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珂琳


    街邊這幾個常客婦人,見陳家辦事,就相互之間湊在一起,一唱一和的配合默契著,議論紛紛。


    “就這套號的,有兩個外財,都不知道咋嘚瑟好了。你瞅瞅那自以為是的那出,真讓人不恥?”趙家婦人指著陳家,扭捏撇咧地說。


    “你可能就不知道了吧?依今天看來啊!興許這事另有蹊蹺啊,說不準那汪老爺子發喪時,鋪錦就暗地故意串通薑舟,去向汪瑞那借銀子結婚的呢?”李家婦人撇嘴猜縫著說。


    “這都說不準,那小娘們出的餿巴主意。真沒想到這兩人,也太過分了,人家那陣發喪,他這麵就急著張羅結婚彩禮。啥玩意?”張家婦人又湊上一嘴。


    “也說不清楚,別老往人身上扣屎盆子沒夠,說不定鋪錦好像不好意思吧,才等到現在。快看,快看熱鬧?”趙家婦人指著人多的地方,妖道地說。


    “這樹根底下,哪涼快哪待著挺好,大家順便看看熱鬧,等著顛倒是非,信口開河啊!”張家婦人拍著大腿,哈哈大笑的靠著一棵樹。


    這陳家屋裏,翠蘭端過一碗熱湯麵,放在鋪錦麵前。


    “遠處傳來了接親熱鬧聲,越來越近了,大喜的日子快把眼淚擦幹,圖個吉利。這是你姑給你做的,娘給你端來的這一頓上轎麵,把它都吃光了吧?”


    翠蘭說完,看鋪錦擦了擦眼淚,拿起筷子。


    一旁的媒人,陳葉光的堂弟媳婦,叼著煙卷,斜楞了一眼說:“就是,這算命的早就選好這良辰吉日,這也是趕的巧啊。天好,你們真有命,是該高興高興。”


    就這樣,在大家的配合下,鋪錦把麵吃完了,衣裳也穿好了,蒙頭紅也蓋上了。開始靜坐在床上,聽著外麵。


    鋪錦聽著嘈雜的外麵,盡管生活有多難過,還是得過。別問真假,隻要麵對。


    陳葉光看著接親的隊伍越來越近,在院子裏笑得合不攏嘴地說:“哎呀!到了。到了,快點炮仗,熱鬧點。這都是自己人,沒啥挑。”


    這時薑家接親的隊伍,也是吹吹打打 ,已進入了陳家大院。這陳家,到處可見人頭攢動,頓時院裏是鞭炮齊鳴,好一番熱鬧啊。


    隨著一聲“落轎”,所有一路抬過來的聘禮,也都以放下。


    這雙方見麵的人,更是笑臉相迎,拱手作揖,都在高興的為彼此:“祝賀!祝賀……”


    “各位請坐!各位請坐!”這陳葉光招呼著所來的所有客人。


    這薑家那麵,更有 薑舟他三叔張羅,一見到陳葉光的堂弟媳婦,急忙笑臉迎上去。


    “他弟媳呀?這兩家的事,可是讓你一個人受累了啊,我都有點過意不去了。你瞧這家讓你忙的,不急,咱該歇歇就歇歇啊!”


    “哎呀!這受點累也是應該的,高興著呢?你說呀?這回咱們親戚就多了,都不是外人,以後有事相互間能用得到的,盡管吱聲。”陳葉光兄弟媳婦高興地搭訕起來。


    “沒事,他弟媳婦,一會兒我陪你整兩盅?”薑舟他三叔身施大禮的調侃著。


    “我別給你喝趴下,讓你找不到北。行了,還是先把正事辦了吧?”陳葉光弟媳抱個膀,斜出個腿說。


    “看看這些綾羅,綢緞,離娘肉……等聘禮,可還滿意不,都請鋪錦家過目就是。”薑舟他三叔指著呈上來的東西,打開說。


    這陳葉光弟媳婦,見薑舟他三叔說完,給陳葉光遞了個眼神。


    “最基本的沒缺,就沒啥說的,都挺好。”陳葉光在一旁看了看,一臉知足地樣子,點頭哈腰地說。


    這時薑舟走在門口,等著接新媳婦,看見弟弟們,高興地說:“來,來,給弟弟們發喜袋啦,大家從今要改口叫我姐夫了。”


