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九六章心祈龍耶柏


    獵堡。太陽神宮殿。


    做早禱課的人們走盡了。大殿裏瞬間變得一片寂靜。


    站在窗口的梭黎同樣聽見了在空間漂浮的吟遊詩人的歌聲。因為,“羅奧那”是自己曾經行祭狀態,從靈感生出來的一個啟示音聲。那是生命靈感與萬境觸碰的一個修辭格。


    在古老的《婆娑摩》經本裏,有著關於那種原初音素的描述。


    “那是熟稔金色光芒中的——


    半開蓮。


    以細長莖幹的上挑。


    蓮朵側倚。


    需要一個彈顫的搖晃,


    豁落呈現:


    一朵端蓮的神聖綻放。”


    那樣臨界欲發狀態的優雅、達觀和情味,附會以空間淡淡優雅的氤氳光感。仿佛軟聲音疊成韻的美妙歌唱。


    在梭黎的感覺裏,這樣的元音足夠喚來——一個無垠縹緲的時空。


    是的。盡管獲得過龍耶柏的精校。但是,那些對於音聲屬性的印證和描述,根本就不屬於自己親身發生過的一場經曆。


    《藍色楞伽》曰:一切不是出自自己生命輝光的,就不是生命的真實。哪怕是借助經典的印證辭也不行。


    而剛才漂浮在空氣中吟遊詩人的那句話,正好可以作為對這句話最好的飾注了。


    梭黎能夠明顯地感受得到:唯有“羅奧那”被自己真誠的一顆心呼喚的時候,生命身心狀態的完整感官火,就會豁然燎燃了自己生命的完整脈輪。


    一辭優雅風牽魂。佐闕新曲,飽和婉纏萬方心流——直令意象無止顛動。這,就是自己親身經曆過的“羅奧那”。


    那種空曠意念裏,溫柔百疊的綾羅軟緞,芳華青春寶鬘飾珠的芳態妙韻。以極致柔婉諧波的美泰,煥生的飽和力量——抵禦、征伐、殊殺冰塬大地一切堅硬刀戈、生猛狂浪的膂力強攻。


    但是,即時的自己根本尚難於生動把控:將這樣的音聲控,化作加護獵司裏迪的武誌手段。這才是令梭黎心裏不寧的真實理由。


    當梭黎正這樣思索的時候,隻見龍耶柏已經站立在太陽神宮殿的中間。


    龍耶柏肅然地看著梭黎,道:“在獵司裏迪的古老習俗裏,從祭祀中通過反複論證,勉強獲得到的東西,一旦不能化作生命狀態中的、一個真實顯現的法力手段,就應該毫不顧惜地放逐掉了。”


    梭黎聽罷龍耶柏的話,凝立著好久未動。直到龍耶柏緩緩轉身,要走開的時刻,隻見梭黎忽然極快地走道龍耶柏色前麵,戚然道:“獵司裏迪的尊者啊,這是梭黎一直掩映在心底、最恐懼聽見的一句話。”


    梭黎這樣說話的時候,垂下腦袋,撲撲地滾落止不住的眼淚。恭然朝龍耶柏致意道:“尊者,在獵司裏迪的祭禮司儀中,還有這樣一句話:當獵司裏迪的主祭一顆心靈,因為修辭令的一個挫折,難以支撐族務中的神聖法現時,那麽,這個可怕的修辭令,必將變作——祭主永恒難以逾越的一座大山。”


    龍耶柏緩緩將頭抬起來,目光看著窗外明亮的陽光。他輕輕地帶著一絲兒顫抖,將寬大溫醇的手掌嗬在梭黎的肩膀上,道:“梭黎,我知道你執著的一顆心。但是,我要真正告訴你的是:一種靈感之所以難以變成——你可以熟稔運用的手段。那是因為你的力量還未真正具備承載它的能量。強行運用,很容易變成對手製約你的一個法力控。也就是說:這個法相意味著一個化不開的災難。”


    梭黎猛地抬頭,凝視龍耶柏,道:“尊者,請允許梭黎問一番話兒可以嗎?”


    龍耶柏遲疑了一下。他似乎能夠覺察:梭黎的問話會意味著什麽。沒有答應梭黎的請求。他隻是搖搖頭,隨緩緩鬆開了——梭黎祈求那樣抓緊自己的手。


    看著龍耶柏緩緩走向大殿門口,梭黎豁然跪地,兩隻手可憐地複牽住龍耶柏的左手,道:“吉祥的獵司裏迪的尊。在獵司裏迪的祭禮司儀中,尊者的左手代表吉祥的月光。不是代表武戰太陽神戰車的立威法晷。《黑白法柔》說:神聖的祭禮的尊,左手的月光和右手的太陽光是絕對迥異的兩個力量。依據其中之一,獲得的親證生命的論證,同時被認為有效。”


    隻見龍耶柏終於停滯行走的腳步。他緩緩轉過身來,深情地看著梭黎道:“梭黎,實話告訴你,龍耶柏已經將你啟示的‘羅奧那’,變作自己親證的法力手段。願意幫你親證:與之毗連的所有災難。”


    “可是,法柔經本裏同樣有一句話:屬於一個人自我的親證,依靠自我力量化散的,才是真正無咎的。否則,苦厄纏繞的到的,就是庇護者。那樣,即便梭黎生命是安然的,靈魂也是無盡痛慟的。看在經典指正的修辭上,你就答應梭黎的請求吧。”梭黎道,凝望的雙目變得深邃而黯淡。


    龍耶柏無奈地歎息一口氣,“孩子,我答應你完整的請求了。”


    梭黎這才對著龍耶柏致禮,道:“梭黎知道:一個獵司裏迪的主祭,一旦不能勝載苦行的過程,將給獵司裏迪帶來真正的災難。當我以主祭身份荷起這些避不開的過程,一顆心反而是安然的。”


    “總有一天,我同樣會像冰盧厝的堡珈珥一樣,擁躉呼喚地精火的法力。梭黎知道:一個抵不住比不過冰盧厝祭主堡嘉珥的獵司裏迪主祭,在武誌上獲得到的任何力量,其實都會是虛弱的。因為站在獵司裏迪大地上,武誌和祭祀比,祭祀為上。”


    龍耶柏聽罷梭黎的話,這才深深體會到:梭黎那顆從來都心存執念的性情。


    是的,這樣一直秘守,不為人知的細微心思,本來就是令龍耶柏曾經為之無盡擔慮過的。他知道:作為獵司裏迪主祭的梭黎,那樣隱秘,執意到足夠發寒的一顆心,其實,同樣是震驚龍耶柏一顆心的所在。


    梭黎看著龍耶柏真正答應了自己的請求,他這才緩緩站立起來。不知怎的,忽然,擁緊龍耶柏,簌簌滾落著眼淚,道:“尊者哦,你給了梭黎一個完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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