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兮走出營帳,說道,“銀山關大軍已撤,黑虎堂弟子入新城,並前出二百裏,派人在雁棲鎮駐守,盯住銀山關動向。傳令公孫弈,令其多設疑兵。”


    如今銀山關被毀,二十五萬大軍撤回,定然需要時日修葺關口,如果不修,奉武宗大軍南下,銀山關無關可守;到時候一旦銀山關再敗,奉武宗可以從銀山關向南,直接撲向北燕內地。北燕內各州不設軍防,那就是如履平地,加上奉武宗的凶悍,到時候各州盡為魚肉,北燕不可能讓奉武宗把戰火燒到境內。


    十日後,玄雲子乘著赤鐵鷹飛來。


    到了阿明台,玄雲子直接進入中軍帳,他在中軍帳內尋一處地方,順著氣息單手推出,精準地落在大通經華境陣眼上。他知道江大川如果封了大通經華境,自己也打不開,當即緩緩道,“大川,是我。”


    江大川聽到師尊前來,當即開境。玄雲子飛身上了山頂,他一指抵在南雅額頭,江大川流淚道,“師尊,南雅元神已滅,隻存肉身。”


    玄雲子點點頭,負手迎著飛雪,他道,“老夫乃天一界玄陽宗的人,你是知道的。天一界不同此界,以武道治天下,最大乃五宗,分別是玄陽宗、飛星宗、雷霆宗、蝕月宗、五明宗,各宗門劃疆而治,弟子何止百萬。澹台不棄打傷江無恒之後,我三年不出琅琊山,不是因為自責,是為了調查。當年,我曾借他人之途越界進入天一界,多方暗查,得知澹台不棄乃玄陽宗宗主第五子。”


    江大川呆坐著,聽著玄雲子提及往事,“澹台不棄出生就被遺棄,那是因為他的母親實際上是蝕月宗之人,蝕月宗和玄陽宗雙方各有潛伏,這也很正常,但沒想到玄陽宗宗主竟然受到蝕月宗宗門弟子的魅惑,這就成了笑話。在澹台不棄尚未出生之時,這名蝕月宗女弟子已經出逃,正是在出逃路上生下了澹台不棄。而查出他母親是蝕月宗的人,正是老夫的師父,也就是玄陽宗的一個族老。”


    江大川一愣,那你為什麽從天一界出逃?


    玄雲子繼續道,“老夫的師父查清此事後,得知此乃宗門大事,立即告知族老們;按照正常情況,族老們有權廢除玄陽宗宗主,另擇他人。但玄陽宗宗主先下手為強,滅掉十二族老,並絞殺族老的部下。而蝕月宗同樣對老夫的師父痛恨,聯合玄陽宗殺我師父,滅我滿門。老夫那時候學藝不精,隻得逃亡。後在人幫助之下,越界來到這裏。澹台不棄不知何故,竟然也來到這一方界,他在我門下習武,並不知道我的身世,這算是我和他的一個孽緣。”


    江大川囁嚅道,“澹台不棄是日輪的人。”


    “不錯,澹台不棄打傷江無恒之後,被我刺傷一劍,我正待清理門戶,但日輪出現救走了他。後來他再現峨眉山,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我之所以對你說這些,是想告訴你,澹台不棄的母親乃蝕月宗的弟子,而蝕月宗,擅長以功法掠取元神。”


    江大川豁然抬頭,“掠取元神?”


    玄雲子點點頭,“元神主識海,一旦元神被毀滅,那識海跟著消亡,縱然是肉身存在也沒用。但南雅識海尚在,隻是一片廢墟,雖然沒有生機,不過,寒冰不能斷流水、枯木也能再逢春,澹台不棄應該是掠取了南雅的元神。”


    江大川站起,急急問道,“他,他,掠取了南雅的元神,為,為了做什麽?南雅不是沒有呼吸了麽?”


    玄雲子緩緩道,“這世上也隻有你的識海可以留人元神。元神本不可拘,如果澹台不棄膽敢把南雅的元神收在自己的識海,那他的識海必將崩塌。他既然掠取了南雅元神,定然會返回天一界蝕月宗,至於做什麽,這是蝕月宗的隱蔽,老夫無法探知,不過我的師父曾說過,蝕月宗有拘禁元神之法,但拘禁元神的目的老夫不知。南雅雖然沒有呼吸,那是你不懂如何替她引氣,如果在你這裏時間長了,那元神不滅,肉身也會萎縮敗壞。”


    “如何引氣?”


    “江無月會,應該是一種推拿功法,我也不知。”


    江大川手臂肌肉隆起,說道,“弟子想要前往蝕月宗。”


    玄雲子搖搖頭,“澹台不棄如果知道你要獨闖蝕月宗,那南雅就危險了,他可輕而易舉滅了元神,一旦南雅元神被毀,那她的識海徹底消亡,人就救不回來了。”


    “總要試一試。”


    “你能冒這個險?我知道你如今可穿行各界,但,此方界呢?老夫認為,澹台不棄的目的,或者是因為他確實眷戀南雅,或許他是為了老夫。”


    “為了師尊?”


    玄雲子點點頭,歎息道,“他的母親就死在老夫手下。”


    江大川一呆,玄雲子道,“當年,我滿門被殺,正是他的母親帶著蝕月宗和玄陽宗前來。”


    江大川說道,“江枚獻曾對我說,日輪連同其他四宗圍攻玄陽宗。”


    玄雲子歎息道,“我曾前往極西之方和江神通談過,我們懷疑,拜訪他的人正是日輪之主。這女子所言,天一界大亂,五宗混戰,事實上,老夫知道,蝕月宗和玄陽宗早已經暗自結盟。那女子拜訪江神通,豈止是簡單的拜訪,你可知江神通為何這麽多年都在極西之方?”


