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心湖三麵倚著梅山山峰,一麵似斧斫一般直直劈下三丈高的山崖,江大川就正在梅心湖這崖前。看看身後暫時沒人追來,江大川把小個子放下,準備找地方躲躲。


    剛放下小個子,便覺得已經力竭,江大川搖搖晃晃地朝後摔下;


    “唉?”小個子一急,伸手拽住江大川的衣襟,卻連帶著朝梅心湖墜下,


    “噗通”一聲,兩個人雙雙跌落湖中。


    江大川身體重重砸在湖麵,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頓時頭暈目眩,昏死過去。


    ……


    “哥哥,哥哥。”腦海裏響起聲音。


    “妹妹,小魚,江小魚!”江大川豁地驚醒。


    江大川快速掃一下四周環境。自己躺在一處岩石平台上,頭頂到處都是懸垂下來的鍾乳石,光澤剔透,不停有水滴滲下;石頭平台右側伸手不見五指,黝黑森然,似有通道;左側連坡不遠處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微微蕩漾。江大川回想了一下,確實是摔進梅心湖。那,這是什麽地方?


    再看身上,衣服已經幹透;胸口還有餘熱,應該是被自己的體熱蒸幹。江大川嚐試和虎子交流,剛想進入識海探查,頭一陣劇痛。


    對了,還有一個人呢?


    江大川掙紮著爬起,這才發現右手腕腫得跟饅頭一樣,完全使不上力氣;右肋隨著起身扯動疼得齜牙咧嘴。


    哎,江大川心想,自己總算是認識到江湖不同於戰場,在千萬人的戰陣前,他可以憑著血勇和經驗帶著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甚至可以盡可能地保護他們,可一旦遇到江湖高手,單打決鬥的時候就要憑自身的武力,在這方麵今天可算是真正的上了一節課。


    男人不能說不行啊。


    此世的江大川雙親先後撒手人寰,一直和妹妹在十家人村裏江家不大的門楣下活著,不算富貴,卻也因父親功爵得了十幾畝良田,小家小口的倒也說得過去,否則也沒有那麽多糧食可以收留江候。


    隻是五年前蒼狗部數百人越過梅山,橫跨梅溪,貼著梅溪切割形成的崎嶇難行的古道,竟然突進梅溪府,擾亂悅城縣,在十家人村燒殺搶掠,十家人村村民父老死傷慘重,屋舍十不存一;那蒼狗部的人逢人便殺、四處點火,驅趕村民集中,把村裏十幾個十歲以下的女孩全部帶走。江大川時僅十三歲,和江候外出打獵未回,躲過一劫。


    回來後,江大川以蒼狗部為此生仇讎,收拾家中僅剩不多的細軟,一路向北。他多次繞過官道、小道,翻山越嶺,過雲山關、梅山,甚至潛藏到了蒼狗部族老所在的蟒山,可妹妹依然杳無音信。


    找了兩年,江大川十五歲,夠了參軍年齡,急不可耐地加入雲山關。這些年來,江大川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妹妹,殺蒼狗部的人如殺狗;人頭多卻不願擢升,隻想好好活著夢想有一天能和妹妹團聚。這是他存活於世的唯一信念。


    一直在軍中效命,此番出來才真正感受到了江湖人士的身手,感受到了自己的弱小。


    多年來的從軍殺人,江大川的性格愈加堅毅,意識到自己實在是個菜雞,反而激發他的雄心;隻有自己強大了,才能找到妹妹、保護戰友。他堅信,自己的妹妹一定在什麽地方等著他。


    江大川此時覺得口渴異常,和剛穿越過來那種宿醉後的幹渴一樣,顧不得許多,步伐踉蹌地踱向湖麵。


    要喝水,要大口喝水,江大川索性趴在湖邊,頭探出,


    “咕嘟咕嘟咕嘟”,


    “?”江大川嘴巴啃到一片圓潤的腦袋,他睜大眼睛,看著嘴下的腦袋慢慢升上來,一個白皙圓淨的臉龐出現在眼前,腦袋微微上仰,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他。


    “噗~~~”,江大川噴了,噴了冒出來的腦袋一臉,趕忙後縮。


    濕噠噠的衣服貼著身上,水裏的人喘息著上岸,個頭不高,梳個長長的獨辮從肩胛落到胸前,肩膀削瘦,腰肢纖細。


    “你……,你醒啦”,姑娘很氣惱。


    江大川想起來之前亡命亂跑,分不清抱著的小個子是男是女,這才看清是一個非常清秀的姑娘,想著自己剛才啃了人一口、噴了人一臉,尷尬癌都差點犯了。


    “沒、沒人追了麽?你,你是誰?這是什麽地方?”