    “哈哈哈……給多少都是少,做夢都別想改口。”小飛龍拿起一塊土,打在薑舟身上。


    薑舟一躲,去拽門,喊:“娘,開門,我好給您打賞。”。


    屋子裏,翠蘭看著蒙著蓋頭的鋪錦說:“大喜的日子,都快開門了,就別總哭了,擦幹了眼淚,要不該不吉利了。一把切隨緣吧!我要去開門,一會兒好讓你爹背你上轎子得了。”


    鋪錦聽了,沒說什麽,可還是忍不住淚流滿麵,拿著手絹偷偷在蓋頭裏擦。


    薑舟打開門後,把賞銀遞給嶽母翠蘭。翠蘭接過彩禮。然後對陳葉光喊:“葉光,快把鋪錦背上轎子去。”


    “啊!好,好。”陳葉光答應著進屋,把女兒背上了轎。


    薑舟他三叔在外麵,一見這新娘子都已上轎。就急忙說:“這麽快,看嫁妝都備齊了。那我們也就不耽擱時間了,還是要趁早趕路,以免家裏那麽惦記。親家,那我就先行告辭啦!”


    “好!好!那就啟程吧?”陳葉光就這樣,隨著大家走了出去。


    隨著一聲“起轎!”,蒙頭紅裏含淚的女子,告別了父母,開始一個人在蒙頭紅裏默默的擦淚。


    這時,兩家打完招呼,薑家把花轎抬出陳家院。院門口的翠蘭和陳葉光見遠去的女兒,心裏那一刻頓時不是滋味,也在那裏抹著眼淚。


    “這嫁不出去愁,這嫁出去心裏也沒好受多些。唉!咋滴這滋味都不好受。但願她能幸福!”翠蘭心生難過的看著陳葉光說。


    “說那些有啥用,啥滋味不都得忍著。人啊?說白了,都是賤的沒事找事 。別看了,該回去幹啥幹啥吧?看破大天,啥問題也不解決。有啥好看的?”陳葉光回懟著她說。


    “知道啦?你這輩子就學不會說兩句人話,安慰安慰我,讓我這心也舒服一會兒?”翠蘭扭身,邊往屋走邊討要著說。


    “那你得先安慰我!”陳葉光走在前麵進屋,霸氣地回著。


    “一個大男人,你還是先閉嘴吧。上女人這顯你能耐。算啥能耐?”翠蘭說著,氣得走進屋,又走了出去屋。


    “這一輩子,竟跟女人混了,還要不跟女人一樣,時間長忍不住了?”陳葉光坐在屋裏,看著窗外。


    “嘴硬心軟的家夥,這回看你閨女出閣,你就敢欺負我了,是不?”靠在門口的翠蘭,望著遠方說。


    “不敢啊?拿你當打牙菜而已,沒事嘎噠牙唄!都老夫老妻了,那有那些講究?”陳葉光調侃著。


    “在身邊的人,全是缺點,因為人不過吃喝拉撒發脾氣那點事,暴露無遺時,不過如此!”翠蘭也盯著遠方嘟囔著。


    “人難的不是做一件好事,難的是一輩子總看你做一件好事!”陳葉光故意氣著翠蘭。


