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抱起曲半夏衝出病房的。


    他耳邊除了呼嘯的風聲,就是心髒用力回蕩的聲音。


    除此以外,什麽都聽不到。


    他叫曲半夏的名字,女人昏迷了,聽不見。


    趕到搶救室,醫生看著曲半夏紅透的褲子,臉都白了,“孕婦這是大出血了,什麽情況,快把人放下來檢查!”


    都是婦產科的人,醫生總覺得看裴延敖眼熟,但又說不出在哪裏見過。


    加上救人要緊,醫生趕緊給曲半夏做檢查。


    “這已經是先兆流血的跡象了,孕婦本身身體就弱,你們做家屬的平時一點都不關心嗎?”


    裴延敖被數落的沒有脾氣,隻是一遍遍的問:“她怎麽樣了?”


    醫生沒好氣的道:“孕婦情況很不好,做好準備。”


    裴延敖愣了愣,“什麽準備?”


    “大的小的,隻能保一個。”醫生冷靜的戴上口罩,“以孕婦的身體情況,頂多隻能保一個。”


    裴延敖的後腦勺像被重物砸過,一陣陣的眩暈感襲來。


    他本來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他恨曲半夏腹中的孩子,恨到曾經要她打胎。


    如果能名正言順的讓這個孩子消失,或許曲半夏就不會離開他,她和林晏儲也就不會結婚……


    可真當抉擇放在他的麵前,任由他挑選的時候,他出現了片刻的遲疑。


    他知道,曲半夏很重視這個孩子。


    他見過曲半夏撫摸小腹時的眼神,那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她小心翼翼,生怕稍微用力都會壓到腹中的孩子,仿佛她生命的一切都可以為這個孩子讓路。


    冰冷的射燈下,醫生催促:“快決定啊,病人家屬,我們要動手術了!”


    “保……”


    裴延敖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被人抓住衣袖。


    他垂眸,對上曲半夏絕望的視線。


    她再次被痛醒,身下不斷溢出的熱流在提醒她,孩子興許要保不住了。


    她心裏是清楚明白的,為了張媛惠跑動跑西,精神受挫,她正是因為知道這是對孕婦毀滅性的打擊,所以才會在蘇醒後問林晏儲,孩子呢?


    她的孩子還在,還在就好。


    可還是麵臨這一刻了……


    曲半夏的眼角不斷溢出淚珠,她死死抓住裴延敖的衣袖,嗓子眼裏悶哼不似人的呻吟。


    “不要……保孩子,求你……保我的孩子……”


    裴延敖臉色僵了僵,他低吼出聲,“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想這個孩子?你不要命了?”


    “保孩子,求求你。”曲半夏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


    她的眼眸被淚水淹沒,裴延敖的心髒像被貫穿一樣疼。


    “保大人。”


    裴延敖抬起頭,沉聲吩咐醫生,“無論如何,一定要保全大人,如果她有什麽萬一,我饒不了你們。”


    曲半夏聽見他的聲音,柔弱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


    她哭著推開醫生護士抓她的手,止不住的眼淚沿著脖頸下滑,眼淚流出,露出怨恨的眼眸。


    曲半夏忍著劇痛,絕望的問裴延敖,“如果那是你的孩子呢?是你的孩子,你也要這麽對他嗎?裴延敖,你還是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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