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這簡單一句話,令露五淵瞬間產生了無數新的疑惑,他都不知道該先問哪方麵的了,隻是本能地脫口而出道:“什麽?大漢國?你們這裏現在才是漢朝?”


    老者被問得一愣,想了想道:“哦,對,壯士還是第一次來我中土吧,不了解我大漢國時事,現在正是大漢王朝景平五年,不知道壯士口中所謂的才是漢朝又是何意呢?難道壯士認為漢朝應該已經完結了嗎?”


    說到最後,老者的眼睛裏竟不自覺閃過一絲奇異的亮光,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不覺被自己的話觸動了什麽。


    露五淵的腦袋卻是完全成了一鍋漿糊,本來稀哩糊塗怎麽就到了明朝這一怪事就已經讓他大傷腦筋,而且他基本上也開始相信自己是到了明朝了,畢竟這裏通用的是南明永曆皇帝鑄造的錢幣,可現在怎麽又突然變成漢朝了?漢朝可是在明朝之前不知道多少年的事了,如此兩個毫不相關的朝代,卻怎麽硬生生在這裏產生了關聯?莫非此漢朝非彼漢朝?


    露五淵絞盡腦汁回憶自己以前零零碎碎從各個渠道學到的有關漢朝皇帝的一些史料,但活該他倒黴的是,如果把西漢東漢加起來算,漢朝可是中國古代封建王朝中曆時最長的一個,共經曆26個皇帝,其中使用的年號無數,而這些年號裏,漢武帝劉徹的年號“建元”因為是中國曆史上首次采用年號紀年,所以他還有印象,另外看三國演義時知道了東漢最後一個傀儡皇帝漢獻帝劉協最後使用的年號是延康,其它的就全都不記得了,卻哪裏能想得起來其中有沒有一個叫景平帝的?


    露五淵冥思苦想了一會,不得要領,隻得抬頭回答老者:“從時間上看,漢朝應該在明朝之前,既然這裏已經是明朝末年了,那漢朝早就應該消亡了才是,怎麽還有大漢王朝存在呢?”


    老者聞言吃驚不小,滿臉驚疑道:“明朝末年?壯士指的是大明國吧,大明國在七十年前就已經被大漢國取代了,這裏怎麽會是明朝末年呢?壯士是否弄錯了?是不是因為貴國的曆史書籍記載有誤誤導壯士了?”


    如果不是老者滿臉認真嚴肅的神情,露五淵簡直要以為他是在逗自己取樂了。莫名其妙從現代中國來到明朝已經足夠離奇了,現在明朝還跑到漢朝前邊去了,這時空錯位得實在過於離譜了。


    露五淵凝神想了一會後問:“那你們這裏是西漢還是東漢?”


    老者更奇了:“西漢東漢?我們就是大漢國啊,沒有什麽東漢西漢之分,壯士是指我們大漢國土的西邊和東邊嗎?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就在國土東疆呢!”


    露五淵無奈笑了笑,才悟起所謂的西漢東漢,隻是後世斷代史學家治史時取的名字,因為東漢劉秀平了王莽之亂後將國都定在洛陽,在西漢國都長安的東邊,所以才有了西漢東漢之分,如果這裏現在真是漢朝,那這兒的人又怎麽能知道後世對他們的稱謂呢!


    憶及此點,露五淵便趕緊追問:“那你們這裏現在已經經曆了王莽造反了嗎?”


    沒想到露五淵這一問,倒激發起老者的感慨來了,隻見他神色突然一凜,接著就喟然一歎道:“造反?哎!壯士倒真是夠直白的,不過時勢至此,避而不談也終非義士所為,現在啊,大漢國國運不濟,朝政被奸佞把持,朝綱敗壞,腐敗孳生,全國到處都是官紳惡霸魚肉鄉民,弄得民不聊生,老百姓紛紛揭竿而起,以致神州萬裏,到處狼煙四起,其中有沒有一支造反勢力叫王莽的,還真不好說!”


    露五淵沒料到自己一句問話,有用的沒探聽到,倒把現在的形勢了解個清楚,不由得撓頭苦笑道:“大叔,我是實在搞不懂你們這裏的情形,腦袋都大了,我也不想細究下去了,那我就接著問第二個問題,你知道中國在哪裏嗎?從這裏怎麽去中國呢?”