    “人生最難的是,好事壞事都在你一個人身上做了,一輩子想離開卻沒離開,依然糾結在一起?”翠蘭把話包了,弄得陳葉光無語。


    這薑家抬轎的人,是離陳家越來越遠了,像一個問號,像一個歎號,最後像一個句號,又像痣點天涯。


    這一路上,又是喝轎,又是顛轎,看上去好一番熱鬧,與鋪錦的內心形成鮮明對比,所有的表象美好,像一場嘲諷。


    這路過村口時,追著看熱鬧的人,免不了追著七嘴八舌。


    “這家夥,可下嫁人了,省著到處招風。”李家婦人抱膀說。


    “那可不咋滴!嘖!嘖!嘖!”趙家婦人也配合著說。


    “走了省油的燈,好啊?”張家婦人也拍巴掌,手舞足蹈的舞咋。


    就這樣,鋪錦稀裏糊塗的就嫁人了,如夢似幻,讓曾經的家園,不再因她而再起糾葛。


    路上又要經過那座山,小時候和汪瑞玩的場景,又浮現在眼前。


    路過那裏的花,那裏的山風,一切都是熟悉的味道。仿佛它們從未忘記過往一幕幕的影子,仿佛它們在為了延續生命的韻味,仿佛它們為了回憶更加逼真,才續寫生命的詩意。


    一切,都已鐫刻在腦海,眼前隻是眼睜睜的明白,卻要錯過嫁給心愛之人。


    鋪錦正看著一切,想著一切時,欣賞著,回味著,卻隨著時間的推移,山巒已成為回頭留戀張望的場景。


    心情未平,誰想天氣又突變,好像要替心表達心情一樣。


    頃刻,狂風四起,漫天黃沙刮起,迎麵撲來,漸漸的所有前方的路,都已迷失了來時的方向。


    披頭蓋臉的刮得抬轎人都走不穩,聽風抽得到處嗚嗚作響 ,仿佛所有的自然,它們都痛不欲生的發出哀嚎。


    “哎呀!這啥天啊?簡直就是……鬼見怕。”左麵抬轎的人用衣服袖擋著臉,踉踉蹌蹌的走著說。


    ”簡直就是寸步難行。連說話都直嗆嗓子。”右麵抬轎的人,也被風吹得搖搖晃晃的在那裏說。


    這薑舟在前邊騎著馬,麵對這樣的天,也弄得馬在原地直打轉,不肯往前走。


    薑舟隻能再加鞭,馬掙起韁繩,偶爾還會起立嘶吼幾聲。


    “該怎麽辦啊?”左邊抬轎的人,嗆著嗓子有點咳嗽地說。


    “這都穿的是好衣服,這下可好,弄得一個個都跟從黃土堆裏鑽出來似的。”右邊抬轎的人也咳嗽著說。


    “哎呀我的天啊?這是百年不遇的狂風,怎麽就能讓你這個選的良辰吉日的人,給攤上呢?”前麵抬轎的人,無奈又嬉笑地說。


    薑舟聽了大家的話,無奈地說:“眼前也隻能堅持走,這一個辦法,別無選擇,沒有退路,大家辛苦點吧?”


    “那好吧?我們也隻能挪一步算一步了吧!別嫌我們慢,不中用就行?”


