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川腦子裏“轟”的一下炸開,“什麽!”


    聲如驚雷,音浪滾滾,震得房間內窗戶簌簌作響;淺淺急忙抱著江大川,“江大哥,你別急別急,先回去看看。”


    江大川一拍腦袋,“對對對,曼曼,隨我走。”不由分說,摟著曼曼的腰,激起元炁罩“呼”的一聲飛起,電光火石之間,已經消失在黑暗盡頭。淺淺看著夜空,低頭說道,“安安,小兮,彩雲姐,你們可別出什麽事啊,一定別出什麽事啊。”


    江大川以最快的速度飛至太妙山,也不和眾人打招呼,立刻經過黑曜巨石陣來到長山城,騰空躍起,直飛至卓城內。奉武宗總務堂在卓城內一個扶氏的大院子裏騰出了地方,江大川、豫兮等眾人都住在這裏。


    金光一閃,江大川落下,眼見院子裏燈火通明卻一片狼藉,幾十具屍體在地,奉武宗不少弟子正圍著,外圍是狂刀楚人、公孫弈等一眾堂主、將領。


    見江大川來了,桃花仙子臉色刷白,她和耶律靑鳶靠過來,不安地拽著江大川的胳膊,結結巴巴說道,“大川,你,你來了。”眾人紛紛讓開,就見陶七指、嶽彩雲渾身是血,倆人正躺在躺椅上;另一張椅子上豫兮昏迷不醒,一隻手卻死死握著一個手腕,這手腕的主人正是戴著狼頭帽的安安。


    耳邊突然什麽聲音都消失了,感覺不到一點點聲音,體察不到一點點溫度,似乎世界都遠離而去,似乎進入了一個極為荒寂的黑夜,江大川的五感全部喪失,他掙脫開桃花仙子、耶律靑鳶,一點點靠近,輕輕掰開豫兮的小手,跟著雙臂展開,左右手分別貼在豫兮和安安的小腹。


    沒有人敢動江大川,也沒有人能靠近,此刻,江大川像是一尊殺神,又像是一頭絕望的靈獸,或者是帶著死亡氣息的凶神惡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乎就是片刻,江大川一口鮮血吐出,人緩緩倒下。


    江大川在昏死後第三天醒來。


    房間裏安安靜靜的,江昭寒奶聲奶氣地在他懷裏拱著,正在一下一下扯他的頭發;江大川抱起閨女,淚水長流。他知道,眾人是怕他心火燃起,怕他動了雷霆之怒,怕他武道走岔了,特意把江昭寒放在他身邊。


    江大川抱著孩子,收拾了一番,推門看,公孫弈、鄧山、郅必闍、夏明遠、解小乙、陸安、郅壁虎、郅犽、郅麅、江昭暉、慕容笙一眾將領在外圍站著;眼前是豫兮、花曼曼、桃花仙子、耶律靑鳶、江昭昔、生穀翊、毛毛、陶七指、三鮮藏黑臀、令狐萱、映月、小叮當、令狐儀、生穀桑、大武和尚、陰華蕊、楚人、陰五、嶽彩雲、明心月、尚蘭等人,很多都是從太妙山調派過來的,獨獨少了安安。


    江大川示意桃花仙子接了孩子,張了張嘴,問道,“怎麽回事?”聲音沙啞。


    豫兮已經恢複,她被江大川注入元炁,又服用了丹藥,她說道,“卓城前一陣子太亂,城內逃亡百姓太多,我們開了城門,任由百姓出入,結果就混進來朱雀王的人。朱雀王派兩百死士混入百姓人群,同一時間在卓城內三處暴起殺人。陶七指和三名天機堂弟子,被五十人圍攻,三名天機堂弟子被殺,陶七指殺二十一人,受重傷之際被楚堂主、陰副堂主救下;彩雲姐姐和十三名弟子,被三十人圍攻,弟子死八人,彩雲姐姐被紅雨姐姐、靑鳶姐姐救下;一百餘人扮成饑民,突襲我總務堂,彼時我正和安安商議學堂之事,隻有小江、小翊、小萱、映月、大毛哥等人在,這百餘人結獄陣,小江、小翊、大毛哥等不敵受傷,大武和尚、楚人、小蕊姐趕來破陣,跟著眾人殺絕這些人。”


    豫兮停頓了一下,流著淚說道,“安安為了護住江昭寒,額頭、心髒、氣海各中一掌。”


    江大川大口大口喘氣,問道,“是朱雀王的人?”


