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被葉光,給推回家的鋪錦,打開門,看見了母親說:“娘,我回來了!”


    翠蘭看了看她,氣不打一處來地說:“你耍的是哪一出啊?還沒等和人家說拉倒,自己就先不行了?你知不知道你錯在哪啦?真是要命,麻溜給我跪著去?”翠蘭說著。


    鋪錦拖著失魂落魄的身子,用最後的力氣跪去佛前。


    這時候,鋪錦一見到慈眉善目的佛,委屈順著眼淚吧嗒吧嗒地流出來了,好像佛的樣子,是唯一可以安慰的心靈港灣,漸漸的,她困意十足,睡在了佛像前。


    陳葉光自從回來,看了看屋裏,沒吱聲,一個人轉身去門外,看著月光,抽著悶煙。好像在這份安靜裏,能分析透心事一樣,能幫人梳理繁雜的思緒。


    翠蘭聽見屋裏沒動靜,用眼睛上下打量鋪錦一番,說:“沒心沒肺的跪著都能睡著,你這死丫頭,還知回來呀,你心裏除了他那是家,還有沒有你娘在的這個家啊?”


    “當然會有,就算犧牲一切,我也聽娘的話。”激靈一下,鋪錦精神的順著說。


    “好啦!別說得那麽好聽?隻要別給我惹事生非就行了,讓我省點心,過點消停日子就好?”翠蘭說著,看了看她。


    “娘,太晚了,身體要緊?”鋪錦說。


    “你還知道惦記我這個娘啊?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我告訴你,暫時依你之見。不過等那個汪瑞病好了,馬上跟他斷絕關係 ,再給我定一門親事?”翠蘭說。


    “嗯!”鋪錦低頭勉強的答應。


    “眼下大家提親的事,你這麽一推,外人會咋想?閑言碎語,吐沫星子滿天飛,真的能淹死人?萬一有好的,以為你不同意,人家又另定,可咋整?”翠蘭說。


    “錯過多少又如何?都不如等他一會兒值得?”鋪錦說。


    “這可是過了這村,沒這個店。誰有那功夫等你,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不急的,你看著辦吧?反正你別想賴在家裏,嫁不出去, 我可不養你一輩子,怕讓人笑掉大牙?”翠蘭說。


    “放心吧!我不會拖累娘的?”鋪錦滿心無奈地說。


    翠蘭聽了,長歎一聲地說:“你這說得道輕巧。行了,你這肉筋筋的勁,啥時候是個頭?不說了,越說越鬧挺,叫你爹回屋早點睡覺。明天該幹嘛幹嘛?”


    鋪錦聽了娘的話,打開門低聲地和父親說:“爹,回屋睡覺了?”


    陳葉光若有所思地看著遠方,應了一聲:“啊!這點燈熬油的,你們娘們把那點破事,談明白了?”


    “是閨女不好,給爹添堵了,以後閨女盡量做好,不讓爹娘操心?”鋪錦說。


    “你先回屋,告訴你娘一聲,我再坐一會兒?” 陳葉光說完,依舊坐在哪,不知在想什麽。


    鋪錦回屋,翠蘭在窗前看了看,無奈地吹了燈。留下窗外的遠方,似乎靜的能聽見心在滴血。仿佛有一雙祈盼的眼睛,能領會到這無邊的情意,望去那遐想的夜空。


    時空的另一端,汪瑞這裏,一個人躺在床上,看著窗外,自言自語地說:“又是月圓,時間過得好快啊!同是一輪明月,同是一個夜晚。可遙遠的你,在想我嗎?你知道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嗎?你聽見我心靈在呼喚你的名字了嗎?”


    鋪錦躺在娘家的床上,心裏明鏡似的,偷偷的笑一下,說:“那個小傻瓜,一定把我藏在心裏,叫我名字,我在他的心底世界,安睡啦!”


    汪瑞還在汪府的窗前,念著情話:“會的,我的病快好了,等我去看你,把那送給你的發簪,親手戴在你的發間。多想有一天,那掀開紅蓋頭下的姑娘是你,我們隻要愛這一生一世,就足矣!一會兒夢裏見?”


    汪瑞看著夜空,在那裏幻想著,幻想著,臉上掛起一絲絲微笑。


    時間一晃,又是幾天過去了。


    汪縣令不見兒子,問管家:“我那臭小子,是不是,還在和我生怨氣呢?真看那姑娘死了,他這病得不輕啊,還要跟去咋滴?多長時間都沒有出來了,不會是不想認我這個爹了吧?馬上叫他出來見我?”


