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莫貪天功為己功


    病床上的李善長,看著跪在地上的胡惟庸,開口道:“好了,起來吧,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而且這次你做的很好。”


    胡惟庸抬起頭,先是看了李善長一眼,確認對方沒有在說反話後,這才起身。


    內心還是有些忐忑。


    胡惟庸現在也是中書省參知政事,也是朝廷上響當當的實權人物了,可在李善長麵前,他還是習慣如此。


    起碼表麵上如此。


    李善長開口道:“陛下這次是鐵了心要收回士大夫手中的權力了,你就算繼續反對那也是無用,螳臂當車而已。”


    “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倒了,起碼還有你在。”


    “恩相,你和陛下二十多年君臣情分,是大明建國第一功臣啊。你不會有事的,這個國家少不了你。”胡惟庸開口道。


    “第一功臣?”李善長笑了笑。


    “恩公!”


    “你認為自己不如楊憲?”李善長看著胡惟庸笑了,開口問道。


    後來朱元璋率禮官製定郊社宗廟之禮,皇帝巡視全國,李善長依舊鎮守京師,且一切事情李善長都可以不經請示靈活處理,這就相當於監國的權利,可見朱元璋對李善長的信任,李善長任中書省丞相以來,製定了六部官員的體製,且參與編寫《大明集禮》、《太祖訓錄》等重要書籍,許多事務朱元璋都委托於李善長負責執行。


    因此建國之後,李善長越發謹小慎微。


    李善長這是在開始做交接前的準備了,這也是他給胡惟庸準備的最後一個問題。


    朱元璋起事以來率軍征討,都是讓李善長留守後方,大軍所需的糧草等軍需都是由李善長統籌管理,所以朱元璋在攻城拔寨時從來沒有為軍需不足發愁過。


    李善長笑了笑,他掌握了太多的軍事機密和人事機密,在戰爭年代,軍務繁雜,敵我鬥爭你死我活,朱元璋少有精力來懷疑自己的“親密戰友”,隻會越來越青睞他。但到了和平年代,知道的太多並非是什麽好事。


    “惟庸啊,你覺得我退下來後,左丞相的位置,誰有資格接替?”李善長忽然開口問道。


    “是啊,我是第一功臣,可那又怎麽樣。”


    李善長看著胡惟庸,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我就喜歡你這股舍我其誰的勁頭。到時候我退了,陛下肯定會問我誰適合接任中書省左丞相的位置,當陛下問我時,我會提張三李四,唯獨不提你的大名。到最後,陛下將不得不問我胡惟庸怎麽樣時,我會一再反對提任你為左丞相。”


    胡惟庸遲疑了片刻,還是如實開口回道:“.雖然不想承認,可學生確實不如他。”


    以李善長對朱元璋的了解,這樣的人朱元璋是不可能將他放到相位上的。


    “多謝相國!”胡惟庸感激涕零道。


    大明建國後,朱元璋大封有功之臣,其中一共擬定了六位公爵,李善長位居首位。


    可惜就可惜在,他實在是太完美了。


    經李善長這麽一分析,胡惟庸終於放下心來。


    如果隻是這樣那麽李善長最多隻能算是一個後勤部部長罷了,可他不僅能做好後勤保障和軍糧籌劃工作,而且還當好軍事參謀、人事參謀。


    李善長這番舉動,讓胡惟庸領了自己恩情的同時,更是為自己的全身而退埋下了伏筆。


    “惟庸啊,老師今天最後告訴伱一個道理,那就是這個朝廷,這個天下除了陛下,缺了誰都可以正常運轉。不要以為自己功勞大就可以如何,莫貪天功為己功啊!”


