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死一般的寂靜。


    鍾父眼神一凜,他似乎是猜到什麽,看向鍾清雅,“什麽意思?”


    鍾清雅沉默,不知道是在斟酌言語,還是有別的考量。


    宋暖沒忍住瞥了她一眼。


    在見到鍾清雅之前,她相信厲景塵說的不是假話,鍾清雅或許真的誠心來退婚,但她剛才看厲景塵的眼神……


    宋暖很難說清楚那是什麽感覺,但她無比確定,鍾清雅後悔了。


    按理說這樣的場合沒有她說話的份,但她再不說些什麽,她的男人就要在這長久的沉默中被許配給鍾清雅了。


    “鍾小姐,你不是說要親自來涼城退婚嗎?”


    宋暖微微一笑,得體大方又疏離,“不然今天這個場合,我是不會過來的。”


    鍾父略微不滿地看著宋暖。


    薑婕亭出聲了:“宋小姐,我們之前見過。你跟以前一樣伶牙俐齒,不過今天是我們厲家的家事,就算你是景塵女朋友,也隻是外人。”


    她這話乍聽在教訓宋暖,可仔細品味,便能聽出薑婕亭已經承認了宋暖是厲景塵女朋友的身份。


    鍾家父女聽不出,厲觀宇卻心如明鏡。


    他微笑,仍是那副儒雅清雅的模樣,“年輕人談幾個女朋友很正常,不會影響正事的,景塵和清雅都是拎得清輕重的孩子。”


    宋暖麵不改色地笑著,桌下的手已經死死攥著衣服。


    承認她,但不給她地位。


    這話幾乎已經是在明示厲景塵了,他可以繼續跟她在一起,但他名義上的妻子,隻能是鍾清雅。


    她心中冷笑,憤怒從腳底竄起,流遍全身。


    宋暖倏地起身。


    突然有一隻手拉住她。


    緊接著,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身側響起,沒什麽感情地道:“鍾小姐,我不知道你出於什麽原因選擇沉默,但我一開始就告訴過你我的立場。”


    鍾清雅人如其名。


    不僅長相是偏清雅瘦弱的小白花風格,連說話也是溫聲溫調的,“厲先生,你並沒有跟我說,你會帶你的女朋友過來。”


    她看了宋暖一眼,眼裏的情緒交織複雜,唯獨有一抹不屑十分明顯。


    宋暖笑了。


    覬覦她的男人,還有臉鄙視她?


    “這兩者有什麽關係麽?”


    他的視線在眾人臉上淡淡逡巡,最後定格在鍾父身上。


    “解除婚約是我和鍾小姐一致同意的,鍾先生若是還有其他疑問,可以自己問問您女兒,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說罷,他牽著宋暖的手準備離開。


    厲觀宇黑臉,“厲景塵,你敢出這個門試試!”


    他無動於衷。


    宋暖卻停下了腳步。


    因為牽著她,厲景塵也不得不停下,偏頭不解地看著她。


    鬆開他的手,宋暖折返回去,走到鍾清雅跟前,居高臨下地垂眸看她,唇角掛著淡淡的笑弧,柔和甜美。


    “鍾小姐。”


    她語調平緩,“後悔沒什麽丟臉的,這兩個字沒那麽難說出口。我清楚我的男人有多受歡迎,你如果喜歡他,不想舍棄,大可以直接說出來。”


    “我歡迎你跟我公平競爭。”


    厲景塵眸色一沉,陰鬱地盯著她看,眼神委屈又生氣。


    “但是——”


    話鋒陡然一轉,宋暖笑道:“你既然答應他要接觸婚約,就不該臨時反悔,就算用婚約綁住他又怎麽樣?你很清楚,他喜歡我,不喜歡你。”


    鍾清雅輕扯一下唇角,清清淡淡地道:“有什麽關係嗎?如果我堅持不解除婚約,他大概率還是得成為我的丈夫。”


    真是厚顏無恥。


    宋暖氣音哼笑了下,扭頭看著身旁的男人,“你願意跟她結婚?”


    “不可能。”


    他想也不想就回答,眉眼間甚至流露出嫌棄。


    再如何心理強大的女人,麵對這樣的情況,都難免感到不堪。


    更別提鍾清雅這樣的天之驕女。


    鍾清雅的長相雖然偏於柔弱,冷下臉時,氣場倏地就變強了。


    “鍾小姐,你還覺得他會跟你結婚嗎?”


    宋暖承認自己的嘴臉很小人得誌,但怎麽了?勝利者為什麽不炫耀勝利的果實?


    鍾父見不得自家女兒被這麽欺負,厲景塵就罷了,這個來路不明的女人算什麽東西,還敢騎到他女兒頭上去?


    “觀宇,這就是你們厲家教出來的繼承人?”


    他重重拍著桌子,表達不滿,“隨便一個女人都能摻和指點起厲家家事來麽?我倒是想問問是哪家的千金。”


    最後一句話明顯是對宋暖說的。


    自報家門的蠢事她不會幹,鍾家如果想知道,自然會派人去查,用不著她上趕著說出口,給自己找麻煩。


    她輕描淡寫的,“難不成鍾先生覺得我搶走您的女婿,想對我實施打擊報複麽?”


    圈內的潛規則就這麽被她堂而皇之說出口,倒是讓鍾父有些不知所措。


    “你少小人之心了。”


    薑婕亭心情頗好地喝著茶,靜靜觀賞這出鬧劇。


    厲景塵和鍾家聯姻是她不願意看到的,現在的他已經很難纏了,如果再有鍾家助力,那她幾乎沒有可能再從他手裏奪走厲氏。


    最好就是跟宋暖鎖死。


    一來宋暖沒有家世背景,給不了厲景塵任何助力,二來厲景塵真心喜歡她,男人都是一樣的,越喜歡,越沒有底線,越瘋狂。


    薑婕亭很樂意見到厲景塵瘋狂的一麵。


    他越瘋,越喜歡宋暖,她就越有機會搶回厲氏。


    厲景塵攬著她的肩膀,往懷裏帶,低頭對她道:“該說的都說了,我答應的事不會反悔。走吧,回家。”


    宋暖卻是後悔了,“還沒吃飯呢。”


    “你想吃?”


    她看著桌上豐盛的菜肴,接收到鍾家父女複雜不友好的眼神,滿不在乎地笑著,“雖然同桌的人有些倒胃口,但不吃也浪費,浪費糧食的事我可幹不出來。”


    厲景塵無奈地笑了下,“你想吃的話,我重新開個包廂,讓服務員把菜端過去。”


    “也好。”


    想了幾秒,她又改主意,“要不讓服務員打包吧,我們帶回家吃,我想吃你炒的飯了。”


    “嗯,都聽你的。”


    兩人旁若無人地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全然不顧在場其他人的臉色。


    除了薑婕亭,所有人都一樣的臭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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