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州城內,一片欣欣向榮。


    桃花仙子非要拖著耶律靑鳶逛街,江大川也就隨她們去了,自己帶著戒色和尚下鄉考察。


    無論前世今生,他都覺得,老百姓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最能反映當局的施政能力。


    倆人隨性走進一家小戶院子裏,掏錢讓這家人殺雞做菜。夕陽霞光斜照、秋風習習,戒色和尚歎息道,“想不到江兄不住王宮、不陪君王,倒有閑心看農家。”


    江大川笑道,“你這一和尚,平時吃齋念佛,不知道百姓在田間刨食的辛苦。農事最累,收成看天,你看最近各處都在忙著收割、種地,這就是汗滴禾下土,躬身做老農,不容易的。”


    戒色和尚默然,他自小跟著大悲和尚,曾一路化緣,從京州至天坑裂穀,再經越州至滑州,到底安頓了,算是吃了不少苦,但確實不務農事,不知百姓辛苦。


    江大川又問,“我見你最近情緒頗為穩定,一直想問,那鬼娘子到底和你有何情緣?”


    戒色和尚想一想,緩緩道,“小僧乃西岐人,父母俱是獵戶。當年約七歲的時候,師父到家裏化緣,父母不在,小僧手捧井水供養,師父說小僧心稚純良,更是武道筋骨。師父便住在小僧家等著父母回來,想要說服家人帶小僧修行。哪知道久等不來,後師父帶著小僧入萬獸山尋找,才發現父母已和一靈獸同歸於盡。靈獸身邊有一女孩與小僧一般大,麵目全非、遍體鱗傷。師父把女孩帶回,過了幾天,女孩的父親來小僧家做客,這才知道,這女孩是小僧指腹為婚的娘子。”


    臥槽,你原來有老婆啊。


    戒色和尚繼續道,“既入佛門,哪能好色?小僧便不辭而別。後來,小僧和師父經過西岐,得知她家早就毀了,以為就此不見,哪知道無巧不成書,竟然在西岐又見到她。”


    江大川心神一動,身後傳來冷冷聲音道,“然後呢?”


    江大川知道鬼娘子已經來了,暗道,這鬼娘子真是神出鬼沒,鬼道中人的身法確實有值得借鑒的地方。


    戒色和尚禿頭冒汗,急忙起來,“阿彌陀……”


    話還未說完,鬼娘子一巴掌打在他的禿頭上,說道,“你坐下,我來說。”


    鬼娘子隔著頭紗看看江大川,說道,“朱雀王修萬獸神功,那時候需要吞噬一萬顆鬼獸晶核,分到他所轄各州、各縣、各村,我爹是村長,又不忍心逼著村內人送死,隻好自己進入萬獸山尋找,結果超期,被朱雀王殺死,我被賣入世家當了賤婢。後來,你這個死禿驢,找到我非要娶我,結果呢,洞房花燭之夜居然跑了。”


    江大川明白了,你這是逃婚啊。


    鬼娘子一扯紅紗,厲聲問道,“戒色,哼,我知道你相貌俊美,四處留情,你不就是看我長得醜麽?”


    江大川這才看到鬼娘子的麵容,有五道傷痕從她的額頭一直拉到下巴,想來就是小時候被靈獸傷了,雖然五官不正,但皮膚白皙,倒也不是怎麽難看;不過,作為女子來說,長個青春痘都會大驚小怪。


    戒色和尚搖搖頭,“你殺人太多了,九次嫁人,新郎都死在洞房花燭夜,也太狠毒了些。”


    鬼娘子大怒,“你不殺人,你在梧州殺了多少人?”


    “那你也不能總是在新婚之夜殺人,江湖傳聞你是克夫,小僧卻知道你這是故意的。”


    “屁的新婚之夜,三妻四妾,貪得無厭,我殺的都是無情無義的薄情之人。”


    “那你殺了人已不能把人家剝光了,剁掉人的塵根。”


    “我就剁,看著來氣。”


    江大川褲襠一涼,心想這娘們真狠啊。


    戒色和尚無語,低頭念著阿彌陀佛。江大川咳嗽了一下,問道,“什麽是鬼獸?”


