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雅站在閣樓上,遠遠瞧見江大川過來,心裏暗喜。不知道怎麽的,早上攆了他離開後,一天心神不寧的;眼見他這午後就過來了,很是開心。


    真是,我又不跑,急什麽。


    江大川卻一臉正經,握著她的手,把情況一五一十告訴她。南雅早就聽過江大川提到哈日和,沒想到他能耐這麽大,居然能探知齊國如此私密。


    當下也不留江大川,自己火速去了王宮。


    江大川回到川府,卻見眾人陪著伊伊正在逗弄著熊大和團團玩,淺淺說,“這是我特意為你烤的魚,你居然不吃,哼,臭熊,大川哥可喜歡吃了。”


    安安幫著伊伊清理傷口,她熟知各類藥草。


    何六娘見他回來,紅了紅臉,一扭一扭進了後院;江大川見沒人注意,一閃身跟著進去。


    倆人這才有點空閑時間,何六娘把他摁著坐下,“你這出去一夜也不知道折騰個啥,出去心都野了,也不知道回來了”。


    江大川嘿嘿笑著說,“這不是大比嘛,總得要準備一下。國師指導了一下功法,哈家又探聽到了些情況。”


    何六娘捏著江大川肩膀上一根頭發,虎著臉,“剛才就嗅到你身上有香味,看,還有頭發,你是不是又去青樓了?”


    什麽叫又去。


    江大川抓抓頭,不顧何六娘掙紮抱著她說,“國師和我拆解了幾招。”嗯,差點沒把國師給拆了。


    說著就親上去,何六娘啪啪啪拍他的肩膀,“大白天的,讓人看到還讓不讓人活了,”又捏又掐地掙脫,紅著臉說,“晚上都隨你,好了吧。隻是,你帶來的這個伊伊身份不明,家裏蒸釀器具極為隱私,總是讓人不放心。”


    江大川又怎麽會不疑心,讓眾人防著點就是。


    家裏這些蒸釀器具,要說最為上心的還是嶽彩雲,她命運多舛,曾受人百般淩辱,如今自己可以通過雙手掙錢,自然不會允許任何人破壞,何況,這一大家子也就她和何六娘年齡稍微大些。


    瘸子一生流浪孤獨,自從有了何六娘,整天日子過得暖和和的,對自家的東西看得比誰都重,江大川不擔心有人能偷了去。


    當晚,江大川趁著眾人歇息了,躡手躡腳去了何六娘房間,輕輕一推門,結果門被鎖起來了,裏麵有人聲悄然傳來,“淺淺,你為啥不回國師府去啊。”


    “唔,別吵別吵,小羽,我不喜歡國師府,也沒人陪我玩。”這是淺淺的聲音。


    “那你把我拉到六娘房間裏睡幹啥,六娘人呢?”落顏羽輕聲問,


    “六娘去照顧伊伊啦。咱倆躲在這,我告訴你哦,晚上說不定大川哥能偷偷過來呢。”


    “那,那我不說話。”過了一會,落顏羽問,“那他要去我房間找我怎麽辦?”


    “你還小,大川哥才不會了。”淺淺輕聲嘀咕。


    “嘿,我哪小啦,反正比你大,團團最喜歡我了。”落顏羽氣憤,


    “噓~,小聲點,你大你大,能有六娘大?”


    江大川暗笑,沒轍了,自己還是灰溜溜回屋。


    剛進屋,卻見房間裏長裙搖曳,南雅正坐著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江大川大喜,“你何時來的?”


    “在你偷偷摸摸出去的時候我就進來了。”南雅聲音不高,淺淺這個不爭氣的,有了男朋友就忘了師父,嗯,這男朋友也是師父的男朋友。


    “出什麽事了麽,”江大川麵不改色,上前握著南雅的手。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你給我的那個藥丸,趙王連夜抱玉宮的人研究了,無法複製。”南雅歎道,“此事非同小可,我們無法憑此藥丸就能斷定這是齊王的策略,更不可能取消須彌幻境,一來這是趙國多年的武道習慣,二來國君怎能言而無信。你此番進入,雖然有哈家派人護你,我卻依然擔心,我已讓人飛書稟報師父,籌清院一十八名武師境的全部參加,你屆時見機行事。”


    “我倒有疑惑,既然須彌幻境卡著境界,我們修體的武師境可以進,那煉氣的道者人師境、佛門護法境是不是都可以進?”