    “你聽著,我越反對你,陛下對你就越是放心,你接任中書省左丞相的可能性就越大,你懂嗎?”李善長開口道。


    朱元璋強渡長江,攻克太平,直指南京,就是他與李善長一同謀略並取得成功的。在朱元璋眼中,李善長是輔佐朝政的得力助手,建國後拜為左丞相。


    可以說,李善長就是朱元璋的在世蕭何。


    胡惟庸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李善長,無論是隱瞞還是假裝謙遜在這個時候都沒有任何意義,既然如此,還不如像現在這般直接坦露。


    治理國家能力壓過他李善長和劉伯溫。


    按他的話講,就是如履薄冰,隻可惜即便如此,仍舊沒能成功走到對岸。


    “學生知道了。”


    大明建國後,李善長也是幹了一係列的事情,朱元璋即位後的種種事宜基本上都是由李善長來處理。


    如果文武兩方麵,楊憲隻是在其中一樣上做到頂點,那麽這個相國之位,胡惟庸是無論如何都爭不過他。


    “恩相,那我接下來這段時間該怎麽做?”胡惟庸開口問道。


    “恩相退下來後,陛下真的會選我,而不選楊憲嗎?”雖然李善長這麽說了,可胡惟庸心裏還是有些擔心。


    而且為人幾乎沒有缺點。


    帶兵打仗能力不輸徐達。


    文可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胡惟庸賭對。


    都說人老成精,一點都不假。


    對於一個文官來說,沒有顯赫的軍功在身,卻能做到這一步,就可以看出李善長當初對於朱元璋是有多麽重要了。


    “要不了多久,陛下就會動我了。”


    先是將元朝的弊政剔除,製定了鹽法、茶法、錢法、漁法等,幫助朱元璋恢複和重建社會經濟秩序,為大明經濟好轉做出了巨大貢獻。


    胡惟庸抬起頭,直視著李善長,身上再沒有絲毫忐忑與惶恐,直接開口道:“我!胡惟庸,舍我其誰。”


    各種奇思妙想,新奇發明更是前所未有。


    “不如楊憲不丟臉,不僅你不如他,我也不如他。可正是因為如此,他楊憲是絕無可能坐上中書省左丞相這個位置的。”李善長伸手摸了摸胡須,開口笑道。


    “從這一刻開始與我保持一定的距離,慢慢疏遠我就行。”李善長開口道。


    還不等胡惟庸反應。


    李善長便是喊來府內的管家,將胡惟庸給“轟”了出去。


    而這一幕,恰好被隱藏在韓國公府外的錦衣衛看到。


    李善長的政治嗅覺很敏銳,他預想中的這一天,很快就到來了。


    經過之前的胥吏改革事件後,朱元璋知道是時候,該動士大夫手中的權力,讓他們知道這不是慫宋,這是在大明,咱給的他們才能要,咱不給誰伸手,就砍誰的手。


    老話講,打蛇打七寸,挖樹先挖根。


    這李善長便是如今整個文官體係的七寸,是他們的根。


    朱元璋想了許久,準備賜宴單請李善長,以慶祝他身子康複,重回中書省。


    李善長來到皇宮,這場禦宴隻有他和朱元璋君臣二人。


    他看了一眼眼前的一桌子禦宴,那是奢華豐盛至極。


    可以說是用了最高的規格,什麽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鹵豬、鹵鴨、醬雞、臘肉,鬆花小肚、晾肉、香腸兒那是應有盡有啊。


    小太監單挑銀筷,試完毒。


    這就進入正席了。


    李善長忐忑之情表露無疑,他跟了朱元璋二十多年,就算達不到老朱放個屁就聞出吃啥的地步,可心中也清楚這一場禦宴,那是宴無好宴。


    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代表士大夫文官,挑戰皇權,已然是犯了朱元璋的大忌了。


    因為在老朱心中,這天下隻能是他老朱家的。


    “聽禦醫說,李先生身體已經痊愈了。”朱元璋開口問道。


    “多謝陛下掛念,臣已經無礙。”李善長連忙放下手中的筷子,謝恩道。


    朱元璋抬了抬手,示意李善長繼續吃,就當是家宴,不用如此多禮。


    “李先生生病的這半個多月時間,中書省都亂套了。”朱元璋夾了一口菜放入嘴中,沒有抬頭,接著開口道。“我聽禦醫講李先生之前是急火攻心,一般七八天就能好了。”


    朱元璋抬起頭,看著李善長,笑著說道:“說實話,李先生你是不是偷懶了,故意賴在家裏不上朝。”


