得那麽多。


    但是目前大學的工作已經穩定好幾年了,那種朝不保夕的不安全感,也逐漸從意識裏去除,廖承勇自認為他們生活過得比弟弟要寬裕的多,所以每次來,也會補貼一點,有的時候是給母親,有的時候直接給弟弟。


    不能家裏出了他這麽個有出息的,飛離了泥濘了,就隻想著翱翔天空,不願意回望那曾經托起他翅膀的大手。


    劉雪華或許脾氣不好,夫妻之間也沒有曾經熱戀時候的甜蜜,但是在關愛老人方麵,她自己雖然不太喜歡參與,但是物質方麵從來沒有計較過。


    其實老人家勤儉節約慣了,自己根本花不了多少錢,那些對她來說其實是次要的,能有兒孫的陪伴,才是她這個年紀最樂意的。


    就算是為他們精心準備飯菜需要辛勤勞碌,她也照樣樂在其中。


    一家人就這麽一邊吃著飯,一邊聊著他們新一代的未來,其味濃濃,其樂融融。


    “老廖,今天來客人了,隔老遠都能聞到你家飯菜的香味兒,哎呀,是承勇哥回來了啊,我還以為是誰呢,樓下的小汽車是你開過來的吧?”


    一家人正吃的津津有味,外麵人還沒到,爽朗的聲音已經先吆喝上了,等到探頭進來看見是廖承勇,忙不迭的打招呼。


    “是老田啊,吃飯了沒,沒吃的話坐下來喝兩杯。”


    要是一般人,看見別人一家人歡聚一堂,肯定不好意思坐下,但是這位顯然沒那覺悟,隻是客氣一下,他就自己搬個凳子坐下了。


    “承勇哥,這幾個都是你的孩子吧,我記得他們小時候在家屬區滿院子的跑,一轉眼都長這麽大了,小輝,記不記得田叔叔?”


    “田叔叔好,當然記得,以前老看您放映的電影,占不到前排的位置,還是你拉著我加塞呢,那可是小時候最高興的時刻了。”


    “哈哈,沒想到你還記得,時間過的可真快,你們都長大成人了,我們也老了,快被時代淘汰了,這個是廖芸吧?擱在外麵我都不敢認了,這個小夥子是誰啊?給叔介紹介紹。”


    “田叔好,這是我對象,叫徐建軍,你們喝酒是吧,我去給你們拿好酒。”


    徐建軍車上放煙酒這個習慣廖芸早就摸清了,既然他們要喝酒,估計是沒法好好吃飯了,廖芸就拉著徐建軍下樓拿酒。


    這個自來熟的大叔,看眾人對他的態度,也不是那種惹人厭煩的人物,都對他挺客氣的,下樓的時候,徐建軍沒忍住問了下什麽情況。


    結果廖芸還沒說什麽呢,跟下來的廖荃就先開始揭老底了。


    “廠子宣傳科的放映員,以前這個職務可吃香了,田叔那時候風光無限,到哪兒都受歡迎。”


    放映員擱在十來年前,絕對是技術工種,一般人玩不轉,而且不用像普通工人那樣,出工出力,絕對算得上體麵工作。


    “聽你說那時候受歡迎,是不是代表現在就不受待見了?”


    “嗬嗬,姐夫聰明絕頂,一猜就透。”


    “聰明絕頂可不是什麽誇人的好詞兒,以後還是別用在我身上了,不然真到哪天頭頂上禿了,那就真絕頂了,到時候是不是要追究你詛咒的責任啊?”


    “哪有,我是真心實意誇你的,是你自己胡亂延申意思,姐,你要為我作證。”


    “你沒聽出來他逗你玩兒呢,田叔後來一直沒娶人家,一個人過的?”