    露五淵這話一出,眼角的餘光明顯感覺到林妹妹一直略顯黯淡的眼神驟然閃亮,顯然,這話激活了她一直沉鬱的神經,而實際上,露五淵這話也是替她問的。


    老者眉間的疑惑再次加深,奇道:“中國?壯士指的是中原地區嗎?壯士要去中原地區哪個地方呢?”


    露五淵無奈苦歎一聲道:“不是中原地區,算了,看來你們這裏真是什麽與中國八杆子打不到一塊的大漢國了,我不問了,還是回到剛才那個問題,對了,你是問我知道不知道什麽祭龍大會吧?我好像聽那什麽楊大人也提到過,到底什麽叫祭龍大會?”


    孰料老者又是沉沉的一歎道:


    “哎!提到那個楊大人,這就是為什麽老朽剛才說壯士對我們後湖村有再造之德的原因了。當然,一切還是要由那些可怕的怪龍說起,我想壯士應該也有所耳聞,在我們大漢國土東邊的無邊火海裏,傳說有一個生長著成千上萬條巨大怪龍的火龍島,到底是不是真地,因為從來沒有人去過,無法證實,但火海裏有著無數可怕的巨大怪龍卻是不爭的事實,因為它們每隔五年就會光顧一次大陸,每次來臨時的聲勢非常駭人,就象有上萬座大山從天際橫移過來一樣,黑壓壓遮蓋了整個天空,真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它們來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吃人,吃了足夠數量的人後,它們就立即飛回,絕不停留,因此,我們這裏基本上就是以五年作為周期,相當於每五年就要經曆一次慘絕人寰的天災,自從人類有史以來,狀況就一直是這樣的,我們的祖先也一直在與怪龍的殊死抗爭中生存著。


    在大明國時期,曾經出了四個英雄世家,他們各自摸索出一套武藝和樂技,怪龍來臨時,隻要他們四個聯合吹奏出一套斬龍曲,那些怪龍就都好象被麻醉了一樣,呆滯在半空中眼神迷離,然後四個英雄趁勢各自施展出自己的絕世武藝,在怪龍回複神智之前,將它們多數斬落,剩餘的怪龍忌憚於他們的聲勢,沒有造成多大的傷害就都折返回去了。


    有了這四大英雄世家代代相傳的護佑,大明國中後期在與怪龍的對抗中一直都風平浪靜,沒有引發多大的恐慌。但是自從七十年前大明將軍周振崗發動政變取代大明建立了大漢國,情形徹底變了,四大英雄世家的祖先均是大明開國元勳出身,對大明忠心耿耿,如何忍受得了這種改朝換代,不願食用漢祿,紛紛歸隱,據說有兩家後裔遠赴異國移居,另兩家後裔潛隱歸山,不理世情。


    自此,怪龍五年一次的血雨腥風重現昔日的慘烈程度,大漢朝廷苦無對策之下,後來為了盡可能地減少損失,竟想出了一個萬不得已的辦法,就是將全國的死刑犯都不再使用其它方式處死,而是留存一到五年後,集中圈禁在怪龍固定登陸的海灘上提供給怪龍吸食作為處死的唯一方式,美其名曰為祭龍大會,本來這一招也算是無奈之下的妙招,可安靜了十來年後,不知道怎麽回事,全國死刑犯的數量越來越少,竟不夠怪龍食用的飯量了,於是又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官在皇帝麵前奏了一本,說為了國家安寧,應該將全國病弱殘癱的百姓也一並搜羅起來,反正這些百姓也是社會負擔,喂給怪龍既保國土平安又減輕國家累贅,何樂而不為。


    於是皇帝予以采納,也正因為如此,象楊縣令這樣的地方官員就有了可乘之機,反正在他的轄區內誰羸弱誰殘癱,還不是由他說了算,隻要他看著誰不高興,將其劃入黑名單,臨到祭龍大會前,派官兵抓過來就是,既泄了私憤又完成了本周期朝廷派下來的人頭任務,對於他來說實在是兩全其美。可對於生活在最底層的窮苦百姓來說就糟糕透了,人人自危,不知道什麽時候自己就被官府劃作了怪龍的美食,哪裏還能安居樂業?


