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大叔向前走了一步,一臉的不屑:“我倒要看看你是如何不客氣的。”


    鐵柱擋在李淩雲的麵前,正準備一掌下去,老婦人的速度非常快,一點都不像這個年紀的老人,她衝了上去,一把將中年大叔拉開,一臉怒氣的喊道:“你打呀,朝我胸口打,直接把我打死。”


    鐵柱及時收手,不是不敢打,而是不想打。


    這種老女人,除非一拳打死她,不然的話,她就像個狗皮膏藥一樣,甩都甩不掉。


    他也怕給李淩雲惹事,雖然李淩雲不是怕事之人,但李明山和葉氏怕呀,一句孝道大過天,眾人的閑言閑語會讓他們抬不起頭。


    “李明山,你說句話呀,不認我這個娘了是吧?你敢不認,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老婦人罵人的聲音可謂是中氣十足。


    葉氏走上前,先行了個禮,而後淡淡的問道:“這位老人家,你口口聲聲說你是相公的母親,可有什麽證明?”


    老婦人一愣,沒想到她會這麽問,但她也是有備而來,一點都不懼怕大家的盤問。


    她上下打量著葉氏,皺眉的樣子似乎很不滿意:“你就是明山的媳婦?”


    葉氏:“正是!”


    老婦人:“長的還行。”


    而後又對中年大叔說:“把東西拿過來!”


    中年大叔把背在背上的包袱拿下來,並把裏麵的東西取了出來,是一個銀質的長命鎖,還有一套嬰兒衣服。


    老婦人拿起長命鎖說道:“明山,這是你剛滿月的時候,你父親花了大價錢買了送給你的,上麵還有你的名字—明山,這個名字也是他給你取的,寓意你的明天像山一樣高大!


    這套衣服是你出生之前,我親手做的,那時候你是個大胖小子,加上長得又快,這件衣服穿了幾天就穿不了了,但我一直舍不得把它丟掉,一直保留著。”


    說到以前,她一臉的回憶:“那時候的你,可調皮了,不讓你跟村裏的孩子一起下河,你就是不聽,非要跟著他們去,差點溺水。


    好在你爹剛好路過河邊,把你救了上來,那一次,你爹把你修理得很慘,你一直哭啊,喊你吃飯也不吃。最後又被你爹揍了一頓。


    還有一次,上樹掏鳥蛋,不小心踩空,從那麽高的樹上直接摔了下來,人都摔暈了,把我和你爹嚇死了,以為你就這麽去了,好在,沒過多久,你又醒了過來。


    更有一次,你說要幫我挑水,人都沒桶那麽高,怎麽挑得起來?


    你說你那麽小,怎麽就這麽淘氣,什麽都敢幹。我一說你,你就不高興,還總跟我唱反調,你爹一說你,你都不敢吭聲。”


    她每說一個字,李明山的臉就蒼白幾分。


    那件衣服他不記得,畢竟那是他出生的時候穿,等他再長大一點,那些衣服早就不知道塞到哪個角落裏了。


    但是那個長命鎖,他還有印象,而且印象深刻。


    自從他有記憶以來,這個長命鎖一直陪伴著他。


    父親還指著上麵的字,對他說,明山,你看這就是你的名字,這個是明,這個是山,等你長大以後,給送你去學堂讀書,將來考狀元,當大官。


    “哇,原來我的名字就是這樣子的。”


    那時候的他,十分好奇:“爹,你為什麽要給我取這個名字?”


    父親嗬嗬一笑:“爹希望你聰明伶俐,像大山一樣高大。”


    他用手比劃著,怎麽也比劃不出大山有多大,歪著腦袋問道:“像大山一樣高大,那得多大?那我不成了巨人了嗎?全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我。”


    父親笑得更大聲,將他抱了起來,往空中一拋:“對,就跟山一樣巨大,咱們的明山就是巨人,整個世界的人都可以看到他。”


    被拋在空中的他等下哈哈大笑:“爹,再拋高一點。”


    “好咧。”


    直到父親累得雙手都動不了了,他才停了下來。


    但父親依然對他樂嗬嗬的笑:“明山真棒,以後肯定有出息。”