    “自然是可以,隻要是齊趙兩國的人。煉氣三境,人師、地師、天師,和修體的武師、宗師、聖師相仿;佛門嘛,齊趙兩國境內較少,佛門四境,護法、阿羅漢、菩薩、佛,事實上真正納入武道體係的也就是護法、阿羅漢、菩薩境,和中原基本差不多,佛屬於障外之境。”南雅解釋道,


    “境外之境?”江大川問,


    “比如我師父玄雲子,當下是聖師境,那聖師境之後呢;同樣,煉氣者達到天師境之後呢。千年來,沒有人可以突破此境,似乎便止步於此,這便是武道障,無數前輩都師徒突破武道障達到障外之境,可無人能及。倒是佛門,據說突破了武道障自設了佛境,也不知道真假。”


    那墨轍奉武呢,江大川心想還是要抽空問問虎子,好久不見不在識海裏見到墨轍奉武這個要飯的了,上次他神神叨叨來一句讓他幫忙找個人,不知道什麽人。


    南雅說著見江大川反手鎖了門,心中一下緊張。


    江大川心想就這事啊,用得著特意跑來一趟麽,明天也不是見不著的,笑著靠近摟著南雅,“國師大駕,蓬蓽生輝,我要好生伺候著,雙修不能停啊。”


    南雅掙紮,“你怎麽這麽賴皮……淺淺還在呢。”


    江大川咬著她耳朵輕聲道,“雲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


    南雅渾身發軟,又、又來這招。


    第二天一早,江大川醒來,南雅被折騰了大半夜,一直到最後才正兒八經雙修了一個大周天,急衝衝離去。她內力深厚,竟然連熊大和團團都沒有驚動。


    還有十天不到的時間大比即將開始,京都城越來越冷、卻越來越熱鬧起來,到處可見各家各派先後包了客棧、酒鋪等。伊伊的傷很快就好了,每天獨自一人出尋找親戚,毛毛腆著臉要跟著,伊伊卻不讓。


    江大川每日上午去國師府和南雅雙修、晚上與何六娘雙修,辛苦卻不累,樂在其中。


    第二天就要去王宮外午門參加大比了,江大川倒越來越冷靜,一拳一刀,天罡內力已至臻境,介象坐蓮已由第一層“在象”修至第二層“凝神”,加之淬體,好歹也是武師境中品,有得一拚。


    正在胡思亂想中,有人步伐細碎,輕輕走到江大川門前,似乎是猶豫了一會,敲了敲門,“江大哥,我能進來麽?”


    是伊伊。


    江大川見伊伊滿臉淚痕,抽抽噎噎站在跟前不說話,心底倒也奇怪,柔聲道,“伊伊姑娘,你我相處已經這麽久,有什麽事盡管吩咐。”


    聽了江大川的話,伊伊反倒“嗚嗚嗚”哭起來。這時候外麵站著的一個小老頭進來,顫顫巍巍對著江大川跪下就磕頭,


    “江大俠、江大人,”老頭神色無奈,


    江大川趕忙把老頭扶起來。


    “老漢乃京都城外頭河村一戶打魚人家,是這孩子的舅父,早年前我和她娘在頭河村的時候就為這孩子指腹為婚,由我兒娶她;眼下她娘已不在人世,這孩子才千裏迢迢來奔我。隻是,隻是我那兒子前年應征外出打仗,已經戰死沙場了。這孩子聽說我兒去世了,非要繼續留在我家,說什麽父母之媒不可違,老漢家中已無他人,這女孩子正是青春好時節,怎麽能留在我家。”


    老頭說了一通。不是,你和我說了幹啥呢,和我有啥關係捏?


    “老人家的意思是?”江大川問,


    “老漢身子骨也不行了,這孩子她娘已不在,她一人孤苦,老漢心疼。我聽著姑娘說江大川俠骨仁義,老漢特來向江大俠稟告,我這邊替我兒毀了約書,將她托付於你,好生伺候江大人可好。如果江大人不嫌棄,當個妾室丫鬟什麽的,都行。”老頭隻顧磕頭。


    ???


    這是什麽操作?


    還沒來得及反應,老頭從懷裏掏出一張舊布,上麵依稀寫了幾句話,直接放在燭火上,燒了。


    伊伊哭著說,“舅父,嗚嗚嗚,舅父,你何必如此,我是你的兒媳婦,要替你送終啊。”


    老頭站起來對她說,“休得胡說,哪有你這樣的小媳婦照顧我這個要死的老漢的,何況我那兒已經死了兩年了。你既然非要留在我家,那我現在就把你賣給江大人,快來向江大人磕頭。”


    伊伊眼睛紅紅地看著江大川,抽噎著不說話。


    江大川頭大,怎麽半路撿到了個媳婦?


    他試著對伊伊說,“要不讓你舅父把你托付給毛大俠?”


    “哇……”,伊伊哭得傷心欲絕,眼淚撲簌撲撲簌掉下來,“嗚嗚,舅父,你看他也不要我,我,我就要替你送終,待你走了之後,我一根白綾吊了,死了算了。”


    老頭又要對江大川下跪。


    不是,這是強加於我啊,咱不熟啊,妹子。


    江大川止住,“伊伊,既然這樣,你就先留在我身邊吧,待之後再作打算,如何?”


