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川順著他的手指看上去,卻見閱西山南北橫亙下來,東為趙國、西為齊國,最南可延伸至珈南國。


    元啟興奮地說道,“白沐名常年領兵十五萬背靠閱西山駐守,占盡地理優勢,還有,閱西山頂的縹緲宮,有武道弟子約兩千人。別說我軍有十萬在此,哪怕再給我二十萬,我也攻不下閱西山。你倒好,直接弄死了白沐名,更一舉端了縹緲宮,據說白一塵被豫止打得四分五裂。天賜良機,如果再遲些日子,齊國再在閱西山駐守一個豪門世家,和閱西山齊軍形成一體,我們就無法再進了。”


    江大川一愣,問道,“元大將軍,你要攻打閱西山?”


    元啟點點頭,“閱西、閱西,隻要據閱西山,西境一覽無遺,齊國一馬平川,亦可自滑州、越州南下,直抵珈南國。”


    江大川張張嘴,不知道說什麽好,自己這麽一個無心之舉,居然有這麽大的作用。我這是一把火,點燃了整個中原?


    如果靈山之墟之前,他一定會反駁,但,出了靈山之墟,如今見元啟要動手西進,反而沉默。


    江大川問道,“趙王?”


    元啟不答反笑著問,“我以為你會反對我出兵的。”


    江大川搖搖頭,“靈山之墟境內,我不光得了傳承,更得了一些武道感悟,一方界不統,黎民不安;五方界不統,天下不安;在下經曆了天道九雷,看到了諸神之戰,我也看到了,看到了,”他對著江山輿覽出神,輕聲說道,“看到了幽冥界一統,已有一方界被侵吞。”


    這是個沉重的話題,他出了靈山之墟境,一直不知道對誰說,隻告訴眾人,天雷並不單單是封印,更是一種考驗;而他,經過了天道九雷後,便看到了萬界。那一瞬間,他心潮澎湃,人如滄海一粟。


    元啟注視著江大川說道,“我不知道幽冥界,我隻知道五方界,我元氏曆千年傳承,家訓第一條便是,江山一統、已禦外敵。抱玉宮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江大川問道,“如果趙王不同意,趙國內亂如何?”


    元啟自顧自說道,“所以,我選擇了你。抱玉宮對你讚賞有加,玄雲子曾為你傳功,你曾多次在國師府和南雅拆招,還有,我還看中的是,你曾是軍人,如今是武道中人,更重要的是,你得了墨轍奉武的傳承。墨轍奉武,大晉一統天下的開創者,他的傳承,豈止是功法這麽簡單,還有他的理念。”


    桃花仙子刪繁就簡,咬著江大川的耳朵笑道,“拆招?怎麽個拆法?是你拆了她,還是她拆了你?”


    老司機一臉壞笑,江大川淡定如君子。


    江大川說道,“我以前覺得,護著一方平安就好,護著自己的家人就好。雲山關清風崗,我不能護著一個簡單的酒肆;京城內,我被江洪峻暗殺,險些不能護著晨曦巷。後來,深入武道,行走各州,發現各家各派據山頭以立,鯨吞百姓,春麥為茅、秋收為草,這不是我想要的平安。太妙山前聽聞將軍一席話,似有所悟。”


    元啟道,“不要去理會那些朝堂的勾心鬥角,北境江枚獻一直扼守雲山關,為何會回到京都?你當是趙王真的是讓他領禁軍以防我?”


    江大川心思急轉,霍然問,“這一切都是你和寧王的策略?”


    元啟笑道,“元家後輩,已經頹廢紈絝,隻有一個元琢,算是我元家後起之秀,北方需要他;趙王雖然年邁卻不昏聵,他對自己的兒子了如指掌,任憑太子瞎折騰,寧王回京,目的是要繼承他大位。趙國有了寧王,北有元琢可保北境無虞,西有我元啟攻城略地,齊國、珈南國,乃至齊國西境的西岐、珈南國南境的南越,皆可滅之。”


    臥槽,你們這群老硬幣,都在幹啥呢,合著老子這兩年都被你們吊著玩呢,什麽都不告訴我;還有,南雅在這裏是個什麽角色,她和李元啟是否早有謀略?


