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滿麵流血,哭著問,“阿娘,您是如何知道我乃戒律院之人?為何不早點說出來,您知道的,我對公孫大哥最是情深。”


    大兒媳婦和二兒媳婦已經癱軟了,她們無法吱聲,一下子變故太大,驚的是老三是內賊,喜的是自己的兒子女兒都沒死,連公孫弈也沒死。


    老太太歎息道,“你和我兒的媒人頭一次來說親的時候,我兒就知道你的身份了。但,我兒並不在乎你是戒律院的諜子身份,齊國世家眾多,戒律院在哪家沒有安插諜子?有也正常,就要看你對我公孫家做什麽。我公孫氏不愧對朝廷,行事光明正大,也不懼戒律院探查。隻不過,這一次,公孫氏三百餘口隻在你一人手中,但你知情不報。這幾天我一直等你對我說出真相,既然等不到,老身就想著,反正公孫家沒有死絕,我也是半截子土的人了,死就死了吧,死了,易仁山就不會再追查我公孫家那幾個孩子了。”


    這女子嚎啕大哭,原來老太太給她機會了,給她幾天時間,就等著她告以實情;但她沒有。


    老太太接著道,“這幾日我們娘幾個太過悲傷,滴水未進,是你說實在熬不住了,用點稀粥,還特意喂了老身幾口。孩子,老身就是不吃,也不會獨活,否則,我公孫家那幾個孫子孫女如何能活?”


    江大川驚得腳趾頭都能摳出三室兩廳了,這老太太絕對是強者。


    桃花仙子本來想嘰嘰歪歪幾句的,她想問老太太把幾個孩子都藏哪了,現在要把孩子娘毒死,是不是讓他們見最後一麵;但見老太太處事如此果決,嚇得把話都縮在肚子裏,挨在耶律靑鳶身邊大氣不敢出。


    那女子像老太太又咚咚咚磕了幾個響頭,再向老大老二磕了幾個頭,說道,“一切罪責都在妾身,我那四個孩子,煩請兩位姐姐多擔待些。”跟著對江大川磕頭說道,“妾身乃都知監一名不入流的諜子,早早被送入公孫府上,請奉武宗救我公孫一家。”一仰頭吃了藥粉。


    老太太受陰毒所傷,此番說了這麽多話,已經沒力氣了,她見三娘已經死了,拉著靑鳶說道,“你救了老身一命,救了公孫家一命,老身無以為報。你父母可否健在?可曾娶親?哦,是了,你定是江宗主的道侶。”


    桃花仙子當即說道,“老太太,她父母早就死啦。”桃花仙子心想我要說出她是陰體,有五百多歲了,估計能把老太太當場嚇死。


    老太太顫巍巍地從頭上拔出一個古樸的發簪戳在耶律靑鳶頭上,說道,“原來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老身隻有一兒,我認你做女兒如何?”


    江大川心底怒讚,老太太這樣幹,擺明了在奉武宗麵前想收耶律靑鳶當閨女,絲毫不瞞著江大川,意思很明顯,公孫家剩下幾個人以後就是奉武宗的了。可以看出老太太的精明之處,卻半點瞧不出做作,像是水到渠成,錦上添花。


    耶律靑鳶萬萬想不到會有這事,支支吾吾道,“老夫人,我,我常年隨同宗主在外征戰,怕,怕是無法盡孝。”


    老太太笑著說道,“有了一個家,遲早都會回來的。以後,但凡有什麽委屈,就同老身說。”


    耶律靑鳶想了想,當即跪倒,磕了八個頭,喊一聲,“娘。”喊完之後,淚水長流。她的娘親早已經在記憶中模糊,又被父親送上了斷頭台,對親情淡薄,如今突然喊出一個娘字,一下子觸動了內心最為柔軟之處,似乎幾百年的委屈全部要湧出來,耶律靑鳶哽咽無法出聲,像是要把幾百年的眼淚都流盡一般。