    江大川看向伊伊,“嗚嗚嗚”,


    算了,看向老頭,“好好好”老頭一個勁點頭,一邊點頭一邊向後撤,出了門直跑。


    “錢~~~”,趕忙住嘴,他前世今生都最恨用錢來衡量一切。


    “我,我把我的積蓄都給了舅父。”伊伊梨花帶雨。


    好吧,意思是你現在身無分文,吃喝都是我包了唄。


    “你去睡吧,這事,嗯,這事明天對何六娘說一下,好不好?”江大川躊躇著說。


    “知道的,老爺。”伊伊一擦眼睛,不哭了,轉身跑了。


    隻是這稱呼……


    須彌幻境終於開啟。江大川和毛毛來到宮門外。


    須彌幻境就在午門下一個平台,已經有一個傳送門樣的氣暈繚繞的橢圓形位麵擺放著。


    禦前司在宮門外設了標禁,各家各派早早站了位置;宮門上遠遠瞧見趙王江無恒居中而坐,玄雲子坐在一側;另一側坐著齊國的太子豫祗。


    宮牆下又設有十幾個座位,團團圍著須彌幻境,江大川看到南雅正坐在中間;竟然看到白一塵、獨孤聖也在座,其他的基本上不認識。


    到了吉時,江無恒和齊國太子豫祗走下宮牆來到須彌幻境前。先是江無恒將手伸出,地麵上陡然出現一個巨大的金色圓形陣法,接著江無恒和豫祗一同把一枚玉竅放進傳送門,倆人客客氣氣攜手回了城牆。


    這時候,宮牆上有一個太監尖著嗓子道,“天佑趙國,武道必昌,大興二十七年須彌幻境,即將開啟。”


    過了一會,那圓形陣法上慢慢升起一麵巨大的金色帷幕一樣的東西,江大川想起了玄雲子傳功時凝練的金刀。上麵開始顯示規則,眾人仔細瞧了,和以往並無不同。


    這次須彌幻境為時十天,凡武師境者皆可入,可帶一切自成空間的裝備、武器,十日後以個人所得晶核量多為準。


    跟著,帷幕上方出現了一個戒指一幅殘卷,天葵金甲、墨轍經書殘卷。正在此時,帷幕上突然像電源鬆動一樣,畫麵抖動,不一會恢複正常,上麵清楚地出現四個鬥金大字,“生死一境。”


    眾人嘩然。


    南雅豁然站起,轉頭看向齊國太子,那太子對趙王笑道,“怎麽,今年趙王的須彌幻境增加了難度?生死一境,嗬嗬,有意思。”


    趙王江無恒搖搖頭示意南雅,臉色陰冷。


    都到這時候了,無論是誰動的手腳,都沒辦法再回頭。南雅緩緩坐下,在人群裏找著江大川。


    毛毛笑著說,“大川,這次是要玩命啊,十天。”


    “我向來都是玩命的。”江大川看向毛毛,“我原本不想你參加的,畢竟太過危險。”毛毛是北燕人,不過他堅決要去,江大川隻好讓南雅通過禦前司給他搞了個籍冊。


    “這種事怎麽能少的了我?”毛毛大笑。


    原本家裏眾人都要過來送一送,江大川並沒有告訴她們此番須彌幻境有變故,哄著她們,讓她們在家好好呆著。


    但,誰又能呆得住?


    何六娘聽到有人議論“生死一境”時,眼淚已經掉下來了,淺淺、落顏羽、安安,甚至是伊伊都是滿臉關切,跟過來的幾位女子也是擔驚受怕的。


    落顏羽問,“淺淺,生死一境是什麽意思?”


    淺淺說,“不知道搞的什麽鬼,竟然變成了生死一境,就是在須彌幻境裏麵生死和在外麵一樣的。”


    “那又是什麽意思?”


    淺淺大惱,“哎呀,你笨死了,以往須彌幻境開啟後,在裏麵鬥武,如果受到重傷,人就會自動被須彌幻境排出來;現在不一樣了,在裏麵死了就是死了,如果十天內出不來,以後就無法再出來了。”


    “那以後再開就是了啊,”落顏羽問道,


    “開不了了,你當是須彌幻境這麽簡單呢,一個境開了,用完也就作廢了,化為塵土。”


    “那我師父在裏麵豈不是很危險?”落雨插嘴。


    “都很危險。”


    落顏羽這才反應過來,立刻蹭蹭蹭朝前擠,好不容易擠到江大川跟前,期期艾艾地說,


    “大川哥,你一定要回來,這把弄月,給你防身用。我,我們等你。”


    淺淺一愣,在這麽多人麵前說這樣的話,一點不害羞啊。


    江大川卻知道,落顏羽雖然平時羞怯,但在大事麵前毫不做作,不知道怎的,江大川時常覺得,落顏羽就是妹妹江小魚托付給她的一個替身一樣,在危險麵前不顧生死,此刻又把唯一的武器交給自己。


    大川輕輕撫摸一下落顏羽的腦袋,柔聲說道,“你留著,家裏會武的不多,我走後,你要保護好家裏、保護好落雨。”


    落顏羽臉色通紅,低著頭又擠出來。


    淺淺歎口氣,拉著落顏羽和安安的手。安安嘴巴裏塞滿了吃的,遠遠地一擺手,看著江大川和毛毛隨著人流進入須彌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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