    “你把我扔湖裏了。”姑娘不理會他的問。


    我把你扔湖裏?是老子已經快被嘎掉了好不好。江大川苦笑。


    畢竟是救命恩人,女孩擠著獨辮上的水說,“掉湖裏了,我們倆沉得深;我想著遊上去,但這個湖心似乎有吸力,糊裏糊塗的我們被吸到這裏”。


    女孩掃視了一圈,“這大概是湖底通道,我剛才看了一下,我們出不去了”。


    江大川看看湖麵微波,有清光從頭頂上方瀉下,應該上方有出口,隻是四周山壁濕滑,不停有水滲出,倒放心下來。估計這妞剛才又潛水下去看看能不能從水下返回到梅心湖。


    “你,濕身了”,江大川看著曲線玲瓏的身形畢現,兩個團團豐滿堅挺,……我還想喝水。


    女孩似乎聽不懂,聽到提醒,瞪著他一眼,“你轉過身去,不許偷看啊。”


    江大川趕忙再次爬到水塘邊,繼續咕嘟咕嘟。


    直到喝得肚子脹了,才聽到一聲,“好啦。”


    江大川起身看,不知道女孩從什麽地方摸出來的衣服,貼身的黑衣服不見了,此時穿著一身碧綠長裙,上身一件青衫,青衫下襟掩在裙內,青衫長裙外披著一件繡著飛鳥紋飾的長帔;辮子已經梳攏挽成發髻,女孩正捏著一支發簪別著頭發,簪尾垂著一根紅穗子,江大川見這女孩麵若桃花,清秀怡人,微波蕩漾忽明忽暗的山洞內,傳來若有若無的淡淡香味。


    江大川這些年來,身邊都是些粗壯凶臭的漢子,聞到的汗臭味和血腥味不相上下,突然嗅到清香,忍不住“阿嚏”一下。


    真美啊,江大川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喝點水。


    “我叫慕容淺淺,你就叫我淺淺吧”。


    “我叫江大川,你就叫我川川吧”,江大川跟了一句。


    淺淺沒見過這般厚顏無恥之徒。其實這不怪江大川,這一世的江大川一生孤苦,性格剛毅冷漠,可上一世的江大川是體製內鹹魚一條,職業理念是不能因為工作耽誤了泡妞、喝大酒這樣的正經事。這兩個靈魂疊加起來,他不精神分裂就算是好的了。


    淺淺不理會,見江大川走路一搖三擺的,想到之前那樣玩命救她,掏出一個藥丸遞過來。


    “這是凝血丸,快快吞下”,淺淺伸出小手,掌心停留一顆紅潤潤的有拇指頭大的丸子。


    江大川吃了一驚,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江大川這輩子最稀罕的就是止血丹。


    止血丹是趙國軍隊常備丹藥,抱玉宮出品,貴且有效;一旦受了重傷,軍營隻會用簡單的金瘡藥,但如果想要更好更快的治療必須自己拿錢購買,止血丹煉成不易,成本極高。江大川這些年在軍營攢的錢,一部分留著後用,一部分就用來購買大量的止血丹,給自己用,也給戰友用。


    這次出門,止血丹帶了五粒以備不虞。


    止血丹隻能算是當世丹藥中的中下品,什麽啟靈丹、龍虎丹不知比止血丹珍貴了多少,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凝血丸。據說凝血丸煉製極其困難,需以血首烏為原料,加上多種珍稀藥材,煉製七七四十九天才成;江湖上凝血丸極其罕見,一丸可抵百金。


    “這不大好吧,”江大川毫不猶豫,咕嘟一下吞了凝血丸。


    剛吞進去,江大川即刻感覺到自己像做了一個spa,體內血液加速流動,膻中一陣暖暖的,順著各條經脈向周身輻射,右手腕的紅腫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肌骨重生、拚接並且被暖陽陽地滋養著。


    江大川精神煥發。


    看著江大川臉色由蒼白恢複正常,臉龐線條分明,皮膚光滑有彈性,一雙眸子深邃蘊藏星閃,淺淺一時有點發呆。


    “有沒有了?”江大川喜滋滋地問,


    “?”