    豫兮點點頭,“這兩百人皆是斷舌之人。其中,有一人為活死人,武道高深,乃聖師境上品,被控屍。此人,此人是司空震。”


    “夜梟!”江大川嘴巴輕輕說了一句。當年在沙城,司空震就曾被控屍想要襲殺江大川。


    陰五噗通一下跪倒,剛要說話,江大川伸手一指,陰五無法開口,江大川說道,“這不怪你師父,他已經在不安山喪身於玄冥教之手。”


    陰五淚流滿麵,咬牙切齒道,“控屍術!”


    江大川向眾人一一看過去,說道,“你們都沒事吧,城內已經清剿了麽?司空震呢?”


    豫兮點點頭,“我們都沒事,重傷的服下雪蓮丸,並運功調息。這兩天,殺扶氏殘餘勢力三十餘家;凡抵抗者,皆滅門。我已安排卓城宵禁十日,請大武和尚、小蕊姐姐,以及楚堂主、陰副堂主在城內大索。司空震和一名黑衣人逃亡,我們沒有留下他們。”


    半空哢嚓一聲巨響,跟著雨點劈劈啪啪落下;江大川仰起頭,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順著眼角流下,他說道,“小兮,你負責卓城內外一應部署,公孫將軍、大武和尚、楚堂主、彩雲姐等你們留在這裏,該幹什麽幹什麽。小儀,隨我走。諸位,我七日後回來。”


    花曼曼不敢跟著。令狐儀肩膀抽搐,身體顫動,她上前握著江大川的手,帶著他來到後院。安安正安靜地躺在一個白帳內,江大川伸手把安安抱起,一手攬著令狐儀,激起元炁罩,“轟”的一下飛起。


    蛇島。初冬的蛇島並不蒼涼,可因為江大川的到來,蕭瑟無比。


    江大川輕輕地把安安放在墓穴內,依然像是乖巧地拱在他懷裏的那個小不點,帶著狼頭帽,手握狼骨棒,似熟睡中一般。


    他說道,“安安,在閱西山崖底的時候,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已經喪生沼澤之地;如果不是你,我習不得介象坐蓮。我曾答應過你母親,要好好護你一生平安,你的男人食言了。你向來純善,不願惹動凡俗,卻非要經受人間苦厄,父殺母、母早喪,一人獨守崖底,如果你一人依舊,沒有遇到我,那該多好。記得你對我說過,在閱西山崖底,雪狼夫妻共死,你說如果我無法存活,你恐怕也會這樣死去。豈不知,我連你死前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連最後和你說一句話都沒有做到。雪狼共嚎,我隻獨悲。你生前最喜六娘,喜歡鑽在六娘懷裏睡覺,如今,我讓六娘陪你,願,願,願來生償你一世深情。”


    江大川痛不欲生,說到最後,聲淚俱下;令狐儀跪著,伏地痛哭不止;身後,天機堂弟子俱白衣。


    江大川以指為筆,“妻柳安安。”


    江大川在墳前枯坐七日。七日內,令狐儀同樣一口湯水都沒有用,隻是呆呆地陪著江大川。


    已經入冬,令狐儀是武道中人,自然不冷,但她陪著江大川這幾日,消瘦不少;江大川心疼地把她抱在懷裏,歎口氣,說道,“我入武道十幾年來,從未停止腳步,原本是護家之念,就想著大家和和美美的在一起,我能守護著你們,這就是我最大的目的;後來有了護國之念,得趙帝、端木國相、元啟將軍的支持,開始和哈日和對抗;再後來,查明方界之亂、日輪之亂,就有了護界之心,總想著自己武道再強一點、奉武宗再壯大一些。不管如何,我都想著,你們跟了我,我必不負你們,必要守護好你們。十四年間,我先失何六娘、再失哈伊,後落顏羽丟失、南雅元神被拘,如今安安離我而去,小儀,我其實很多時候都會有無力感。安安魂斷卓城,是不是我在卓城殺人太多的原因,像是遭了報應;如果我當時在卓城不離開就好了,如果我沒有前往京都就好了。”