    “好!老爺,我這就去。”管家答應著,去了少爺的房間。


    “少爺,老爺叫你?”管家說。


    汪瑞感覺身體也好多了,回管家說:“好,你下去吧!我準備準備,就去。”


    不一會兒,汪瑞走了出來,來到父親的臥室。拱手一拜,說:“爹,您叫孩兒有事?”


    “嗯!坐下來吧!我問你,最近身體不舒服,因為什麽啊?”縣令撥著茶水,陰沉著臉問。


    “噢!也沒什麽!現在不是好多了嗎?再調理調理就痊愈了?”汪瑞笑著說。


    “那就好,別讓那個死丫頭,給耽誤了前程。春去秋來,一晃你就要進京趕考了,爹爹總算有盼頭啦。最近你收收心,好好學習一下。有時間也去縣丞府看看小姐們。即便我們以後,要去京城有佳人,但也要應付一下這些胭脂俗粉,以便我日後與同僚們相見尷尬?”縣令停了一下,看著兒子,擔心的說。


    “謝謝爹爹費心,孩兒謹遵教誨。如果沒其它事,孩子先告退?”汪瑞看了看父親,沉默一會兒,說。


    “坐我旁邊陪一會兒,都難嗎?見到我就像見到惡鬼了咋滴?就這麽急,難道你還有其它事嗎?”縣令瞪著眼珠子問。


    “也沒什麽事,隻是好久都沒有出去 ,想出去散散心。回來好重振旗鼓,繼續讀書報效家國。”汪瑞慷慨激昂地說。


    “看樣子還行,不愧是我兒,隻要我兒不丟誌氣,有出息,那你就去忙你的吧?”縣令舒了一口氣說。


    “好,爹爹告辭!”汪瑞高興地說。


    這出來的汪瑞,好久沒見到鋪錦,一顆迫切的心,如離弦的劍,一發不可收拾。來到鋪錦家門前轉悠。


    “啊!嬸!你忙啊?我幫你?”汪瑞見翠蘭出來,拿秸稈,說。


    “不敢當啊?別贓了汪大公子的手,還是忙你的去吧?以後長點記性,別來我們家?”翠蘭橫著眼睛說。


    “嬸,我想帶鋪錦出去走走?”汪瑞麵紅耳赤地說。


    鋪錦聽見了,站在一旁,看了看娘,即心疼汪瑞,又不敢惹娘。娘用狠狠的眼神看著她,好像在會意什麽。然後說:“去吧!但要早去早回,否則……把你腿打折?”翠蘭說完瞪了一眼,就轉身回屋了。


    汪瑞和鋪錦看娘離開,走了出來。風兒吹著他們的衣襟,頭發,還有兩個人在一起的笑容。


    “你的病好多了吧?”鋪錦關心地問。


    “是啊!但還差一樣病沒好,你知道的?”汪瑞調皮地說。


    鋪錦聽了好一陣沒有吱聲,心都碎了,她知道母親的意思,這也許是她們見麵的最後一次機會,她心裏嚼著淚,低著頭,繼續往前走。


    汪瑞看她沒有說話,急忙站住,拉住鋪錦的手說:“你還不明白嗎?鋪錦,鋪錦,我快要想死你了?”


    汪瑞說著,一把把鋪錦抱在懷裏,說:“你聽,我的心在跳,說想死你了,感覺到沒?”


    被汪瑞抱得緊緊的鋪錦,躺在他肩上,為了不再讓汪瑞心存幻想的被折磨,鋪錦說:“汪瑞,以後你就不要再來找我了,放棄我吧!我們不合適,你病也好了,以後我們兩清吧?各自安好。”


    鋪錦說著,要掙脫懷抱。


    汪瑞猛地抓住她的手,看著她說:“鋪錦,鋪錦,鋪錦你幹嘛呀?你是愛我的,你的眼神,你的心,都在向我說明,你有多愛我。你聽見我說的了嗎?別騙自己好嗎?”


    鋪錦聽了,仿佛剛才想拒絕的力氣,一下子被耗盡。汪瑞說著看著她,捧起她的臉說:“別難過,我心疼啊?”


    “那你還讓我為難?”鋪錦說著,臉望向遠方,任憑眼角的淚,忍不住流出。任憑汪瑞的手,在她的胳膊上,不停地搖晃。此時的她,像死人一般無情,麻木著自己。


    汪瑞給她搽著眼淚,說:“不要掙脫我的懷抱,我不讓?我怕一不小心弄丟了你,把我的魂帶走。我知道你是愛我的,為什麽要這麽殘忍對待你自己,對待我。讓我抱緊你,永遠都不分開?”