    抬轎的人說完,大家仍繼續在風中,硬著頭皮,吃呀咧嘴的盡力前行。


    而汪瑞這麵,對鋪錦成親的日子,已早有預感,現在正心力交瘁,舊病再次複發時,高燒得人,頭發燙的昏迷臥床。


    坐在床邊照顧的朵兒,看著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汪瑞,又氣又憐。


    “她在你身邊,你什麽都好。她這一走,你又是告病,留下我怎麽照顧,也不好轉,可咋辦?”朵兒說說一副泄氣的樣子,呆呆地看著窗外。


    “今,這一定是她的婚日吧?”汪瑞閉著眼念叨著。


    “你這也是惦記成昏日啊!你們不是前世心連心嗎?今生也心連心吧?你不好受,她也一定不會好受。你們就喜歡這種相思的折磨吧?”朵兒希望汪瑞醒悟,故意問。


    “除了相思可以夢想成真,我們還能做什麽?”汪瑞閉著眼,疼得呲牙咧嘴地說。


    “你別讓我憋不住笑。你那麽能耐,前世王母娘娘的公主,你又在夢裏夢見了什麽?醒來和我說說唄!我是個多餘的產物?”朵兒嘲笑汪瑞的說著。


    “是該入夢了,再次填補我內心的空白?”汪瑞迷迷糊糊的說完,再次入夢。


    而入夢的汪瑞,又以天仙的身份,穿過雲霄,出現在天宮。以前世天慶公主的身份出現,來天上見前世的母後王母娘娘。


    汪瑞一聲“娘!”就已控製不住情緒。緊著眉頭,滿眼含淚崫嗵一聲跪在王母娘娘麵前。


    這一聲聲淚俱下的舉動,一個娘字,句句穿心,把心裏多少想說的滋味,都蘊含在深意中漫慢流露。


    王母娘娘看看眼前的她,由人身汪瑞費勁吧啦的穿越過來。


    “天慶啊!我的女兒,那人間的瑞兒,你心裏是不是又苦不堪言了?”王母娘娘高坐在寶座上說。


    “兒臣當下,正如為娘所言!我……”汪瑞見到娘,一副想叫苦連天發泄的樣子,可是又不想讓娘擔心,所以欲言又止。


    “是你刻意找解脫,才會來到額娘這裏的吧?”王母娘娘的手,從兩手放在一起,到揮一揮衣袖,然後淡然一笑的看著汪瑞。


    “是孩兒思念娘親了?”汪瑞總是欲言又止的說。


    “那人間的鋪錦,曾經的青雲,那也是天界赫赫有名,無人能敵的大將軍,你的貼身護衛。如今落魄到生不如死?她還和你談什麽忠貞嗎?”王母娘娘起身走到汪瑞麵前,甩著袖子說。


    “娘,請您不要說了!無論是天上的青雲,還是人間的鋪錦,她的靈魂從來都沒有背棄過我。我從不懷疑她,我對她隻有愛?”汪瑞鄭重承諾的樣子陳述著心裏話。


    “在命運的考驗下,你們也不過如此!所有的不屈也都將化作屈服?”王母娘娘走到窗前,望向遠方地說。


    “我們的靈魂從未屈服,錯就錯在這天上人間跟本就不給我們機會,沒有成人之美。沒有成全我們美麗的愛情,隻為成全了大愛!”汪瑞感歎道。


    ”可你們是有情人,在天界就鬧得沸沸揚揚。宣告了天上人間至死不渝的愛情,也宣告了你們成為彼此的愛人。不是嗎?”王母娘娘,轉個身,揮著衣袖笑問道。


    “美好的愛情,都會被存在的大愛,拆得七零八落,因為愛就是顧及更多人的感受,而忽略自己的感受。”汪瑞一隻手捂著胸膛,一隻手指著窗外說。


    ”可如今你們卻因走這人間一趟,讓你們天上曾那麽相愛的兩個靈魂,如今隻能各奔東西。今天是他變作女兒身之後,嫁給別人的日子。你還有什麽好說的?”王母娘娘指責他說。


    “美好的愛情簡直就是罪過,就像是貪戀淫欲前提的罪過,連想象的空間都不可給予。這世間,無非是上天在告誡連淫欲都是痛苦的煉獄而已?”


    汪瑞因苦難的經曆,來解讀天意不可違的答案。


    ”我知道,她的心裏不比你甜,隻能比你苦。可是都源於你們違背了當初為娘的意願,不惜甘願受盡天牢刑罰,沒想到去那人間,那是看不見的火坑?”王母娘娘直說。


    “那不是火坑,那是修行場。隻是我正曆劫,備受煎熬,為什麽不可我一個人折磨?”汪瑞痛不欲生的訴苦。


    “你若不重要,連敵人都沒有。別說愛人了 。你若重要,敵人和愛人都乎上來,你還不認識人間嗎?”王母娘娘轉個身,走回座位地說。


    “不重要即重要,尊重她的選擇。重要即不重要,強迫她的選擇?”汪瑞手狠狠的觸地說。


    “如今走到這一步,她能怎樣,你能怎樣,為娘能怎樣,一切都無力回天了?”王母娘娘坐下說。


    “我知道,我誰也不怪,隻怪自己!”汪瑞看著母後說。


    “以後無論發生什麽,都需要振作和愛,別有恨,隻剩最後一路,留你修行。如果這條路,你再背棄,你會一念地獄,像惡魔一樣?”王母娘娘說。


    “我知道那樣的後果,我謹記額娘的話,做好自己。”汪瑞向額娘許諾。


    “那就好,千萬不要將自己陷入萬劫不複深淵。越是不如意,越是要堅持走出來。明白嗎?”王母娘娘再次叮囑著。


    “明白,天上人間一切都不值得留戀,無非就是為了修行極樂,才來這罪惡的天上人間,否則何意?”汪瑞敞開心扉地說。


    “孩子,佛選之人,總是選好人,有天緣之人,才會來考驗。若不是身負責任,痛苦也不是誰都可以輕易追隨的?”王母娘娘苦口婆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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