    看著父親笑,他也傻傻的笑。


    直到有一天,母親離開了,他的長命鎖也不見了。


    他以為是落在了什麽地方,到處去找,尋找的過程中,還被村裏的孩子騙了,說有看到過他的長命鎖。


    於是,他傻乎乎地跟著他們去,誰知他們竟然將他帶到一處墳坑裏,裏麵還有一副已經破損不堪的舊棺材,棺材裏還有白骨。


    父親對他說過,隻要我們活著的人對死去的人心存敬畏,就不用懼怕。


    但是,他隻是一個孩子,一個五歲的孩子,他哪裏懂什麽。


    那些人將骷髏頭扔在他的懷裏,要求他抱著。


    他不抱,就被那些人打了一頓。


    更過分的是,那些孩子將他推進深深的墳坑裏,他被嚇壞了,他害怕極了,不停的哭,不停地往上爬。


    摳著深坑的突起的土塊,一點一點的努力向上攀爬,還差一點,他就能上去了。


    那些人卻踩住他的手,不讓他爬上去。


    他忍著疼痛,不停地求著,希望他們讓他上去。


    但是這些人不是孩童,而是魔鬼,是地獄來的惡魔,他們解開褲頭,直接往他的身上撒尿。


    有人笑道:“你把這些尿喝了,就讓你上來,不然的話,就把你埋在這裏,做一輩子的惡鬼。”


    對方那麽多人,而且都比他大,他根本就沒有反抗的能力。


    他為了爬上來,為了活命,隻能吞下這些恥辱。


    但是,懦弱求饒根本喚不了這些人的良知,他們耍夠了,直接用土將他掩埋。


    他絕望,他哭泣,他害怕,他不停地呼叫母親和父親。


    終於,在他即將昏厥之際,父親來了,他如神仙降臨一般來到他的身邊。


    怕傷到他,父親不敢用工具,而是用雙手將他刨了出來。


    那一天,父親如山洪爆發一樣,打了村子裏很多孩子,同時父親也被他們的家長打的很慘。


    那一天晚上,父親抱著他痛哭,一直在自責,說自己沒用,一事無成,就是個廢物。


    從那一天之後,父親更加沉默寡言。


    從那一天之後,他仿佛變了一個人,一下子長大了很多。


    從那一天之後,他也看淡了世間涼泊。


    他不知道母親為何要離開,他隻知道,母親總是一直抱怨,抱怨這個家太窮,抱怨父親無能,給不了她想要的生活。也抱怨他,自從把他生下來之後,她就沒有以前那種自由自在的生活。


    與父親相依為命的日子裏,他漸漸的把母親淡忘了。


    老婦人又說道:“在你的左邊屁股,有一顆痣,這顆痣不是黑色的,而是紅色的,它有指甲蓋那麽大,如果我不是你的母親,我怎麽會知道的如此清楚。”


    葉氏臉色一白,因為她說的沒錯。


    她嘴巴動了動,卻沒有再說話,她看向李淩雲:“雲兒,這?”


    李淩雲上前擁著她:“娘,別怕,有我在。”


    隨即對著老婦人冷冷一笑:“這能證明什麽?哪個男孩子小時候不是光著屁股的,隨便一問,大家都知道哪個男人身上有不一樣的地方。


    再說了,你是他的母親,那這麽多年來,你去了哪裏?


    他被村子裏的人欺負的時候,你在哪裏?


    他餓肚子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他連件像樣的衣服都沒有,你又在那裏?


    逢年過節,家人團聚,你又在哪裏?


    你盡到一個母親應該盡的責任嗎?在他最無助的時候,你又在哪裏?


    現如今看到看到他的生活好起來,你又回來了,你的臉皮怎麽這麽厚?”


    這一字一句,讓人無地自容。


    可老婦人是誰?


    她可是李明山的母親,拋夫棄子的危氏,敢跟著一個見了幾次麵的賣貨郎離家的危氏。


    她的臉皮比城牆還厚。


    危氏頓時大哭起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這些年的不容易:“你以為我想離開這裏嗎?還不是那個死鬼,他盡到為人丈夫的責任嗎,對我非打即罵,我操持這個家容易嗎?沒吃沒喝的,孩子又要養。


    我隻是問了別人借了一斤米,他就罵我,難道不用吃飯,都等著餓死嗎?