    映月更是哭個不停,她也是沒爹沒娘的孩子,如今體內還不知道結了個啥;毛毛在她耳朵邊輕聲道,“你別哭,咱有娘,等咱們回到燕都鹹陽,我讓我娘給你燉豬蹄。”


    桃花仙子眼淚撲簌簌地落下,卻喜道,“老三,你這是有個娘了;那,老三,我也喊老太太幹娘行不行。幹娘,奉武宗我和老三最好。”


    老太太看到家中巨變,本是心堅如鐵,可被耶律靑鳶這麽一哭,想到了自己的男人公孫放,想到自己的兒子,想到公孫家的未來,忍不住也流下眼淚。她笑著點點頭,說道,“當然好。”


    老太太看著劉九靈說道,“此番,你殺我公孫家三百餘口,奉武宗不殺你,我公孫家如何容得了你?大娘、二娘,殺了他。”


    劉九靈已經無法動彈,聽聞此言大驚失色,忙道,“江宗主,你說好不殺我的。”


    江大川冷聲道,“我奉武宗不殺你,不代表老太太不殺你,你殺了公孫家這麽多人,難道想活著走出這裏不成?”


    那大娘二娘雖然不入武道,卻情知公孫家被戒律院快殺絕了,當即倆人拿著剪刀,一下一下把劉九靈戳個稀爛;江大川見劉九靈還有元神,一掌也就滅了。


    老太太指了指隔壁一個燈台說道,“煩請江宗主把那燈台掰下來,內有一個活扣機關,摁下去就可以了。”


    江大川連忙打開機關,就見裏麵冒出來十幾個人,領頭的一個二十多歲,他們一出來,看到中堂這麽多人,大驚。


    老太太說道,“大娘,你把情況說一下吧。”


    大娘和二娘正分別摟著自家兒子閨女一陣歡喜,見老太太這麽說,大娘急忙把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包括戒律院下毒滅族、奉武宗救人等,提到三娘的時候,隻說三娘中毒太深無法救回。


    三娘家的三子一女撲到娘親身上嚎啕大哭。


    江大川摸出一粒丹藥對老太太說道,“此乃保元益壽丹,對老夫人身體最有好處。公孫家一夕驚變如此,老夫人辛苦了。”


    耶律靑鳶急忙喂了服下,老太太說道,“老身謝過江宗主。我這公孫家五個孫兒兩個孫女,老大公孫敖,和他的父親祖父同樣,頗有將才,江宗主可舉為大用,其他幾個孩子還小,一切聽奉武宗吩咐。”


    那公孫敖二十多歲,也是個帥小夥子,聽聞此言,囁嚅著說道,“祖母,我爹就是死在奉武宗手下。”


    大娘抱著兒子說道,“孩子,你爹沒死。”


    公孫敖大驚,“我爹沒死?”江大川點頭道,“我和令尊在平陽城大戰,令尊戰敗被俘,不降,絕食,要以死明誌;我佩服其能,令人封其穴道,喂下流食。令尊乃當世名將,我奉武宗想收為己用,是以本想著來這裏把公孫家三百多人一起帶走,卻沒曾想遇到了戒律院殺人之事。”


    老太太睜開雙眼,說道,“你們都跪下。”


    那十幾個人趕忙跪下,五男兩女跪在前麵,身後是六七個小年紀的孩子,應該是公孫族內比較親的至親。


    老太太拉過耶律靑鳶和桃花仙子道,“我認了靑鳶為女兒、這位桃花仙子姑娘是我的幹女兒,她們以後就是你們的長輩,你們要喊姑姑的。磕頭。”


    這十幾個人連忙磕頭,這算是認親了。


    老太太跟著道,“齊國大亂將至,我公孫氏雖然不負朝廷,但也無力挽天傾;如今易仁山殺我公孫一族,我們不得不避亂奉武宗。至於你們的爹是否要為奉武宗效力,這是他的事,也是你們以後需要考慮的。”


    江大川點頭說道,“你們放心,我會安排你們直接前往太妙山,在太妙山諸位就知道我奉武宗如何行事,縱然是公孫弈將軍不為我奉武宗所用,我也保證公孫家的人平安無虞。”


    老太太說道,“這就走吧,大娘、二娘,咱們什麽都不要帶了,一把火燒了吧。”


    大娘二娘說道,“娘,不帶點貼身衣服和錢財麽?”


