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乞丐醞釀片刻道:“你知道祭龍大會麽?”


    露五淵疑惑點頭道:“知道啊!”


    小乞丐突然聲音一肅道:


    “就是這祭龍大會,官府總要在民間大肆搜集一批用來祭祀怪龍的犧牲品,本來按朝廷的規定,隻可網羅那些病入膏肓、不久於人世的病人,但官府往往利用手裏的這種生殺予奪大權大肆斂財,隻要交不起賄金的百姓,都會被他們劃歸為病人,百姓唯有叫苦連天,堪堪忍受。


    哪知最近官府變本加厲,竟然利用搜羅祭祀品之機,趁機強搶民女,民間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都被他們強行帶走,然後集中起來,隱藏在一個特別隱秘的地方,江湖上有很多俠肝義膽的英雄豪傑都在尋找這個地方,試圖解救那些可憐的女子,然而官府的行動實在詭譎,時至今日,竟然沒有一個人尋得一絲蛛絲馬跡。


    我已暗中多次跟蹤追擊官府的車隊,至今也是一無所獲,不過好在我自己也一直毫發無損,隻是沒料到今日那看護馬車的武官功夫竟然如此了得,這麽長時間以來我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硬茬!好在我幸運得很,又碰到了你這樣的絕世高手,否則真是小命難保了!嘻!”


    露五淵聽得瞠目結舌,好半晌,他才抖抖眉毛,顫聲道:


    “官府已經明目張膽到了這樣的地步?”


    小乞丐歎道:


    “當然他們表麵上隻是說奉命搜集祭祀品,但凡符合標準的必須老實就範,是不是符合標準還不是他們隨意定,看到姿色不凡的女子他們隨便扣頂帽子就可以當做祭祀品抓走了,正因為是當祭祀品抓走的,所以我們才把這些女子稱作祭女,不過她們可不是用來祭祀怪龍,聽說很可能是用來賄賂達官顯貴的,唉,可憐的女子啊!”


    露五淵直聽得義憤填膺、咬牙切齒,不過卻也隻能徒歎奈何,悲憤好一會,突然悟起什麽,忙道:


    “對了,你說的這些事件確實很令人憤慨,不過我有點不明白的是,你隻不過是個小叫花子,一天三頓飯都沒有著落,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熱情來關注這些事呢?”


    小乞丐眼神一閃,然後撇了撇嘴豪氣幹雲道: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我雖然隻是個要飯的,但也是這個國家中的一員,而且但凡有點人性和血性的人,都不能容忍這樣殘忍的事發生在自己身邊,如果放任這些惡行暴行不理不睬,那我就算是每天三餐吃得飽飽的,內心愧疚也得愧疚死!”


    露五淵沒料到麵前這單薄瘦削的嬌小身子裏竟然蘊藏著如此義薄雲天的力量,打心眼裏對這個小乞丐生出又敬又愛之情,不過在思維上他還保持著冷靜,因此嘴上還是得跟他講大道理:


    “小兄弟,你的正直勇敢很令我敬佩,也讓我慚愧,但我還是要向你潑冷水,如果咱們想真正解救這些階級姐妹們,這麽意氣用事不但於事無補,而且隻會令事情越來越糟糕!”


    小乞丐眨了眨眼疑惑道:“這是什麽道理呢?”


    露五淵解釋道:


    “你想啊,本來官府做這偷雞摸狗的事就很小心翼翼了,你再這麽打草驚蛇、瞎鬧一氣,更加提高了他們思想的警覺性和行動的隱秘性,他們怎麽可能還讓你再尋到蹤跡、抓住把柄呢?”


    小乞丐麵容一呆,若有所思地點頭道: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應該這麽大張旗鼓地去跟官府對抗,而是應該暗地裏跟蹤他們,可是我都是先暗地裏跟蹤的嘛,隻是總被他們發現而已!”


    露五淵苦笑了笑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憑你一己之力,就想要破壞那麽龐大的官府的陰謀,無異於癡人說夢,這麽跟你說吧,就假設你跟蹤本領夠強,經曆一番曲折後最終也找到了那個美女集中營,那你又能怎麽樣?你除了望著那些即將被出賣的姐妹義憤填膺之外,還能幹什麽?”


