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歎了口氣,聳了聳肩膀做無奈狀。


    壯漢倒挺會調節情緒的,很快就平靜下來,再次說話時,聲音中帶著點痛楚:“我們原本不是盜墓的,和你們一樣,也是逃難來的,我是甘肅人,我和我哥哥從小喪父,是母親辛苦將我們拉扯大的,我們沒錢上學,勉強上到高中就退學去外邊打工,沒什麽本事,掙點血汗錢,養著母親,辛苦過日子,沒想到去年母親突然生了大病,把我們打工的錢一下子花光了,實在借不到錢了,就隻好借高利貸,借了很多,最後母親還是沒救過來,高利貸到期了,我們還不起,債主天天逼,派打手打我們,我們就逃了出來,逃了好多個地方都差點被他們找到,最後就逃到這深山裏頭躲了起來,那次我們抓野雞無意中發現那個洞口,就想起以前聽別人說過的盜墓的事,我和我哥哥就商量著如果盜墓挖到古董,拿去賣了說不定可以還債,於是我們做了準備,冒險去外邊買了些工具,那次打算下手,我哥哥讓我在外邊望風,他先進去探探情況,我望風的時候發現有個女的從那邊山凹裏走過來,本想躲開,但看到她隻有一個人,又突然想和她幹那事,我們在大山裏躲了一年,還是第一次碰到女人,忍不住,就去把她抓了過來,可沒想到我哥哥卻在地洞裏被你們...哎,要知道你們也碰巧在這裏邊,我也不會讓我哥哥一個人進來的!”


    聽壯漢平平淡淡地講完,我心裏一陣一陣發顫,我怎麽也沒料到,壯漢卻有著比我們還更為慘烈的生活曆程,狗順入此絕境,那還隻是因為他不甘精神屈辱,殺了奸夫淫婦,至少生活還是可以容忍的,而我之所以跟著狗順來,也沒有那麽高風亮節,說是講哥們義氣,實際上更重要是我不滿自己的生活處境,可以說是我自己太堅持原則使自己被社會拋棄,也算是我咎由自取。但壯漢就不一樣了,他是實實在在地為生活為社會所迫,他自己絲毫無法控製事態進展,不管他和他哥哥如何自控,結局依然如此。而我卻毫不知情地害死了他哥哥,而且還壞了他的好事,讓他憋積的欲火還得一年又一年,尤其在這地洞裏,不知何時是個頭。


    我心裏突然湧起一股濃鬱的愧疚,和狗順對望一樣,我也能在他眼裏看到一絲半點慚愧,不由歎道:“你哥哥有心髒病,你們知道嗎?”


    壯漢搖頭道:“不知道,我隻是以前聽我哥哥說起過他胸口疼,但我們哪懂啊,象我們這樣的人,有病不是疼得馬上要死了,就不會去醫院的,他那疼過一陣子就好,所以就沒當回事,卻沒想到會這樣!”


    我長長歎了口氣道:“流氓兄弟,不對,兄弟,算是我對不起你,嚇死了你大哥,今後如果有幸脫困,我一定會彌補你的,比如掙錢替你們還債,了卻你哥哥的遺願,讓你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壯漢酸楚地看我一眼,再次低下了頭,不再說話。


    這時狗順卻插嘴大大咧咧地說:“這位老弟,確實沒想到你也這麽苦,咱們也算是同病相憐的階級兄弟了,今後我也不踢你屁墩子,抽你大嘴巴了,今後你就跟著我們混吧!”


    壯漢抬頭好奇地看狗順一眼,可能是覺得能從狗順嘴裏蹦出這樣和藹的話,覺得新奇吧,不過他也沒什麽表態,馬上又沉下頭去。


    狗順見自己好心好意沒有得到熱烈回應,臉色一沉,張嘴又要說話,估計不會是什麽好話,我連忙製止道:“好啦,過去的誤會多多少少也算有了點交待,咱們今後盡量和睦相處吧,對了,流氓兄弟,我以後保證不再叫你流氓兄弟了,但你的真名實姓總得告訴我們吧,我們好稱呼!”


    壯漢猶豫了好一會,才低頭悶聲答道:“我姓苟,單名一個雄字,我父母沒什麽文化,名字起得不好,你以後要叫就叫我阿雄吧!”


    我和狗順同時失聲驚呼道:“什麽?你也姓苟?”