    “微臣萬萬不敢如此,臣的病確實昨日剛好,吳太醫可以為臣作證。”李善長連忙請罪。


    “玩笑話,李先生不用如此當真。”朱元璋笑了笑,接著開口道。“人啊隻要上了歲數,病就好得慢,我記得自己當初被元庭那些韃子砍了一刀,後背開了這麽一道大口子,可沒兩天就生龍活虎了。現在我也不行了,尋常的風寒感冒都要調理很久,年輕時這些病一頓酒就好了。咱今年才五十歲就已經如此了,更何況是李先生你了。”


    朱元璋頓了頓,忽然開口說道:“咱記得你今年已經六十有七了吧。”


    李善長愣了一下,開口回道:“臣才六十四歲啊。”


    “哦,那是咱記錯了。”朱元璋不以為意,繼續低頭吃飯去了。


    以朱元璋的本事連手底下這幫子老弟兄的生日都能記住,哪裏會記錯他李善長的年紀啊。而且在他離開的這半月時間,中書省根本就沒有亂套,在胡惟庸的代理主持下,運轉得很好。


    李善長心中清楚,朱元璋這是在點他,該提前下台了。


    有道是莫貪天功為己功,不管爬得多高,千萬別拿自己當回事。


    能幹是能力,會退才是智慧。


    李善長一杯醇酒下肚,忽然伸手拍了拍腦袋,笑道:“我這個腦子,真是老糊塗了,臣今年確實六十有七了。”


    “年紀大了記性也跟著差了。”


    朱元璋看著李善長,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這場禦宴,君臣相談甚歡。


    一些話,君臣二人自在不言中。


    宴會結束,臨別時,朱元璋還送了李善長一副老花鏡。


    “這是揚州玻璃廠那邊的最新產品,太子剛送過來的。”


    “謝陛下隆恩。”李善長拜謝道。


    出了皇宮,李善長看著手中這副老花鏡,喃喃低語道:“老臣雖然老眼,但不昏花呀。”


    這場禦宴已經定下基調了。


    李善長離開中書省,隻是時間上的問題而已。


    他不可能在剛參加完禦宴就馬上請辭的,這樣不僅會讓朱元璋受到一定的非議,畢竟李善長這次是為了天下士大夫出頭,他不想讓老朱落下一個不好的名聲,而且最主要的是李善長還要利用最後的這一點時間為胡惟庸鋪路。


    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內,中書省內,李善長故意處處與胡惟庸為難。


    這樣在外人看來,就是李善長因為前次胡惟庸“背叛”他的事情,記恨上他了。


    而且做人不再謹慎低調,行事風格變得偏激易怒。


    短短時日內,得罪了不少人。


    然後在這次事情漸漸平複下來後,一個平靜的午後。


    李善長獨自一人進宮,向朱元璋遞上了辭呈。


    太和殿內。


    “稟陛下,臣這裏有一道辭呈,請陛下恩準。”李善長跪在地上,高舉手中的辭呈,朗聲道。


    朱元璋上前接過,看著手中李善長遞交的辭呈,心底升起了點點感慨。


    他拍了拍李善長的肩膀,親自扶著他起來。


    沒錯,是朱元璋自己逼著他退位的,可不代表倆人沒有感情啊。


    要知道,從朱元璋參加義軍還沒有得勢之前,李善長就是他身邊的助手。


    回想當初定遠一遇,李善長告訴朱元璋效仿劉邦,“法其所為,天下足定也”,做第二個平民皇帝,正是李善長這一番話,給了朱元璋堅定的信心!


    哪怕是郭子興奪了朱元璋的軍權,要把李善長調走,他都不走!


    在《明史紀事本末》記載:子興惑讒言,悉奪太祖兵,又欲收李善長置麾下。善長牽上股而涕泣自訴,不肯行。也就是抱著朱元璋的大腿哭,不肯離開!這是忠的表現,而且李善長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帝王相”!


    要知道那個時候,朱元璋還隻是郭子興麾下的頭馬而已。


    郭子興去世後,朱元璋成為紅巾軍義軍首領,李善長一直都是文官之首,在他定下的方針下。


    朱元璋行仁義之師,才讓朱元璋在所有義軍當中脫穎而出。


    而後在金陵站住腳後,李善長一心一意地主持政務。


    朱元璋才能大刀闊斧地征伐四方,開國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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