    小乞丐聽著露五淵的怪言怪語,黑亮的睫毛使勁撲閃著,眼裏新奇之光直冒,盯了露五淵好一會後,欣然道:


    “其實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做這件事啦,剛才不是說了,還有好多英雄豪傑都在追蹤呢,他們可不都是單打獨鬥的,他們背後都是有幫派支持的!”


    露五淵連連搖頭道:


    “看來你還沒完全理解我的意思,官府的力量不是任何幫派能夠比擬的,非要與之抗衡,那是自找苦吃,自討沒趣!”


    小乞丐聽得麵色直動,心有所感,凝神望著露五淵,口中喃喃道:


    “那,那難道就眼看著那些可憐的姐妹們陷入狼窩而不管不顧嗎?”


    露五淵麵色冷峻毅然搖頭道:


    “那可不是,我隻是想說明,凡事不能蠻幹,得講究方法!”


    可憐的小乞丐一頭霧水地望著露五淵,脖子抻著,眼睛眨巴著。


    露五淵微笑道:


    “小兄弟你也別迷茫了,我給你指一條明路吧,你也不要在江湖上孤家寡人一個人瞎晃蕩了,更不要單槍匹馬去惹官兵,其實你是有龐大的靠山的,你們丐幫的新任幫主朱義明同誌現在正在東南地區起義呢,他上次在君山的丐幫大會上已經發出號令,讓天底下所有的丐幫弟子齊赴福建漳浦縣城西穀地集合聽命,準備來一場天翻地覆慨而慷的大行動,造官府的反,革楊蒲的命。那時候別說解救祭女了,就是解放婦女都能實現!”


    這番話半真半假、連糊弄帶誘哄地,小乞丐倒也聽明白了個大概,當下嘻嘻一笑道:


    “嘻,你這人說話怎麽這麽有意思啊?可是我真地是等不及了啊,我現在就想把事情調查清楚呢!”


    露五淵立馬虎著臉道:“你看你看,剛給你說半天,一句話沒聽進去,全當我在製造廢氣!”


    小乞丐格格一笑後,沉靜下來,又逐漸浮現苦澀之色,想了想道:


    “那這樣吧,露大哥,你武功那麽高強,你去幫我把那馬車裏的女子搶過來吧,先救一個是一個!”


    露五淵愣道:“哪輛馬車?”


    小乞丐道:“就是和我在那巷子裏打鬥的那些官兵們押送著的那輛馬車啊!”


    露五淵怔了怔,氣惱道:“你個小鬼頭,難道你也要強搶女人!”


    小乞丐連聲辯解道:“不是啊,我隻是覺得不管以後如何,但眼前既然已經發現一個祭女了,你又有能力解救,為什麽不去救她呢?”


    露五淵恍然道:“哦,原來你把她也當做祭女了!”


    小乞丐狐疑道:“難道不是嗎?他們突然派出如此強大的武力加以監護,跟以往我碰到的車隊大大不同,想必就因為是裝載祭女的馬車了!”


    露五淵苦笑道:“搞錯啦兄弟,那哪是什麽祭女,那是超女,那些官兵們對她都是敬若神明的,說話都要低三下四的!”


    小乞丐‘哦’地一聲,兩隻寶石般的秀氣大眼睛骨碌碌一轉,若有所思道:


    “你,你是說,她是他們的主子?”


    露五淵悠然笑道:“是的,她不僅不是他們的祭女,相反,他們是她的祭男,他們得唯唯諾諾奉祀她!”


    小乞丐恍然笑道:


    “這樣啊,怪不得他們那麽大方地施舍錢財給百姓,我還以為他們是在掩人耳目,卻原來是一個富家大小姐在賑濟災民啊!”


    露五淵略一呆愣後訝異道:“你是說安陽城裏的那些饑民都是她賑濟的?”