    壯漢好奇地看我們一眼,點了點頭。


    我想了想,越想越有趣,狗順也是撓頭皺眉不已,不知道心裏什麽滋味。


    我對壯漢嘻嘻一笑道:“你的名字好啊,狗熊狗熊,妙絕天下啊,最妙絕的是,你先前不肯認我們這位狗子兄弟做哥哥,現在不認都不行了,他就是你本家哥哥,叫苟順,你狗熊,他狗順,你們哥倆在這裏相見,也許真是有天意的呢!嗬嗬!”


    沒想到,壯漢更驚,他驚呼道:“什麽?他叫苟順?”


    我眨眼不解道:“是啊?有何不妥?”


    狗熊喃喃道:“天,怎麽會這麽巧?我哥哥也就叫苟順!”


    這下又輪到我和狗順吃驚了,我大奇道:“你哪個哥哥?是你現在新認的這個哥哥嗎?”


    苟雄不滿地瞪我一眼,憤憤道:“我隻有一個哥哥!”


    我促狹地笑了笑,說:“你是說你那個已經變成死屍的哥哥也是苟順?”


    壯漢對我的說法很不滿,憤恨地瞪我一眼,不再說話。


    這下連狗順都不滿了,怪叫道:“我提出嚴正抗議,二狗...,不,五淵老弟,你從來不要把我和他那個什麽哥哥關聯在一起,我對這種巧合已經很感晦氣了,請老弟就不要再給我加重心靈創傷了!”


    我也掉頭對狗順嚴正地說道:“狗順,我從來不覺得世界上會有這麽巧的事僅僅是巧合,一定冥冥之中被一種什麽東西主宰著的,隻是我們目前無法知道而已!”


    狗順連連求饒道:“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咱今後不再提這件事了好嗎?”


    我還要再提幾句,卻突覺旁邊傳來一股如蘭的馨香,淡雅芬芳,讓人情不自禁一陣心醉神迷,連忙歪頭看去,卻原來是林妹妹沐浴歸來,那香味卻是她清洗過身子後從她的芳軀裏自然散發出的醉人體香。


    林妹妹穿著我給她的那身男裝,她的身材本就秀挺,不比我矮多少,所以並不顯得拖遝,整個看起來雖然古怪,但她那渾然天成的雅致美體和閉月羞花的美貌容顏卻是任何東西都擋不住的,反而我的這身不算挺拔的男裝更是增添了她眉宇間傲雪寒梅的英氣。


    我們三個男人六雙眼珠子恨不得立刻挖出來放在她身上,恨不得自己立刻變身一個小人鑽進她的衣服袋子去感受她清雅的體香。


    林妹妹卻視我們如無物,哪怕用眼角餘光也沒瞟過我們一眼。


    手臂上掛著一串擰幹的濕衣服,徑直走到火堆的對麵,這才抬起眼皮看我一眼,說:“勞駕你們讓開,我想把衣服烤一下!”


    我正想問“你烤衣服為什麽要我們走開啊!”,看到狗順直朝我使眼色,然後使勁拽我衣角,我才對苟雄道:“阿雄,那我們就避開吧,別妨礙人家姑娘!”


    苟雄好像對美女也有本能地害怕一樣,慌忙點頭,站了起來。隨我們退開。


    我和狗順幹脆帶著苟雄去收拾帳幕,苟雄經曆了剛才的交談之後,對我們的敵意似乎要淡一點了,不再總是對我們橫眉立目了,老老實實和我們一起幹活。


    到了河那邊的時候,我才敢問狗順為什麽扯我衣角,狗順就壓著嗓子嬉笑道:“人家女人家的衣服,怎麽好意思讓你看呢?說不定還有粉紅的小褲頭呢!嘻嘻!”


    說完,苟順還配合著吧嗒吧嗒嘴巴,一臉的淫笑。


    我先是老臉一陣羞臊燥熱,接著狠狠瞪狗順一眼道:“跟你說多少遍了,說話不得粗俗無禮!再不改,小心你的狗命!”


    狗順就告饒道:“饒命饒命,以後再也不瞎說,尤其是二狗...不,五淵兄弟的女人,更不能瞎說!”


    這張臭嘴,我是拿它沒法了,隻得苦笑不已,不再理睬。


    我們故意在這邊磨蹭了許久,方便那邊的林妹妹烘烤衣服,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遊移到那頭去收拾紗布,在收拾那頭的紗布的時候,我注意觀察了一下河岸,發現隻有一處地麵被水潑濕了,而這處地麵離火堆不近也不遠的,所以我很難由此推斷當我告知林妹妹我將在外邊生一堆火後她的心路曆程,是一進來就選定了這處地麵,看見我生的那堆火,覺得離得也不遠,也懶得移動了,還是根本就不領我情,繼續我行我素,還是看到我生起火後,才選擇了這處地麵洗澡?