    江大川聽聞此言,試著問道,“被那女子打傷了?”


    玄雲子點點頭,“正是。江神通沒有說,那是因為他一旦泄露,趙國將傾。這麽多年,江神通一直苦苦支撐,如果沒有你那妹子,他恐怕早死了。”


    “我妹?江小魚?”


    玄雲子點點頭,“江小魚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在極西之方替江神通續命。這些,以後你就會知道。我今日來,是想告訴你,江神通沒有死,我還沒有死,這一方界我們還能守住,但,我們的力量又能有幾何?江神通曾言,他要在死之前看到你一統方界,那他死而無憾。”


    江大川站起,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剛開始以為報信的女子是落顏羽,這下看絕不是,因為落顏羽哪怕是雙生元神,也不會對江神通下手。而江神通受傷,依然護界,就是讓天一界的人知道,他江神通沒事。


    玄雲子又道,“你妹妹江小魚,江神通一直隱藏其身世,我很奇怪她有能力替老江續命。但,有一點你要知道,如果南雅在這裏,你覺得南雅會讓你怎麽做?哪怕就是南雅識海被毀,你也不當如此頹廢。老夫在玄陽宗,深知玄陽宗龍騎兵的厲害,如今龍騎兵不來,不是因為五宗亂戰,而是因為這方界我們還在守著,你可明白?”


    江大川懂了,江神通就是讓江枚獻心安而已,什麽五宗混戰,天一界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糟糕。


    江大川漸漸挺直身體,玄雲子說道,“南雅的元神雖然被掠走,但她識海還在,老夫和驅鬼真人、長公主在北境,會好好照顧她的。你當下要心無旁騖,一統方界。珈南眼看就要吞並南越,如今此方界尚有山鬼、北燕、齊國、西岐,這些都是你當前要做的,而不是跪坐在這大通經華境內。否則,你如何對得起江神通對你的期望?如何對得起你妹妹對你的期望?如何對得起南雅對你的期望?”


    江大川心有慚愧,盯著安安靜靜的南雅。


    “無論是齊王豫且、燕王耶律、哈日和、大玉和尚、上官無極等等,他們都不入江神通法眼,但江小魚曾在江神通麵前說,方界一統,一定要靠你。那時候你剛立宗,我上山替你傳功,其實江小魚和我一同上山,隻不過她沒有見你。”


    江大川渾身是汗,玄雲子接著道,“你如今破了聖師境,那是否達到元師境呢,元師境之後武道如何?這一方界不能隻有你一人越界,咱們也不能等龍騎兵、妖兵、幽冥界打過來,怎麽越界,怎麽帶兵出去打?這些都是你要探索的。這也是我們期待的,更是天下武道中人期待的。”


    江大川見玄雲子一伸長袖,把南雅裹著,他當即跪道,“弟子用命。”跟著開了大通經華境,玄雲子躍上赤鐵鷹,說道,“你若有閑暇時間,可去北境找我。北境有長公主江無月在,還有不少宮女,照顧南雅是沒問題的。”


    淺淺本來跪拜在地上,當即站起來喜道,“師祖,師父沒死?”


    玄雲子點點頭,看著跪倒一地的國師府和籌清院弟子,他們這一次傷亡頗多,他說道,“國師府立即回京,籌清院回到琅琊山,我門下弟子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虧,哼,玄冥教,籌清院六子,回去後招攬天下門人,潛心修行,日後才能為奉武宗所用。淺淺,你暫領國師府一應事宜,我會飛書江枚獻。”


    淺淺跪著噘著嘴道,“師祖,我不想走。”


    玄雲子道,“國師府不光是出來打仗的,更是要保護朝廷;你雖然年紀不大,但一直跟著你師父,國師府一應事務你都懂。抱玉宮目前在京都,但她們隻擅長關門煉丹,在護衛朝廷上,還要國師府用心。”


    淺淺不樂意地哦了一聲。


    玄雲子說道,“大川,玄冥教這一次下了狠手,你以後放開了幹,草他娘的耶律破,隻當老子沒時間去弄死他那倆兒子麽?”


    江大川跪拜答應,現在南雅沒有死,這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希望,隻不過,元神在別人手裏,這成了江大川心頭的刺。


    江大川緩緩站起來一指南方,“新城,是為望南城。師尊,雁棲鎮責任在我,弟子定然會領南雅元神歸來。”


    玄雲子一連說好,駕鳥歸去。


    淺淺受傷已經好了,她擦擦眼淚,看著江大川頭發眉毛身上都是雪花,心疼地道,“大川哥,師父沒有死,你不要自責,奉武宗這麽多人都在等著你,我也在等著你的,師父也是。”


    江大川回頭一看,眾人都有淚色,連毛毛也是鐵青了臉。他渾身一震,元炁激蕩,蒸光雪水,仰頭長嘯,嘯聲響徹雲霄,似猛虎、火鳳獨行於蒼穹之上。


    淺淺“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江大川摟著她道,“我沒事了,淺淺,你這就回去,師尊讓你回京都,定然擔心京都有變;如今南雅不在,你要挑起大梁。有什麽事,就近和抱玉宮商議,遇到難事即可飛書與我。”淺淺點點頭,戀戀不舍地和國師府弟子們騎馬離開。


    豫兮、桃花仙子、耶律靑鳶見江大川如此,心裏大定;豫兮上前握著江大川的手,輕聲道,“宗主。”隻喊出兩個字,哽咽無法出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虎嘯流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亦然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亦然殤並收藏虎嘯流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