    江大川問道,“蒼狗部,獨孤聖和曹公公聯手戰南雅;雲山關,元琢派兵火燒清風崗;龍門關,江洪峻壞掉禮部與北燕的聯盟;以及滑州,殺了禦前司,阻止珈南國和趙國聯盟;這些事,到底怎麽回事?”江大川已經徹底懵逼了。


    元啟道,“齊王和太子早已暗中勾結,是以有了獨孤聖和曹公公聯手想要擊殺國師;元琢倒並未安排人火燒清風崗,元家和太子,看似暗自相通,事實上,趙王江無恒心知肚明,這是太子的主意,這是一個機會,讓元琢可以徹查太子在北境安插的人手;至於江洪峻在龍門關一事,卻是我故意放出消息,禮部的人和江洪峻本就有勾結;至於滑州殺了禦前司的人,是我故意為之,讓太子以為我反心已有,讓他乘機激起兵變。”


    媽的,在這些政治麵前,你們是不把他們當人用了。


    江大川不是不懂大局大勢,他是瞧不起這種以大局為名義讓人送死,正待開口,元啟問道,“你可知趙王已經到了澗前府?”


    江大川愕然問道,“不是說萬裏鬆在澗前府麽?怎麽趙王離京了?”


    元啟道,“禦前司被殺,這是驚動朝廷的案子,太子黨已經公然聯合國相端木蒼生準備兵變,趙王老謀深算,早就等著這一日,他以巡獵為名到了澗前府。你可知澗前府距離我怒河府一線不遠,趙王來此的目的,你明白了吧。”


    懂了,大侄兒這是和元啟商量好的,私下跑到澗前府,一則京都空虛,太子忍不住會下手,留下寧王江枚獻領著禁軍跟他們幹;二則如果寧王幹不過,他從澗前府三步兩步就跑到怒河府,這裏有元啟。但又不能直接進入怒河府,因為朝廷都還以為元啟和太子結黨呢,這是陰招,也是陽謀。


    江大川歎道,“兵伐齊國,天下萬民苦哉。”


    元啟點點頭說道,“一日不統,命如懸卵。”


    江大川想起來蘭陵老祖的話,說道,“齊國已發兵十萬,眼下閱西關尚有十五萬兵馬,元將軍,你隻有十萬眾,如何破敵?”


    元啟笑道,“齊國十萬兵出齊都,大軍征發,尚有一月可至閱西山下;閱西山前的這十五萬,善守不錯,但一味固守,就不善戰,更容易怯戰,我以兵推無數次。江大川,武道有你,兩年入宗師境上品,我佩服;但,行軍打仗,兵道有我,你無需擔心。”


    這就好,我就是問問,不會擔心的,你是軍神啊。


    “南雅一直知道你和趙王是互通的?”江大川問道。


    元啟搖搖頭,“國師睿智,她豈能不知道?”


    回頭我要打她屁股,這麽大事都瞞著我;看來,南雅說的京都有變,指的就是太子要弑君的事;眼下,南雅北上,固然說是去調查北境之亂的原因,到底有沒有離開京都故意示弱的謀略,這得好好問她。


    江大川問道,“攻打閱西山,是否需要奉武宗入軍為伍?”


    元啟道,“不需要,你走你的武道即可,事實上,攻城拔寨最擔心的就是豪門氏族隱患,你已為我清除縹緲宮了。”跟著他歎息道,“卻不知有生之年,能否等到你破聖師境到元師境,元師境出,天下歸心,江大川,你可知趙國人除了看我元啟,須彌幻境之後,你已經成了趙人心中的榜樣。”


    啊,這多不好意思。


    江大川問,“月嬋宮主斷言你活不過明年立冬?”


    元啟大笑,“時焉,命也。我元啟如果不在這最後一年征戰四方,那可就憋屈死了,我還多謝你端了縹緲峰,讓我有了攻取閱西山的契機。我以和寧王江枚獻說好,我若身死,他亦為我後驅。”


    江大川想起來元啟的幾個孩子,心想,這一窩崽都不行,沒一個有他們老子這樣的格局,便問道,“元將軍的世子,以及元家晚輩都不可擔當重任?”


    元啟搖搖頭,一臉沮喪,“世子元乘瑛如今在吏部,和太子已經勾結,遲早要命喪京變;老二元乘煜,蒼狗部一行後斷了左腿,他本就紈絝,難有作為;老三元乘颺死在了蒼狗部;還有我那最小的女兒元乘瑜,也是嬌縱跋扈,被我寵壞了,能有個善終就不錯了。”


    江大川心想,確實如此,老頭對孩子認知很精準啊。


    “你無需擔心這些,走好你的武道之途;朝廷如何變動,你都無需理會,隻是,北境如今變動,你應當走一趟。原本自蒼狗部滅了之後北境可安,但最近北境三部,被更北之族攻打,山鬼、須卜、郎氏部紛紛南下侵擾,元琢已來信告知,極北之地似有大亂。”


