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被甩開。


    手中的溫熱消失,被冰涼填滿。


    宋暖走時,關門關得很大聲,一聲巨響,牆體隱約都跟著晃動兩下。


    秦禹川撐著牆,像是渾身脫力一般,重重地喘了口氣。


    手機驟然震動起來。


    是宋凝雪的電話。


    秦禹川這才發現有十幾個未接電話,都是她打來的。


    他眸光深邃複雜,盯著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麽,遲遲沒接電話,對方比他更加鍥而不舍,始終沒有掛斷。


    他抿唇,調成靜音,倒扣在桌麵上。


    突地,會議室的門被推開。


    宋凝雪站在門口,嘴唇咬得發白,“川哥,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聽見聲音,秦禹川身子僵住,他的手還沒收回,於是裝出順勢拿起手機的動作,回頭時,表情換上溫柔。


    “剛才在開會,沒有聽見。”


    他垂眸看了眼手機屏幕,急切地想要轉移話題,責怪道:“這麽晚了,你一個人跑來公司做什麽?”


    宋凝雪笑了笑。


    她上樓時碰見職員下班,從他們的討論得知是剛跟秦禹川開完會的,期間他給秦禹川打了電話,他沒有接。


    原本宋凝雪沒有懷疑什麽,可是她出電梯口就看見怒氣衝衝的宋暖。


    宋凝雪以為她跟秦禹川吵了架,暗自高興沒多久,就透過玻璃門看到秦禹川失魂落魄的模樣。


    他在為宋暖而失魂落魄。


    宋凝雪臉色煞白,幾乎要暈過去,但還是強裝鎮定,推開了會議室的門。


    壓下心底深處刀割般的疼痛,宋凝雪撒嬌道,“我想你了。”


    她抱住秦禹川。


    那一刹那,她明顯感覺到男人身軀一震。


    宋凝雪幾乎要咬碎牙,垂眸,長睫掩去眼中的恨意,嗓音仍然甜美,“我好久沒回家了,爸讓我今晚回家吃飯,你陪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說這話時,她隱隱有些擔憂,害怕秦禹川拒絕。


    宋氏最近似乎遇上了麻煩,宋誌仁一直想見秦禹川,卻被他以工作忙為理由拒絕。


    宋誌仁沒辦法,逼宋凝雪帶著他回宋家。


    見他不說話,宋凝雪笑容尷尬,“我就說你最近忙,肯定抽不出時間,爸也真是的,非讓我帶你回家。”


    秦禹川取下衣架上的西裝,“走吧。”


    他不動聲色推開她,邁步先走。


    宋凝雪驚喜萬分,一時連他細微的疏離都沒有發現,高興地跟了上去。


    車子很快駛到宋家。


    周敏在門口等著,宋凝雪下了車就蹦蹦跳跳地朝她而去,親昵挽著她手臂,嗔怪道,“媽,天氣涼,你怎麽站這兒等著?”


    “沒事,我穿得多。”


    周敏慈笑著拍了拍宋凝雪的手,看一眼秦禹川,像是有什麽話要跟他說。


    秦禹川眉心微動,“雪兒,我有東西落車上了,你先進去。”


    宋凝雪聞言張嘴想說些什麽,手臂突然一緊,周敏在發力掐著她。


    短暫的沉默過後,宋凝雪笑道,“那你快點哦。”


    深秋的風不僅寒涼,還刮臉。


    秦禹川在昏暗的光線下,神色不明,那雙眸子幾乎與周遭環境融為一體,看周敏時,沒有對待長輩的恭謙,而帶著審視的意味。


    宋暖說的話刺耳卻真實。


    他現在懷疑宋家每一個人。


    “媽,你有什麽話要跟我說嗎?”他率先打破安靜。


    周敏憂心忡忡的,“禹川,宋氏最近遇到點困難,誌仁年紀大,犯糊塗,做了些糊塗事,我希望你不要因此遷怒雪兒,雪兒她是無辜的。”


    秦禹川微微眯起眼睛,“什麽糊塗事?您不如跟我說一說,沒準我還能幫得上忙。”


    “這……”她一臉為難,像是難以啟齒。


    遲疑過後,狠下心般說道,“禹川,這事你就別問了,等會見著誌仁也別問。最近秦氏發生不少事,我知道你想查證據,可你真的舍得牽連凝雪嗎?”


    果然。


    秦禹川勾唇冷笑,“您說的,可是秦氏工廠倉庫起火、原材料被掉包的事?”


    回答他的是周敏一聲沉沉的歎息。


    秦禹川輕笑,漆黑的眸中看不出情緒,他淡淡道:“您放心吧,不管如何,我都不會傷害凝雪的。”


    “凝雪能嫁給你,真是她修來的福分。”周敏感動道。


    一頓飯吃得還算和諧。


    宋誌仁幾次想提工作的事,都被周敏悄無聲息轉移走話題。


    秦禹川夾著菜,突然想起什麽,狀似無意說道,“雪兒做飯的手藝也很好,我在國外時吃過幾次,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這一番話把在座幾人都說懵了。


    宋誌仁反應最大,“出國幾年,凝雪都學會做飯了?要不女兒還是得嫁人才懂疼人,在家一直都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宋凝雪不記得自己給秦禹川做過飯。


    隻記得跟他說過,被宋暖逼迫下廚做飯給她吃。


    可瞧著秦禹川認真的神色……難道是她忘記了?


    她扯出一抹強笑,“太久沒做,已經生疏了,川哥要是喜歡的話,我最近再找廚師溫習一下,以後你忙起來時,我就給你做飯。”


    桌底下,秦禹川五指用力掐著大腿。


    宋凝雪從沒做過飯。


    她在騙他。


    一直在騙他!


    想起宋暖說的種種,以及宋凝雪曾經在他麵前哭訴被宋暖欺負的樁樁慘事,到底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哪怕腦中思緒萬千,情緒翻滾,秦禹川麵上還是保持著得體的笑。


    飯後,宋誌仁想留他,秦禹川拒絕了。


    他和宋凝雪離開。


    回去時,他麵無表情地踩下油門,車速加到一百五十邁,宋凝雪坐在副駕,死死抓著安全帶,花容失色。


    “川哥,你開慢點!”


    呲——


    一個急刹車,宋凝雪整個身子往前傾去。


    頭砸在前麵的裝飾上,發出一道大聲的悶響,肚子也被安全帶勒得不舒服,隱隱有痛意,但驚嚇過度使她無法在分神去感受肚子的異樣。


    “川哥!”


    她失聲吼了一句,有些生氣,“你瘋了嗎?我肚子裏還懷著你的孩子!”


    秦禹川眸光古井無波,搖下車窗,夜風爭先恐後灌了進來,他扭頭,唇角勾起嗜血殘忍的弧度。


    “雪兒,這個孩子真是我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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