    “是啊,我聽我媽媽說,他年輕的時候可花心了,跟好幾個女的傳過花邊新聞,不過自從那個被他打跑的媳婦兒跟別人結婚,生了孩子之後,就沒人願意嫁給他了。”


    徐建軍聽姐妹倆對話,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大瓜,看剛才那位相貌堂堂,年輕時候不說是十裏八鄉的帥小夥,那也肯定也是大姑娘小媳婦喜歡的類型。


    “小荃啊,說話的時候要注意烘托氣氛,但也要講清楚前因後果啊,來,詳細說說,姐夫最愛聽這種八卦了。”


    “其實也沒有那麽複雜,就是他嫌棄自己媳婦兒生不出兒子,在外麵沾花惹草不說,喝酒回家還打人家,那個女的後來實在忍不了,就跟他離婚,然後扭頭就嫁到了鎮子上一戶人家,第二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本來他都已經又說了一門親事,女方聽說這事之後果斷退了。”


    不孕不育又不是不治之症,隻要查清了根源,對症下藥,還是有戲的,何況以後還有人工授精什麽的,默多克老頭子走路都不穩當了,照樣還能搞出來子女。


    不過現在觀念以及治療手段好像都有些跟不上。


    遇見這種病症,都是羞於啟齒,甚至有這方麵的懷疑,也不願意承認,那都不是什麽稀奇事兒。


    “那確實挺打擊人的,不跳出這個圈子,很難再得遇良人。”


    “以前多能折騰的一個人,現在徹底廢了,他現在生活中隻剩下酒了,或許隻有喝的醉醺醺的,才能短暫的忘記痛苦和煩惱。”


    等他們拿著酒重新上樓,三個中年男人坐在一起憶古思今,說小時候的年少無知,談年輕時候的荒唐胡鬧。


    其他人已經給他們騰地兒了。


    看到廖芸拿的兩瓶茅台,這位田叔叔兩眼放光。


    “大侄女這可是好酒啊,已經好久沒有嚐過茅台的滋味了,今天承勇哥回來,我也跟著沾沾光。”


    “你們慢慢喝,我去院子裏轉轉,好久沒回來了。”


    “你們女娃子可以開溜,小輝和你對象可得留下陪叔喝兩杯。”


    “田叔叔,我等會兒還得開車,喝多了不安全,讓小輝陪著你喝吧。”


    廖輝剛想站起來,就被徐建軍給賣了,他幽怨的看著瀟灑離去的徐建軍,用咬牙切齒的表情強擠出一個笑容,把酒打開,給幾位長輩倒上。


    反正陪著廖芸和廖荃兩姐妹在大院裏轉了幾圈回來,小舅子已經麵紅耳赤,口齒不清了。


    奶奶正心疼的給他做酸辣雞蛋湯,試圖讓他消消酒氣。


    “小輝這酒量不行啊,馬上開始工作了,應酬肯定會多起來的,能喝酒在社會上也算是一個提升自身實力的重要手段啊,得鍛煉。”


    廖芸知道弟弟一直針對徐建軍,所以對於愛人不動聲色作弄行為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這個時候眼看這個現眼包已經快不省人事了,他還落井下石,就朝著他胳膊拍了一巴掌,讓他消停點。


    “奶奶,您別把他往屋裏床上弄了,我跟建軍直接一起把他扶車上吧。”


    他們在簾子後麵擺弄廖輝,外麵幾個大男人也基本上進入尾聲,老田同誌不知道怎麽勾起傷心事兒,嚎啕大哭,反正今天本來是平平淡淡,溫溫馨馨的家庭聚會,最後硬是被這個可憐人給攪合了。


    等他們啟程往回走,時間已經很晚了。


    廖承勇不知道是被人饒了興致,還是同樣想起了什麽傷心事,情緒跟來時不可同日而語。


    “爸,您沒事兒吧?”


    “我能有啥事兒,哎,主要是看著老田的遭遇,心裏有些不痛快,我也是出來的時候,才聽你奶奶說,他常年喝酒,身體給弄垮了,上個月才因為肝髒的問題住了院,好好一個人,就這麽毀了,早知道就不陪他喝了。”


    “爸你以後少喝點,對了,還有你,車上以後不要放酒了。”


    徐建軍看著旁邊杏眼怒睜的廖芸,隻能唯唯諾諾的答應,他這是被殃及池魚了。


    他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對酒的印象就太深刻了。


    來曆不明的酒,他從來不沾,就算是未來漲價漲的沒邊的茅台,他也是能不喝就盡量避著。


    “酒這東西,適當喝一點也無所謂,特別是男人,一些場合是免不了的,小芸你也別管的太死了。”


    “對,還是叔叔您明事理,曉情況。”


    到家門口,廖承勇推醒了廖輝,拉著他開門下車。


    再看看廖芸,她卻端坐如山,一副到的不是我家的樣子。


    她跟徐建軍有幾天沒見麵親熱了,好不容易休息,自然希望跟愛人一起鑽被窩,一起迎接冬日的晨光。


    但是廖承勇咳嗽一聲,然後幫她打開車門,弄得廖芸不得不在爸爸殺人的目光中下了車。


    “小徐要不要進來喝杯茶?”