    江大川點點頭,也不知道這個世界是方的還是圓的,什麽物理理論都靠不住,還需要自己細細揣摩。


    元啟雖然不是武道大拿,但他胸中丘壑萬裏,頗有格局,和他聊天江大川很是舒坦。當即手腕一翻,滾出數百個鐵棘彈,他笑著說道,“一日不統,命如懸卵,將軍這句話說到我的心坎上了,如若將軍興兵是為了獨霸天下,是為了奪取王位,在下卻要阻止;一方界不統,何以威懾五界,何以對抗幽冥界?這是我太妙山研製的,威力頗大,助將軍早日攻下閱西山。”


    元啟看著黑不溜秋的鐵棘彈,不明所以,當即走出,讓人點了一個扔出去,“轟”的一聲,塵煙四起、鐵棘亂飛,距離較遠的兵士有的躲閃不及還被隨便擊中。


    眾人嘩然,這玩意丟出去,別說的軍陣了,就是鐵騎陣也得跪啊。


    元啟看著驚人的爆炸力,甚是開心,嗬嗬笑道,“你太妙山研製出這個玩意,恐怕是為了對付我吧。”


    江大川嘿嘿一笑,大家心照不宣,你這麽牛逼,十萬人在我門口。


    桃花仙子上前,在眾人疑惑中伸出二指,粉色桃紅妖氣探至元啟額頭,跟著一股白色妖氣被拽出,她說道,“抱玉宮不過如此嘛,還隻能活一年?你隻不過被妖氣侵擾體內真氣而已。這妖氣確實不同凡響,隱藏在你體內骨髓之內,發現不易,要完全拔除更加不容易。”


    元啟急急抬手看,卻見自己的幹枯、蒼白的手掌居然有了血色,跟著體內似有了力量一般。他本就是宗師境上品之人,入武道多年,卻不知道自己何時被妖氣侵入。


    圍著的諸位將軍大喜,十幾個漢子團團跪在江大川跟前,聲音哽咽道,“江宗主,我家將軍為趙國、為天下嘔心瀝血,還望宗主施以援手。”


    江大川急忙扶起來。原來,元啟是被妖氣附體,而且這妖氣竟然藏在他的骨髓內,難怪他看不到。


    元啟,十七歲從軍,二十六年來兢兢業業守國門,有人告訴他,小老弟,你明年就要死了,可想而知他是什麽感受;所以,江大川的奉武宗一旦對付縹緲峰,他立刻起兵,也是想在死前多做些事,心從未冷。壯誌未酬身先死,他看似說得瀟灑,事實上隻有他知道,這不過是自己強行說服自己而已。


    當他聽到自己被妖氣入體,神情激蕩,情難自禁,良久說不出話來。我是中了妖氣,那就是我還可以救?二逼才想早早死了呢。


    桃花仙子對著江大川嬌媚道,“宗主,你親我一口我就給你們講講。”


    諸位將軍神色一僵,娘希匹,我們大將軍的命就值這小禿子親一口?不信我們來親也可以啊。


    江大川尷尬地笑著說,“別鬧,趕快說說怎麽回事。”


    桃花仙子咯咯咯笑道,“他中的妖氣已經太久太久了,紮根在他骨髓,應該有二十多年,不斷的吸食他的精血;我是妖,當然看得清楚些,就順便抽了一點。”


    “不能盡除?”江大川問道。


    “這妖氣極為隱匿,若非我乃三千多年的桃妖,等閑人是發現不了的;抱玉宮應該不善妖道。如今他體內妖氣已然從骨髓漫出,侵其經脈,如果不加克製,確實如抱玉宮所言,一年壽命而已。”


    “那怎麽辦?”諸位將軍又心慌了,饒是元啟這等英雄人物卻也渾身微顫。


    桃花仙子咯咯咯笑道,“你不親我,我就不說。”


    江大川勃然大怒,一把抓過她放在膝上,對著屁股就抽,“啪啪啪”,三下打過,“說不說?”


    諸位將軍扶額,他娘的,老子這裏有鞭子你要不要?還有,這都什麽時候了,你倆還在這打情罵俏的,老子快忍不住拔出五十米長的大刀開剁了。


    桃花仙子雙腳亂蹬,咯咯笑道,“疼疼疼,別打了,我說,你以元炁從其玉堂穴入內,探視其經脈,先將他全身經脈內的妖氣化了;再侵入其骨髓,以你元炁劍氣為兵,先行壓製一番;剩下的,等妖氣再漲的時候,你再來繼續替他治療就是。至於這妖氣怎麽來的,恐怕隻有他自己知道了。若想全部拔除,卻是不易,要找到根源。”


    元啟呆住了,事實上他是一直處於懵逼狀態,月嬋宮主早就說過自己能活一年,他死的心早就有了,這下說他不用死,親娘哎,你不是在抱玉宮修行的麽,抱玉宮宮主把你兒子已經嚇個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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