    老太太搖搖頭,“易仁山會很快派人前來查探,不用了。”


    江大川當即讓勾雀樓把人護著,連夜出公孫府;他對老太太說道,“老太太放心,出齊州就到了冀州,我已安排人一路接應,自冀州經談家越州,談家自會安排妥當;到了太妙山,盡管讓老夫人好好休息,太妙山是個好地方,希望老夫人喜歡。”


    老太太笑著點點頭,耶律靑鳶問道,“宗主,咱們不跟著回麽?”


    江大川說道,“咱們去漳州,見一見元啟將軍,再去龍門關。”司徒炳當即說道,“請江宗主放心,這裏距離冀州不遠,我們會把老夫人一行安全送達。”


    江大川點點頭,目送一行人漸漸遠去;耶律靑鳶還跪著磕了頭。


    桃花仙子說道,“大川,那戒律院著實可恨,咱們不去齊國鬧鬧?”


    江大川笑著看向耶律靑鳶,“你也是這個想法?”


    耶律靑鳶搖搖頭,“宗主,齊國越亂越好。”


    江大川點點頭,“齊國在我奉武宗逼迫下,雖然僅剩五州之地,但內外一體,反而不易攻克;既然易仁山有亂國之心,那就隨他。前一段時間,玄冥教突襲不安山,險些破了龍門關內城;龍門關前更是陳兵六十萬。玄冥教正在坐大,此番前往關外,我要平了須卜、山鬼兩族。須卜、山鬼兩族,常年襲擾我北部邊境,北燕三關正因為有了這兩族,才會大軍壓境,這也是我一直擔心的。郅壁虎在龍門關外幾年了,經過幾次大戰,如今僅有鐵騎五萬,還不夠。玄冥教滅了司空震,霹靂堂、天門山、無量山等想必無人生還,至今陰五和武長安還不知去處,他們和我奉武宗結盟,我當為他們報仇雪恨。”


    江大川說著騎上赤鐵鷹,桃花仙子和耶律靑鳶理所當然地一前一後。桃花仙子玉足剛要翹著江大川的肩膀,毛毛大急,“二姨爹,二姨爹,你是不是忘了啥,我呢,映月呢。”


    額,話多有點上頭,差點忘了還有你倆呢。這怎麽辦,我這裏隻有三個座位啊。


    毛毛和映月一直在太妙山,沒時間去天坑裂穀搶大鳥,倒是令狐儀和安安騎回去一頭,讓他眼饞得要命,心底早就發狠要去選一頭帥氣的。坐這玩意,太拉風了。


    江大川沉思片刻,“要不給你買匹馬?”


    毛毛大怒,“放屁,江大川,你就這麽對我?老子這是在齊州境內呢,騎馬向北就到了晉陽了,你怕我不被戒律院弄死?”


    耶律靑鳶拉著桃花仙子上前,倆人在前麵坐著,桃花仙子笑著說道,“那你們倆坐後麵。”


    映月雖然情定毛毛,但她畢竟算是人家沒過門的媳婦,這公然在天上摟摟抱抱的,不大好吧;毛毛卻把她一抱,蹭的一下跳上去,“還是二嫂三嫂好。”


    映月紅著臉不吱聲,好在也是武道中人,不講究那麽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虎嘯流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亦然殤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亦然殤並收藏虎嘯流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