    一切無由得知,心裏雖然略為有點失落,但也懶得想了,不過看著那處濕漉漉的地麵,我心裏突然動了一個變態的念頭。我將隨身的一個礦泉水瓶裏的半瓶水倒掉,對狗順說要重新去裝滿水,然後裝作很隨意地走到那處潑濕的岸邊,彎腰在那處的河裏灌滿一瓶子水,雖然已經隔了一斷時間,大江已經東去,但我仍然自得其樂地以為,我裝滿的這一瓶水是一瓶浸泡過林妹妹身體的仙水。我把它珍而重之地放置在貼身衣兜裏。


    林妹妹終於將衣服烤得差不多了,站了起來,也不說話,望著滔滔江水發呆。


    狗順遞給我一個塑料袋子悄聲說:“去,過去給她,她會把你的細心記在心上的。”


    我苦笑一下,根本就不覺得這樣的小動作對於這樣的大美女能有任何作用,不過給美女提供方便,我還是樂此不疲的。所以我連忙接過,屁顛屁顛地跑到林妹妹身邊,討好似地遞給了她,如我所料,林妹妹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塑料袋,俏臉上沒有一絲波瀾,麵無表情地接過,把手腕上已經變得柔順的衣服整齊碼放了進去。


    我連忙又賠著笑臉討好道:“你看,要不要放到我的背包裏,背著更方便一些!”


    這下,林妹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我的好意,堅定地搖了搖頭,再不發一言。


    我暗歎了一口氣,微搖了搖頭,強自笑道:“對不起,讓你跟著受這委屈,現在沒別的事了,那咱們就走吧,希望能早日脫離困境,讓你重獲自由!”


    林妹妹冷哼一聲,一言不發,轉身掉頭,當先就走。


    我和狗順隨意一腳滅了火堆,然後趕緊督促著苟雄,緊隨其後跟上。


    三步並做兩步,我緊趕到林妹妹前邊去給她引路。狗順在後邊押著苟雄,可能由於苟雄的可憐遭遇,又是狗順的本家兄弟,狗順一路上不再對苟雄吆五喝六、故意詰難了,不過氣氛卻又沉悶了不少。


    我一路上想著林妹妹對我的冷漠態度,情緒也不是很高,心情的低落一如周圍陰沉的地氣,沉著而冷靜,我低頭耷腦地徑直把大夥引到了那個詭秘石室。


    石室裏自從發生了火魚和怪獸神秘現身事件之後,沒有再發生什麽異變,似乎原來那一切都隻不過是神秘的大自然和我們開了一個玩笑一樣。但那黑黝黝的怪洞在我們明晃晃的手電光束裏閃耀著的陰森詭異氣息卻深刻地告訴我們,人類對未知的探索至今為止是多麽淺薄!


    狗順皺著眉頭望一眼那個怪洞,仍不死心,拽著手電筒又繞石壁巡邏一圈,最後來到我旁邊站定,對我苦笑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極不情願地將目光留在了這條唯一可能的求生通道上。


    我站在洞口醞釀了好一會,最後堅定了信念,事已至此,無論前方是神仙洞府還是魔窟妖穴,都是要闖上一闖的了。


    求生還是赴死,一切全靠天意了!


    還有我那個怪獸朋友,希望它不要負我!


    至少,假如我遇到什麽不測,它要幫我把林妹妹救離險境,林妹妹,迄今為止,將是我生或者死之前最厚重的牽掛了!


    我做了對不起她的事,我是多麽想對她負責一輩子啊!當然,她極度不需要,不過,我也要厚著臉皮提供!


    我回頭掃視三人各一眼,在林妹妹臉上久留了一會,以溫熱的目光給她輸送勇氣,雖然我知道那是一塊化不開的堅冰!


    我一擰身子,大無畏地從黑氣滾滾的怪洞口邁了進去,大踏步前行,洞口似乎還有殘留的血腥氣息,迎麵是一股陳腐的地氣,隱約似乎還夾雜有一絲腥臊。


    我翕動了一下鼻翼,然後把這些完全忽略。


    自從有了林妹妹的加入,我再也無法和狗順在地道裏這麽得過且過下去了,生還是死,得盡快有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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