    “哦,這效果真好,比止血丹好多了。”江大川搓搓手。


    “你要再吃一粒,馬上能噴血了。”淺淺知道凝血丹的貴重,帶得本來也不多,就是沒想到江大川吃了碗裏的還想著鍋裏的。


    想了一下,還是又掏出一粒遞給江大川,並慎重地說,“這凝血丹煉製不易,隻能應急用,平時可不能吃”。


    江大川大喜,忙不迭地塞在褲腰裏。褲腰上有一個密縫的暗袋。他哪裏是要現在吃,指不定哪天就用到了。


    “江大川,我們還是想想怎麽出去吧”,淺淺緩過神。


    江大川指了指身後的漆黑幽暗的洞口,問,“淺淺,你剛才探查過沒有?剛剛感覺到這裏有一點風,隻不過味道有些奇怪”。


    淺淺搖搖頭,她回想剛跌下湖中的時候,江大川死死摟著自己的腰,怎麽也不放鬆,哪怕人已經昏死過去。好不容易把他放下了,自己的衣服又被他拽著,心下感動。這黑漆漆的山洞不知道什麽情況,沒有來得及探查,還是先從剛才落水的地方看看,結果潛到深處發現湖底潛流速度太快,像漩渦一樣,差點又被卷走。


    江大川從腰囊裏取出火石、棉絮,卸下左手弓弩,點著了,右手握著刀鞘,帶著淺淺朝山洞內走去。


    刀被扔了、弩箭射了,隻剩下刀鞘了,江大川非常不踏實,何況身邊多了個淺淺;腿上倒有一柄短刀,可惜太短了,還不如刀鞘。


    山洞內坑坑窪窪、蜿蜒曲折,淺淺很害怕,忍不住伸手抓著江大川的衣襟。江大川為了轉移淺淺的注意力,邊走邊說話,


    “淺淺,你這個女孩子家,怎麽會跑到梅山來的,遇到的又是什麽人?”


    “我……,你又是怎麽跑到梅山來的?”


    “我,我自然有事”,江大川不想說太多。


    其實淺淺很心苦,師父說蒼狗部有巨變,讓她前來探查,對她可能有大機緣;她一聽來勁了,即刻請纓,興致勃勃地想要闖一闖江湖。前期還好,出龍門關,便與諸多江湖人同向而行;進入梅山山脈後,結伴的人漸漸稀少,遭遇刺殺倒是越來越多,一路被追殺,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就能逃得掉。


    “我聽說蒼狗部內有三座洞天福地似乎開啟,師父讓我來看看,隻是進了梅山山脈,一路被人追殺,幸好我機靈,跑得快”。


    江大川無語,心想你是比我還莽啊,怎麽活到現在的,歐皇附體麽?


    正想著,前方突然寬敞,江大川嗅到一股強烈的腥臭味,暗道不好,依稀可見兩個燈籠飛速貼著地麵前來,嘶嘶聲不絕。


    江大川細看,一條巨大的蟒蛇,蛇頭呈三角狀,全身烏黑,蛇身約莫一丈粗,鱗甲塊塊如簸箕,吻端尖翹向前,蛇信黑黑的吐進吐出,勢如閃電,直衝兩人而來。


    “啊~”淺淺嚇傻了,從身後一下緊緊抱著江大川。


    江大川完全沒料到山洞裏能竄出條這麽大的蛇,來不及做出反應,下意識地要把火把朝蛇頭扔過去,正在此時,江大川體內的猛虎突然站起,張著血盆大口“嗷~嗚~~”,巨蛇堪堪在兩人麵前停下,蛇信嘶嘶幾欲舔到臉上。


    快嚇尿了。江大川膀胱一陣緊,剛才水喝多了,額,身後qq彈彈。


    江大川和巨蟒對視了一會,巨蟒慢慢低下腦袋,渾身瑟瑟發抖,癱在地上蠕動不已;兩個人心有餘悸,不敢再看,連忙朝前衝。這又是一個山洞,卻和之前的四周山壁不同。山洞有一座電影場地那般大,滿山洞皆是藥草香味,一大片長著豔紅果子的各式各樣藥草,洞壁生出嶙峋不齊的紅藍相交如寶石一樣的棱形體, 正前方有密密麻麻的古藤,攀岩環繞,蔓引株連、縱橫交錯,圍著一處巨大的巢,巢邊有許多動物殘骸,這應該就是巨蟒隱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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