    徐建軍多晶瑩剔透的一個人,這個時候哪會不識趣跟著進去接受白眼,看了看撇著嘴的廖芸,借坡下驢的說道。


    “時候不早了,我就不進去叨擾了,叔叔您也早點休息。”


    目送父女倆扶著廖輝走進去的身影,徐建軍調了個頭,然後飛馳而去。


    本來他養精蓄銳,就等著今天跟廖芸多來幾次交付儀式的,結果現在倒好,成獨守空房了。


    真是澇的時候澇死,旱的時候旱死。


    劉雪華早就等的不耐煩,自己睡下了,這個時候聽到動靜起來,看著一身酒氣的丈夫,以及醉醺醺兒子,免不了一陣埋怨。


    “怎麽回這麽晚,還讓小輝喝酒,他啥酒量你還不知道?”


    “他馬上畢業參加工作了,同樣的大學生,你看看他跟建軍比起來有多大差距,有的時候我就在思考,咱們以前的教育方式是不是有問題,所以今天也沒勸著,男子漢大丈夫,喝醉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兒。”


    “你還有理了,你們回家看老太太我不反對,不過自己家人喝酒喝個什麽勁啊?”


    “本來沒打算喝的,剛好碰到了一個老熟人,來,一起先把這小子安置好。”


    等一家人把廖輝摁在床上,廖芸也回自己房間睡覺,夫妻倆躺在床上,卻都沒什麽睡意。


    “廖芸是啥情況,一臉不情願的,我跟她說話都不帶搭理的?”


    “哎,咱閨女是徹底就義了,被徐建軍那小子吃的死死的,一刻都離不開他,幹脆選個適合的日子,讓他們把婚事給辦了,也省的出什麽意外,你說怎麽樣?”


    “看你說的,跟咱們家女兒嫁不出去了一樣,她之前不是說等研究生讀完再結嗎?”


    “這事兒也不能完全依著他們,廖芸今年也二十四了,早就到了適婚年齡,這次回家我聽咱娘說起來,覺得也是個道理,反正你也認可了徐建軍那小子,讓他們就這麽不清不楚的在一起,還不如一步到位,你說呢?”


    劉雪華在廖芸那裏,算是吃夠了獨斷專行的虧,搞得到現在他們母女倆依然關係不睦,現在也開始變得謹慎起來。


    “等明天找她談談,看她自己是個什麽想法,什麽時候結婚,我都沒意見,這種得罪人的活兒,以後還是你這個當爸爸的幹吧,別搞得跟我要害她一樣。”


    廖承勇像是新認識自己老婆一樣,側過臉仔細打量她一番,才讚同的說道。


    “你這個思路值得表揚,媳婦兒,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兒了?感覺你整個人都變的溫柔和善了不少。”


    “我是不是給你好臉色你就不適應啊?一身酒氣,別湊到我跟前。”


    “嗬嗬,這才是我熟悉的那個劉雪華嘛。”


    聽到廖承勇說出這樣的混蛋話,劉雪華在被窩裏狠狠地踹了他幾腳才解恨。


    “今天見到那個熟人,是大院裏一起長大的夥伴,他因為生育有問題,現在還孤身一人,身體因為自己不注意也垮了,了解他的情況,我也感觸良深,以前追求的什麽學術、職稱,其實都無關緊要,簡簡單單,兒孫繞膝,也許才是最大的追求和幸福。”


    “你就是因為這個急著催閨女結婚的?”


    “也有這方麵的原因吧,不全是,反正雙方家長都見過了,我們不給他們設置障礙,他們自己反而不急了,早知道就給他們點壓力了,嘿嘿,這方麵你在行,我是真不行。”


    這是貼著臉說劉雪華適合扮演壞人呢,老廖接下來自然又要接受新一輪的蹂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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