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媳謝蘭琴急了,連忙開口說:“娘,大伯家也是出於好意,你誤會了人家也就算了,怎麽能分家呢!我們還需要靠他們幫忙指路呢!”


    兒子們也跟著勸說,沒有大伯帶路,逃難的路上心裏沒底。


    張德福冷哼一聲,轉過頭,等趙春花開腔示弱。


    可趙春花鐵了心要分道揚鑣,瞥了一眼兒媳:“你要覺得他們對你好,那就跟他們一起走,我可沒攔著。”


    謝蘭琴憋了半天,終於不敢吱聲了。


    趙春花的眼神意味深長,看了看謝蘭琴,一句話不說,意思卻很明顯。


    謝蘭琴臉都憋紅了,低著頭,手指在那兒絞來絞去。


    她倒是想去大房那裏,可還得看人家願不願意收留。


    念頭剛起,張德福媳婦白曉薇拍了一下大腿,不屑地說:“你們就別想了,分家了還指望我們白白養著一個孕婦,想都別想!”


    張德福皺眉道:“你們家裏又是老人又是小孩的,要是沒我領著,別說南邊了,連這山也翻不過去。乖乖聽話,否則別怪我不給你們麵子。”


    趙春花仍舊態度冷淡:“把我家的糧食還來,大家各走各的。”


    張德福氣得臉漲得通紅,吼道:“你個不明事理的女人,看你們一家路上不是被野獸吃了就是餓死吧!”


    見趙春花不吃這套,張德福憤憤地離開。


    趙春花則讓兒子們抬著板車跟了出去。


    一家人回老土屋後,張德福不死心又跑來說服他們一起走,想把糧食弄到手。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喊聲。


    “誰敢埋我娘,我和他拚了!”


    三兒子張大軍背著一大堆比他還高的木柴匆匆進來,手裏還抓著鐮刀。


    眾人變了臉色。


    原因很簡單,這大軍才十歲,但力氣大得驚人,比牛還強,而且特別孝順他娘趙春花。


    如果讓他知道誰想埋了他娘,他能把那一家人打得滿地找牙。


    白曉薇嚇得臉都白了,哎呀一聲:“我剛想起來,我家灶上還架著鍋呢,真是急糊塗了,一聽二房有事,啥都忘了。”


    說完,她拉著張德福和張二喜,一家三口急忙找借口走了。


    在一旁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三房見沒了好處可撈,也不好意思再待下去,就離開了。


    趙春花安撫著額頭青筋凸起的張大軍,輕輕拍著他的腦袋,語氣溫柔:“娘沒事,你待會兒跟著你哥哥們到大伯家,把咱們的東西拿回來,往後不要跟他們混在一起!”


    大軍連想都沒想就點頭同意了,他娘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他笑得傻乎乎的,露出一排牙齒:“娘,你快看,我找到些吃的!”


    大軍小心翼翼地從腰間拿出一個鼓鼓的布袋,趙春花看了一眼,差點沒嚇一跳。


    好家夥,是一大堆蠕動的螞蚱!


    她忍住惡心,嘴角抽了抽問:“這是哪兒來的?”


    張大軍嘿嘿一笑:“我到山上砍柴時發現了一窩,就全部抓回來了。今天可以開葷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發亮,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這幾天逃難,別說吃肉了,連粗糧也隻能省著吃,整天啃草根樹皮,整個人都瘦得不像樣了。


    張家眾人暗自咽了咽口水。


    這種危難時刻,誰還會嫌棄蟲子啊,隻要能填飽肚子就行。


    趙春花歎了口氣,這一切都是因為戰亂災荒導致的。


    她把袋子遞給了大兒媳謝蘭琴,讓她把這些蟲子處理了煮給大家吃。


    謝蘭琴感動得直抹眼淚,紅著眼睛連連答應。


    趙春花明白她的心思,這個媳婦本性並不壞,隻不過之前被家裏人欺負得太厲害了,為了孩子隻能討好大房。


    夜裏,大軍跟著天飽天福,三人去了大伯家把東西拿了回來。


    起初,張德福嘴裏罵罵咧咧,死活不給,但趙春花不慣他那一套,直接衝到他家門口一頓數落,坐在他家土屋門口撒潑拍大腿,說出了這些年大房做的那些惡心事。


    這一鬧,路過的村民們議論紛紛,張德福實在掛不住麵子,無奈之下隻能交出了東西。


    晚上,一家人總算能吃上一頓還算像樣的晚飯,蒸雜麵饃饃加上一盤子炸蝗蟲。


    一家人圍著火堆坐下,等著一家之主趙春花來分食物。


    趙春花看著家裏人一個個瘦弱不堪、病懨懨的樣子,歎了口氣,每個人分了一大塊餅還有一把炸蝗蟲。


    至於她自己的那份……實在沒胃口,留了半塊餅給自己,其餘都給了懷著孕的大兒媳謝蘭琴。


    謝蘭琴眼裏閃著淚光,心中又是愧疚又是心虛:“娘……”


    今天她聽了大伯一家的話埋了婆婆,可沒想到婆婆還要把她的那份食物也給她。


    她心裏知道自己誤解了婆婆,婆婆其實很好,嗚嗚嗚……


    趙春花一臉嚴肅:“快吃!再磨磨唧唧我真要把你們丟山上喂狼!”


    張天飽一邊吃一邊抹眼淚,到後來變成了號啕大哭,跪在趙春花麵前一個勁兒地認錯。


    他覺得自己太不孝了,今天差點被人唆使著要把他從小養大的小姨埋了。


    他發誓以後就算全家餓死,也會再對不起老娘。


    其他人也是滿臉自責,一家人緊緊抱在一起哭泣。


    隻有大軍懵懵懂懂地吃得很香,張大牛則默默地站在趙春花旁邊,一句話也不說。


    趙春花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露出不耐煩的表情:“吃飯就安安靜靜地吃,再這樣鬧下去,我把你們的碗都掀翻了!”


    張家的孩子們這才安靜下來,吃完飯各自忙活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謝蘭琴就把一家人的早飯做好了。


    昨天剩下的炸蝗蟲還有一些,她攪合著放進麵粉裏,全都用來烙成餅。


    這時三房嬸子朱芳芳聞著香味過來:“喲,天飽家的,這是在做什麽好東西呢?怎麽這麽香啊!難道是你家大軍打到野味了?”


    她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閃著好奇和貪婪的光芒,說著就要去揭開鍋蓋。


    謝蘭琴拿著鍋鏟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想阻止但又不敢,臉憋得青一陣紅一陣。


    忽然一隻手伸過來,緊緊按住了朱芳芳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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