    鬼娘子睬也不睬他,倒是戒色和尚接了話茬說道,“所謂鬼獸,是食鬼之獸,以吞噬人的陰魂為生,白日躲在萬獸山,夜裏出來覓食。它們不吃人、不傷人,但嗅覺靈敏,人一死就會過來。身上有厚甲,無尾,四肢著地,和平常見到的靈犬差不多。”


    戒色和尚看了鬼娘子一眼,“她被賣入世家後,偷學了鬼道功法,獵取鬼獸,自己吞噬鬼獸晶核。這些年,她獨自一人在西岐多次想要刺殺朱雀王,但每每受挫。”


    鬼娘子冷笑道,“怎麽,你嫌棄我鬼裏鬼氣的?”


    江大川見鬼娘子功法奇高,當即說道,“鬼娘子,我邀請你去太妙山小住。太妙山有三頭蛟,更有蛟血石,我宗門內拓跋前輩研究過,這蛟血石有清心安神、活血通絡之效,非常有利於元神,且我願意傳你們禦心丹訣。”


    鬼娘子一驚,“禦心丹訣?墨轍奉武的功法?”


    江大川點點頭,“我一直沒有傳他禦心丹訣,是怕這功法會引動其識海內群魔更加厲害。”他一直沒有告訴鬼娘子到底怎麽回事,現在正好,就把朱雀王打死大悲和尚、擄走戒色、戒色舍命救下自己傷了元神等事說了。


    鬼娘子一把拍在戒色和尚禿頭上,怒道,“你死人麽,就任憑人家妖氣入侵。”跟著道,“我去你太妙山做什麽?你不怕?”


    江大川笑道,“這有何怕的。我宗門內拓跋前輩對功法、陣法頗有研究,蛟血石利於元神,還是他告訴我的,加上我的禦心丹訣,定然無礙,我也想戒色和尚早早能正常一些。”


    當即從玉竅內掏出一冊薄薄的小本子,說道,“禦心丹訣不敢貿然傳給戒色,還望鬼娘子修習後立刻焚毀。”


    鬼娘子伸手搶過,大致翻了翻,裏麵居然有不少的金票。


    江大川笑道,“鬼娘子,這些算是一些盤纏。從南隘口可直抵太妙山。”


    戒色和尚苦著臉道,“這如何是好?”


    江大川說道,“我如今不敢看你識海,怕你元神不穩。你先去,有什麽情況,太妙山會第一時間傳信給我。”


    鬼娘子這些年,獨自一人,生活淒苦,她對戒色和尚又愛又恨,卻也因為自己臉上有傷,不敢搶了戒色,內心孤僻,性情漸漸桀驁,把被拋棄的怒火都撒在男人身上了;加上她隻不過一個女子,殺殺人可以,哪裏能照顧好自己。見江大川這麽說,倒也好,拽著戒色和尚就走,臨走還道,“如果沒有用,我毀了你太妙山。”


    江大川苦笑搖頭,其實這鬼娘子麵容極為嬌美,那點傷痕很淺,在前一世都不需要開美顏,隻是她自己心理上過不去而已,不必要每次都用紅紗擋著;請她去太妙山,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太妙山的姑娘們多,有些女子什麽樣的男人沒見過,哪裏會在意她這樣的。


    更何況,江大川是先讓她和嶽彩雲多相處一會。嶽彩雲臉上無礙,但身上全是傷痕,那傷痕至今還讓江大川記憶猶新,嶽彩雲如今儼然成了太妙山二把手。


    吃飽喝足,江大川一人沿著田壟聽著秋蟲鳴叫。


    明月高掛,月光如劍氣,傾瀉而下。


    江大川抬頭,見就月華中有數百道青色細劍對著自己急速刺來,他冷哼一聲,翻手掏出玄鐵劍,喝道,“若在雲霄,萬劍歸宗。”玄鐵劍上舉,嗡嗡聲大響,劍尖猶如一道流光直衝天際。