    好了,現在就回到了老朽剛才說到的主題,老朽雖無德能,但為了保全後湖全村老小,多年來在後湖村勵精圖治,沒有荒廢任何田事,莊稼茂盛,碩果累累,如此方能在集市上販賣得到些許銀兩,再用這些銀兩賄賂縣府大大小小的官員,這些爺們得到了好處,每次祭龍大會就都對後湖村網開一麵,因此老朽可以自豪地說,自從老朽來此當了村裏的頭人之後,後湖村不論老弱病殘沒有一個人進入了怪龍的肚腹。


    但很不幸的事就出現在了前幾天,一個縣衙當差的衙役因缺錢花到村裏來找老朽勒索,他拿到銀兩回去的途中意外看到了朱劉氏,回去就稟告了楊知縣,這下子村裏就被楊知縣盯上了,三番五次借巡查的名義來村裏找老朽要人,老朽為大局著想,無奈隻好勸了幾次朱劉氏,但朱劉氏性子剛烈,斷然拒絕。楊知縣惱羞成怒,最後一次放下一句話,約定幾日幾點在哪裏見麵,如果朱劉氏不來,那她的癱子丈夫將成為後湖村第一個祭龍大會的祭祀品,然後拂袖而去。


    他的話意老朽聽得明白,他也是在威脅老朽,如果朱劉氏不從他,那不僅是朱劉氏的丈夫,後湖村也將從此陷入災難。老朽一大把年紀,倒也不在乎什麽了,但後湖村幾千條人命,卻是老朽沉甸甸的心頭肉啊!但老朽又不能因此逼迫朱劉氏犧牲自己的貞節來保全全村,她沒有這樣的義務。所以老朽在去朱劉氏家裏的半途中停駐下來,隻有蹲在路邊垂淚歎息。


    誰知朱劉氏正好看到了老朽為難的情狀,這個可憐而仁善的丫頭,為了全村老小,咬牙痛哭了一番後,終於屈從了。也就是在今天黃昏,她去了楊知縣約定的那個地方。老朽本來是在屋子裏惶然無度的,一方麵為朱劉氏的不幸遭遇,一方麵也很惶惑後湖村的未來,這個楊大人既然和朱劉氏有了第一次,就很難避免將來不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對村裏別的婦人伸手,如此下去,後湖村將永無寧日、覆亡也就是遲早的事了。


    可讓老朽萬萬想不到的是,真是天佑我後湖村老小,竟然讓小英和朱劉氏遇到了壯士這樣的貴人,避免了後湖村一場永無休止的橫禍,壯士您說,您是不是後湖村全體百姓的大恩人,您該不該受老朽一拜!”


    老者感慨聯翩地說完這番話後,情緒被激起,從椅子站起,納頭又要拜。


    露五淵哪裏想得到簡單一件事其中竟蘊涵著這麽複雜的國家命運百姓人生,也是一直聽得心潮澎湃,一看老者又要下拜,手忙腳亂地跑過去將他扶起,連連說:“大叔言重了,大叔言重了,我們隻是做了我們該做的,可沒想這麽多,也許是老天爺保佑後湖村,我們可擔負不起這麽大的恩德!”


    村長被露五淵扶持到椅子上坐定後,也就不再堅持了,平靜了一會後問道:“聽剛才壯士所說,你們是落難到此,老朽有點不解,幾位壯士都是英雄了得的人物,連那楊知縣都要對你們客客氣氣,又怎麽會落難呢?”


    露五淵先不回答村長,卻想起什麽似地問:“對了,那個楊大人隻是個縣官嗎?按照我們國家的軍事體製,縣級行政機關不應該有軍隊啊,他怎麽又有騎兵又有步兵的?”


    老者先是一愣,琢磨了一會露五淵話中的含意,才苦笑道:“壯士有所不知,楊知縣的伯父是鎮東將軍楊莆,總督東南五省的軍政大權,權勢滔天,什麽事情都是他說了算,五省的官府要職也基本上是他楊家一係宗族擔任,還能講什麽軍事體製,分撥軍兵給他的侄兒調配,既是保護所需,也是為了增強抓捕祭龍大會的犧牲品的兵力,連朝廷都是認可的,也沒什麽奇怪的了!”


    頓了一頓,老者又道:“對了,壯士您連楊知縣的官職都不清楚,應該是不認識他了,卻怎麽能讓他對您那麽恭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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