    汪瑞說著,再次想擁鋪錦入懷。鋪錦看著他,激動地說:“是啊!永遠都不要分開,但現在不得不離開,好了吧?”


    “不好?”汪瑞大聲說。


    鋪錦一個側身,抬起手,狠狠的打了他兩個巴掌,然後咬著牙說:“你聽清了,我從來就沒有愛過你,過去沒愛過,現在沒愛過,未來更不可能,你徹底放棄吧?”


    鋪錦說完,狠狠的將汪瑞的手甩掉,頭也不回的離開。


    汪瑞看著她消失在他們小時候一起玩過的山上,所有他們去過的地方。那時的歡笑,相對於現在來說,像是在心中焚燒。萬般滋味,在心中翻江倒海。汪瑞看著這唯獨不能改變的風景,直到夕陽落去,他還在雨中回憶,隻是再也沒見到她回眸的身影。


    他一個人坐在黃昏裏,想著病寧可不好。想著以前的美好。想著那燦爛的微笑……想得一切皆有可能,卻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事發生。他閉上了雙眼,在那裏抽動著嘴角的淚水。這時天空雷鳴電閃,瓢潑大雨。


    可離開的鋪錦,又何嚐好過,一次次叩問自己的心門:“我究竟是誰?我那麽愛他,可我為什麽要違心的打他,我究竟是怎麽了?天啊,我是誰,我在做什麽,我該如何是好?天啊!這比要了我的命還殘忍……”


    她看著風雨交加的夜晚,一陣又一陣的劈開厚厚的烏雲,卻沒有劈開,她那顆難過的心。心再苦,心再哭,向誰說去,隻有天知道罷了……


    不知道何時,她的腳步越發的沉重,像是塞滿了鉛的無奈。她也不知道她是如何走過來的。隻是到了山後,她終於堅強的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鋪錦一個人拚命的喊過,哭過,她不想回家,離開他,她寧可孤獨一生,在風雨和內心的雙重折磨下,她又一次在泥濘的山口昏了過去。


    在這蒼茫的大雨中,兩個有情人,折磨成無情。一個山前,一個山後。也許心中真的隔了一座山,在哪裏堵挺。


    雖是雨中,但兩家人,也讓這座山,開始熱鬧起來。


    這坐在轎子裏的縣令,催著護衛喊:”快找啊?”


    “好的,大人!”護衛連跑帶顛滴,邊找邊答應著。


    不一會,有個護衛,遠遠的看見一個人,急忙喊:”老爺,找到了!”


    “快!抬轎子裏,別淋壞我的瑞兒?”汪縣令喊著。


    可護衛走到跟前一看,詫異的說:“不過不是少爺?”


    “那是誰?”縣令大聲問。


    “是那個死丫頭鋪錦,沒人埋,在這呢?”護衛回說。


    “晦氣,你連男女都分不清,不是還報,空歡喜,再找?這幫混蛋家夥,能幹點啥,白吃幹飯的?不過這陳家也過份,懶的人死了,都不挖幾撬埋了?”縣令氣得嘟囔說。


    這些護衛,管家,在縣令的嘟囔下,是前後山的找個遍。


    不一會兒,終於聽到了,有個護衛喊:“老爺找到了。這回是真的找到了,在山前找到的?”


    “啊!知道了,快把他抬回去吧?”縣令急說。


    另一夥陳家也在搜山。


    “鋪錦,鋪錦,你在哪?”這出來的陳葉光也在頂雨喊。


    洪風也跟著找。


    縣令一聽,仔細一看,說:“你是誰,陳葉光,你在幹什麽呢?”


    “找我女兒?”陳葉光在泥濘中,跟頭把式的說。


    “原來在後山的那個……你女兒沒死?”縣令疑惑的問。


    陳葉光聽了縣令的話,說:“你才死呢?”然後急忙和洪風跑去了後山。


    “鋪錦,鋪錦,你這是何苦呀?放心吧!爹爹再也不讓那臭小子見你了,這見一次死裏逃生一回,這圖意啥呀?沒事,爹背你回家?”這看到鋪錦的陳葉光又驚又怨的說。


    洪風拿著遮雨布,把鋪錦抱在陳葉光的背上。


    那個夜晚,天也不知是感動,還是妒忌,還是同情,把他們的心裏世界,在閃電和雷鳴中崩塌。


    “你回來了?”徐章問。


    “嗯!師傅。”洪風點點頭。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洪風說:“她沒事!”


    “有事又能咋整。折磨吧?像這天氣那般的猛烈。”徐章說著,看著窗外。


    “南無阿彌陀佛……保佑……”洪風去了那屋敲起了木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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