    令狐儀不言不語,隻是把腦袋靠在江大川懷裏,她平時多話,這時候反而一句話不說了。


    江大川又道,“安安此人,命運多舛,在這一世真正為親人的,隻有何六娘和我,六娘先她而去,我平時忙於戰事,倒是讓她一個人在這裏等著我。安安對我有大恩,當年在須彌幻境之內,她就曾引開巨獸救我,還曾以大空須彌訣殺了白家的人,她武道不精卻為我經營講學堂,肩挑重擔,其實,安安隻不過是一個寧願睡在熊大懷裏的受到驚嚇的孩子而已。”


    令狐儀伸手擦了擦江大川的眼淚,半晌,說道,“江大哥,其實我也一樣,奉武宗弟子都一樣,我們都願意為了你犧牲一切。在太妙山,我和安安關係最好,也因為她我才能在這裏安心舉辦講學堂。江大哥,我隻覺得,寧願是我死在這裏。”


    江大川心底一疼。


    令狐儀接著道,“江大哥,我會和小叮當、生穀婆婆一起,把講學堂給繼續辦好,為奉武宗培養更多的弟子,你放心吧。”


    令狐儀不是南雅、不是月嬋宮主、不是豫兮,她說的就是她內心真實的話,沒有什麽大道理可講,也不會勸慰江大川;作為天下第一宗宗主,必須要承受傷勢,這是沒有辦法的事。當然,江大川已經三十多歲,不是年輕氣盛的孩子,不是不知進退的武道中人,他是虎煞,是虎踞天下的虎煞。


    卓城之所以出現這麽大的問題,和江大川的安全意識有很大關係,他可以自負,但身邊的人不能;卓城因為被水淹沒,城內很亂,而朱雀王恰恰尋到了最為恰當的時機。夜梟這個組織,由無名統領,司空震居然在內,這就說明當年在北境,朱雀王就安排人準備刺殺江大川,原本他以為是易仁山,後來不戒和尚擊退控陣之人,知道那不是易仁山,如今看,就是朱雀王從來沒有消停過刺殺他之心。


    司空震是聖師境上品,江大川一直奇怪,為何這般武境的人為被控屍,司空震的元神呢?還有最大的問題是,豫兮說了,這一次是百餘人結獄陣,這是第二次出現這種陣法,玉角城外他首次接觸,就知道這獄陣不簡單,這種陣法究竟來自何處?


    拓跋七清雖然武境不高,但對陣法研究深刻,他對血祭陣法、幽冥陣法早已經熟稔,並鑽研出克製陣法的關鍵;隻是這獄陣卻並不知曉,在太妙山講學的時候江大川特意提及,拓跋七清絲毫不知。


    江大川攙著令狐儀進入太妙山,用了一點吃食;再回到卓城。豫兮等眾人見江大川回來了,心底這才放心。


    江大川看著豫兮、桃花仙子、耶律靑鳶、花曼曼、江昭昔等諸人,他說道,“小兮,這一次奉武宗遇襲,怪我有了輕敵之心。以後,尚武堂要全權負責起各堂各軍的安危,不可掉以輕心。不光是這一方界,還有其他方界的高手可隨時破界而入,你們自己也一定要當心。”


    豫兮上前拉著江大川的手,說道,“宗主請放心,我已經和諸位上老商議過,尚武堂弟子會以此事為戒,絕不會再掉以輕心。”


    江大川點點頭,“替安安報仇之事,日後再說。無名及夜梟,曼曼你私下查查,遲早我會親手殺了他們。”


    桃花仙子這才說道,“大川,我們這才放心,真怕你一下忍不住去了南離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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