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都督府,一側偏房內。


    屋內收拾的十分整潔,當中擺著一張羅漢床,幾案上三足銅香爐的紫檀香餘煙嫋嫋,而水溶則是倚在錦塌上,手中翻閱著公文。


    雖說都督府是辦公之所,然而身為中軍都督府的左都督,其自有特權,有一間辦公乏累時的休息之所極為正常。


    此時馮紫英走了進來,輕聲道:“王爺,張先生來了。”


    水溶聞言了然,這是張友士來了,輕點頷首道:“請進來吧。”


    不大一會,張友士舉步而入,隻見其年紀約莫四十出頭,一身淺綠色長袍,麵皮白淨,鼻子下蓄著胡須,拱手拜禮道:“草民張友士拜見王爺。”


    張友士雖在原著有名,然而其隻是民間大夫,並無官身,自稱草民無可厚非。


    所謂“識人先辨音”,水溶聽著鏗鏹頓挫、且又不卑不亢的聲音,心下已有滿意之色,作為一個神醫,若是自個都中氣不足的,何談神醫。


    沉吟一聲,水溶從錦塌起身,正色道:“勞煩張先生不辭辛苦的來一趟,本王不勝感激。”


    對於張友士,水溶還是頗為尊重,不為其他,就為他這一手醫術就該厚待,畢竟這也是事關自身以及家人的安康。


    張友士見水溶身為王爺,卻禮儀周到,心下亦是欣慰,需知一般而言,這皇室貴胄的大抵都盛氣淩人,極少有這等謙遜有禮的。


    見此情形,張友士識趣的拱手道:“治病救人,這本就是草民之責。”


    水溶聞言瞧了張友士一眼,這治病救人的,顯然是把他這一個王爺歸於大眾化了,不過他也不在意,有本事的人恃才傲物的正常的很,隻要辦事盡心,不逾越其底線,也就沒什麽大不了的。


    沉吟一聲,水溶偏頭對馮紫英說道:“紫英,你且先出去。”


    這治的“病”可不好與外人言,他還是要臉的,自然不能讓馮紫英在場。


    馮紫英聞言心下疑惑,不過也並未多言,應了一聲便轉身離去。


    張友士見狀心下已有幾分猜測,作為大夫,他懸壺濟世的,碰見了不少有難言之隱的病症不想讓外人得知,此乃正常之事。


    隻是王爺這般年輕,怎會有難言之症,瞧這氣色頗為紅潤,也不像啊,倒是眉宇間的乏累,似有些不正常,


    思及此處,張友士也不多言,銳利的目光仔細打量水溶兩眼,詢問道:“聽說王爺是抻著腰了,可是有些腰膝酸軟之症?”


    水溶挑了挑眉,這抻著腰是他給馮紫英的說辭,看來其是與張友士言明了,不過也不打緊,扶了扶腰應聲道:“確實有些腰酸。”


    張友士聞言撫了撫頜下的胡須,淡然道:“諱疾忌醫,草民也就直說了,王爺這是一時過度激烈所引起的腰膝酸軟,休養幾日便無大礙,不過草民奉勸王爺一句,萬事皆是循序漸進,不可圖一時暢快而不知節製。”


    水溶聽後心中了然,張友士的話他聽明白了,正如其所想,昨兒個過度激烈,以至於過度疲勞,就如同所謂的虛不受補一樣,一時之間身體接受不了這樣的衝擊。


    話又說回來,他知曉自個沒病,但是正好以此來測試測試張友士的能力,中醫講究“望聞問切”,張友士隻是通過“望”和“問”便知曉水溶狀況,有兩把刷子啊!


    沉吟一聲,水溶輕聲道:“張先生,你也說了諱疾忌醫,那本王也就不隱瞞了,本王想問問張先生,是否有固本培元的藥方?”


    打鐵還需自身硬,水溶可不想以後看得見而吃不著的,雙方都難受。


    張友士聞言眉頭輕挑,不過也並未多言,這是人之常情,試問誰不想陽盛而不衰。


    沉吟片刻,開口道:“回王爺,草民倒是知曉有一方藥膳,名曰:“鹿腎粥”,可益精填髓,若王爺需要,草民願將藥方奉上,不過草民還是告誡王爺一句,過猶不及,若是傷及本源,便是仙藥也難起效。”


    少年貪歡,此乃大忌,然而又有多少人能克製的住。


    對於張友士之言,水溶心中亦是明白,藥膳有固本之效,但要是朝夕禦女,這固的遠不如消耗的,最後都不免縱欲而亡。


    旁的不說,從古至今的皇帝中,有不少都是迷戀後宮妃嬪,不加節製而縱欲亡身,成為風流的“短命鬼”。


    “鹿腎粥”,這一聽名字便知道和鹿有關,鹿一身都有奇效,能益精填髓也屬正常。


    思及此處,水溶頷首道:“有勞張先生教誨,此事本王心裏有數,還望張先生不吝藥方。”


    有固本培元之效足可,不說朝夕禦女的,起碼不至於力不從心,引得佳人幽怨。


    張士友對藥方並未在意,他之所以提醒也隻是盡大夫的職責,於是應聲道:“王爺不必客氣,藥方待草民回去之後便遣人送來。”


    水溶輕點頷首,目光轉而望向張士友,眼下已然確定其是有本事的人,這樣的人才他怎能放過,於是直言問道:“不知張先生可願進王府當差?”


    “這....”


    張士友聞言神情一頓,他的本事就是醫術,這進王府當差還能作甚,無非就是為王府的貴人治病,隻是他並無此念,然而對方可是王爺,即便他恃才傲物的也不至於駁了王爺的顏麵。


    水溶瞧出了對方的為難之色,啞然一笑道:“倒是我唐突了,既然張先生不願,本王也不會勉強。”


    他雖然有將張學士收入王府的打算,但對方明顯不願意,既然如此,也沒必要強求,若是強求的話,說不得以後會不會盡心力都是一個問題,與其如此,還不如結一份善緣,等以後出了狀況也能有所保障。


    張士友見王爺寬宏大量的,心中不禁感激,忙拱手道:“多謝王爺體諒,草民現住在西城,若是王爺有需要草民的,遣人來通知草民一聲即可。”


    水溶聞言心下滿意,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頓了頓,水溶轉而問道:“聽說張先生要給令子捐官,不知現下如何。”


    張士友聞言老臉不由一紅,這捐官本來就不是什麽值得炫耀的事情,尤其還是當著王爺的麵兒,沉吟一聲,低聲回道:“犬子捐了個監生,現下在國子監入學。”


    所謂捐官,其也是有製度的,隻有先捐監生,後才有資格再捐官銜,這是規矩。


    水溶沉吟片刻,開口道:“張先生,依我看這捐官的事情也不著急,不若先讓令子在國子監入學,且先考過一場,若是高中自然無需操心,若是落榜,有這一份成績在,即便是捐官也不至於落了下乘,補個實缺還是有沒問題的。”


    這捐官一般而言都是虛職,能得實缺的極少,其大抵都是有背景之人,例如賈蓉的五品龍禁尉,這可是有實權的官職。


    張士友並未愚笨之人,眼下王爺開了口,那也就代表著願意幫這個忙,心有雖有心拒絕,可....


    沉吟一聲,張士友拱手道:“草民多謝王爺厚愛。”


    水溶見狀笑著點了點頭,這施恩於人,才是收納人心的利器,眼下這張士友一看就知其不是功利之人,那就隻能在其子身上做文章,畢竟張士友上京不就是為了其子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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