    我隻是買一件衣裳,他就罵我敗家,我嫁給他那麽多年,買一件衣裳又怎麽了…”


    說了很多很多,來來去去就是李明山父親的錯,如何對不起她,而她一點責任都沒有。


    現如今,她夫家那邊因為蝗災,顆粒無收,實在是走投無路,這才來投奔李明山。


    其實真相是,偶然的機會,危雲得知李明山發大財了,又是開店鋪又是蓋新房子,家財萬貫。


    最重要的是,他的兒子不知所蹤,隻有一個女兒。


    百年之後,萬貫家產會留給誰?


    當然是留給這個唯一的女兒。


    那豈不是便宜了那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婿。


    於是,她派他的兒子悄悄地來打探,想不到謠言是真的。


    這讓激動不已,如果將這些家產搶過來,還能有別人什麽事。


    於是,一個大膽的想法瞬間湧上心頭,舉家搬遷。


    末了,危氏直接說道:“明山,娘已經走投無路了,以後就住在這裏,你們要趕我走,就是大不孝,我就吊死在這裏。”


    李明山沒有說話,李淩雲已經開口,隻是說出的話很欠揍:“那你就死吧。”


    “你…”


    危氏沒想到李淩雲真的什麽都敢說


    中年婦人,也就是危氏的兒媳馮金娣,眼光落在了李淩雲身上,說話有些陰陽怪氣:“你就是李淩雲吧,聽說你今年已經22歲了還嫁不出去,這樣吧,我給你介紹好不好,該怎麽說,我們也是一家人。”


    李淩雲聲音不冷不淡:“抱歉,不認識你是哪要蔥。”


    “我可是你的嬸娘。”


    “姓葉的,你這個兒媳是怎麽當的?”


    危氏發現,這裏隻有葉氏是最好說話的。


    危氏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李淩雲冷聲打斷:“滾一邊去。”


    三番兩次的被罵滾,危氏瞪了眼,雙手叉腰,一副潑婦的模樣:“你怎麽跟我說話呢?我是你親祖母,你這樣是大不孝。”


    陳嬸走了過來打圓場:“那個老嬸子,要不先喝口水吧。”


    危氏一拐胳膊肘,把她撞開,三兩步走到李淩雲麵前,唾沫星子差點噴到李淩雲臉上:“我跟你說,我是你祖母,想在我麵前擺臭架子,做夢!”


    “胡鬧。”


    沒等李淩雲說話,李明山氣得胡子翹起來,嗬斥她。


    危氏不敢置信的回頭,瞪大了眼珠子看李明山:“明山,你敢吼我?我可是你娘啊!”


    隨即不等眾人回神,咚一下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起來,“老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呀,親生兒子竟然這樣對我,10月懷胎呀,這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到頭來還不認我這個娘,再讓我怎麽活下去,天哪,老天爺呀,你把我收了吧,就讓我死在這裏,我的魂魄就在這裏看著他們,讓他們一家永遠都不得安寧。”


    李淩雲:“……”


    李明山頓時黑了臉,當年那個無理取鬧的女人又回來了。


    其實,危氏太強勢了,如果她一進來就示弱,說不定早就被李明山請進屋了。


    再怎麽說,她都是李明山的親娘,即使她再不是,他也無權去說她。


    但,危氏一來就搞錯了,以為可以很好地拿捏李明山,就像當年拿捏李明山的父親一樣,讓他往東就不敢往西。


    但很明顯,李明山比他父親做得更好。


    鐵柱已經進去,將他們放在房間裏的東西丟了出去。


    危氏見狀,哭得更大聲:“老天爺,還有沒有天理,我來自己兒子的家裏,竟然被趕了出去,世界上怎麽有這麽惡毒的人,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趕,當年我就不應該把他生下來,我應該直接把他淹死在尿桶裏,天哪,我不活了,就像我死在這裏了吧。”


    東西被扔了出來,三個小夥子臉色非常難看,蘇招華:“奶,你不說這是我們家嗎?他們怎麽能這樣對我們!”


    眾人無語的看著這一大家子,世界上怎麽有這麽無賴的人,應該說怎麽有這麽厚臉皮的人。


    背著包袱來到別人家,就說這房子是他們的,如果不給,就是不孝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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