    小乞丐歪了歪嘴,滿腹牢騷道:


    “是啊,我這邊象個傻子一樣要死要活要去救她,她卻在車上逍遙自在地行善布施,也不探出頭來向我說明一下!害得我差點丟了小命!”


    沒想到那美麗大小姐還是個大善人,露五淵心中不由對那陌生的楊梓棉生出幾絲親切感來,當下對著小乞丐開玩笑道:


    “你這麽冒失地衝上去,人家還以為你要劫財劫色呢,哪裏還敢探出頭來跟你打招呼,隻狠不得她的守衛把你立刻剁成八大塊呢!嗬嗬!”


    小乞丐撅嘴不滿道:“你這人心腸怎麽這麽狠毒啊,虧得我還把你當做好人呢!”


    露五淵哈哈笑道:“又不是我要將你剁成八大塊,我隻是替別人這麽想而已!”


    小乞丐嗔道:“是你自己有這個心思,才會這麽替別人想的!哼,我受傷了!”


    這個小乞丐發起嗔來,還真有小女兒家的嬌柔姿態,露五淵和他雖是初識,但感覺就象老朋友一般親密無間,不由開懷大樂道:


    “哈,好,好,為了讓你不受傷,那你也在心裏狠狠地詛咒我吧,詛咒我被五馬分屍、天雷轟頂,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小乞丐小腳丫子直跺道:“好啦,你快別說啦,說得我心都慌了,好象真地是我在詛咒你似的!”


    露五淵暢懷大笑一陣後,晃了晃腦袋,擺正姿態道:


    “好啦,小兄弟,時間當緊,咱們就不在這裏瞎侃了,要不,咱就在這裏分手吧!”


    小乞丐愣了愣,悵然道:


    “你要去哪裏啊?”


    露五淵一臉神往道:“我去北京找個朋友!”


    小乞丐皺眉道:“去北京?北京城現在危機四伏、險象環生,你知不知道?”


    露五淵一聳肩膀灑然道:“隻要能找到我那個朋友,天大的危險我也一巴掌把它掀過去!”


    小乞丐眨了眨靈秀的眼睛,突然笑道:


    “我知道了,你那個朋友一定是你的…祭女,嘻嘻!”


    話落,他嘻嘻一笑,突然一躍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露五淵一怔道:“小鬼頭,你要去哪裏?”


    小乞丐的身影已經躍出數丈開外,頭也不回道:


    “你告訴我的啊,去福建找幫主去!”


    露五淵咧了咧嘴道:“那好,那你多保重啊,你叫什麽名字?”


    “丐九州!”


    小乞丐清脆的聲音遙遙傳來。


    露五淵啼笑皆非,他露宿在五湖四海上,小乞丐則要蓋住九州大地,偏不讓他露宿。


    這小乞丐真是古靈精怪得緊,如果不是自己此行險惡重重,又一心掛在林玉身上,帶著他一路遊山玩水、緩緩而行,一定會很有趣。


    望著小乞丐的身影消失在遠方山腳處,露五淵抽回神思,微一搖頭,淡苦一笑,衝馬三發出出發指令。


    馬三抖了抖鬃毛,昂首向天,奮起馬蹄,電射而去。


    此後一路行來,露五淵不敢再有片刻停留,連頭都不探出車廂,一方麵他身上已經不名一文,無法救濟路邊餓倒的鄉民,幹脆來個眼不見為淨,另一方麵,他必須一鼓作氣抵達京城,否則,稍一鬆懈,他和馬三可能就要因為氣力不繼而擱淺在赴京途中。


    他隻一心一意在車廂裏研磨推雲凝煙神功的奧妙法門,漸入佳境,在意念的接引下,感覺彌漫沉浮在自己身體內外的那團團強大內力真地就象煙雲一般開始湧動起來,就如同真地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推動約束著它們,而不再是那麽虛幻縹緲,不可捉摸。


    感念及此,露五淵興奮不已,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功法的修習當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日,露五淵正在為將氣海穴附近的一小團勁氣成功引入穴位而開心不已的時候,馬車驀地停了下來。


    露五淵頗感驚愕,忙撩起車簾往外一看,頓時兩眼放亮,有心曠神怡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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