    “叮叮叮”聲後,劍氣消散。


    前往緩緩走過來五個人,一人穿著老農衣服在前,一個黑衣人在後,最後一排三人正是懶洋洋的花青衣和雙胞胎劍侍。


    江大川立足成丁,玄鐵劍點在地麵;老農手中無劍,卻兩袖長長垂地,紋絲不動。


    花青衣感到田間有無數道劍氣,逼得自己不斷的後退,連黑衣人也在後退。過了半晌,江大川和老農同時緩緩動起來,江大川慢慢平舉玄鐵劍,老農一隻衣袖飄起如使千鈞之力。


    江大川突然笑道,“勾雀樓探知,花青衣作為青衣樓少樓主,十年前突然消失,十年後,花青衣自認為一劍逍遙,原來是去了神劍山莊。李逸之,你教的徒弟太差了。”


    老農正是李逸之。


    花青衣突然覺得幾乎無法呼吸,眼前的世界似驟然遠去、一隔千萬裏。接著,他看到江大川的玄鐵劍重重點在地麵,李逸之的衣袖碎裂成片。


    李逸之點點頭,說道,“天下第一宗,江宗主虎煞之威,果然霸道。”


    江大川問道,“我實在不懂,神劍山莊享譽天下,為何會甘於接納花青衣這種殺父亂國之人。”


    李逸之負手道,“早就聽聞你得了傳說中鐵劍道人的傳承,且來一試你的劍意。江宗主,昭陽王已取珈南國大半,如今陳王、東海王願和昭陽王裂土而治,免戰以安天下百姓,如何?”


    江大川搖搖頭,“彌陀宗在京州,我會親手殺死大玉和尚;滅了陳氏,我奉武宗將南下。你神劍山莊在海州,既然你找到我,那也好,我自會從京州南下,絞殺諸葛氏、焚毀神劍山莊。你神劍山莊號稱五千劍侍,我奉武宗將絕你滿門。”


    李逸之冷笑道,“且看你本事。”轉身就要走。


    江大川哈哈一笑,陡然一指元炁劍射出,跟著“呼”的一聲,玄鐵劍疾飛;李逸之轉身躍起,同樣一指白雲劍射出,跟著衣袖輕輕搭在玄鐵劍上。


    “轟”的一聲,元炁劍和白雲劍相撞消散,玄鐵劍卻無法被李逸之所擋,向那黑衣人激射而去。


    黑衣人大怒,“狗賊,大膽!”一劍點在玄鐵劍劍尖,玄鐵劍這才“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嗷嗚~”一聲,江大川陡然虎嘯,聲浪滾滾,李逸之豎起另一隻長袖劈開聲浪,花青衣和雙胞胎劍侍卻向後連退三步。


    江大川對著黑衣人大笑道,“上一次你不敢刺殺我,隻顧著跑,我見你身法熟悉,這些日子一直在想究竟是誰;沒想到,你居然還敢前來,以為有李逸之在我就殺不了你了?我說你這兩年怎麽沒了動靜,原來和神劍山莊聯手了,江洪峻,你還藏什麽?”


    黑衣人一驚,當即撤下麵罩,冷聲道,“小子眼光倒是毒辣。”


    江大川道,“你掩蓋自己的功法氣息,不敢與我爭鬥,卻修習神劍山莊的劍法,看來這兩年你下了不少功夫,武境大漲,可喜可賀。”


    李逸之嗬嗬一笑,“你要當我麵殺了他?”


    江大川笑道,“李逸之,江湖上都稱你為劍仙,我看你不配。江洪峻勾結大祭祀、玄冥教,亂我方界,你居然能和他狼狽為奸,劍仙?我讓你瞧瞧什麽才是真正的大道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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