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六四章午馬火


    呾多見什托美尼爾無動於衷,轉轉眼珠子,道:“這次,什托美尼爾太太會是帶來五枚好運的人。”


    就聽呾多腦袋“當!”一響。頭頂,飛揚的風塵,仿佛飛濺的水花。


    “你個小馬猴兒,別以為我聽不來這是什麽話。”什托美尼爾太太道:“今天早上,我在自家小神龕禱告的時候,應該沒有說過五枚好運之類的話兒吧。”


    “當然沒有。但是,什托美尼爾太太卻在發髻朵,插過一朵嵌有五瓣小花的金簪子。我的意思在這兒哩。”呾多撅著嘴道。


    什托美尼爾太太再沒找到責備呾多的理由了。這才鄭重地對呾多道:“自家祖傳的古話說:如果你期望的事情太急了。小神龕的小靈神,可不願順勁兒來。”


    “哦,什托美尼爾太太,你的話真嚇到呾多了。”呾多忌諱地指指那五匹翻越綠籬的馬匹。


    “第一次,我來吉河克裏家族南苑采擷聖水的時候,遭遇了一場昏天暗地的風暴,你又不是不知道。嗯,那時的采擷辭什麽來著?我隻記得:我好像告訴過你的。”


    “美德火榴箬爾斯朗,


    混沌原始的風,


    包裹了和光同塵的萬念,


    為:


    吉河克裏的火榴子馬——


    種植下土壤。”


    呾多頌了:什托美尼爾太太曾經講給他的“老古經”。遂說道:“於是原來沒有名稱的集場有了九十二巴紮的名號。九十二巴紮是指采擷聖水時,恰恰正午開放的九十二多蓮。”


    什托美尼爾太太點點頭,道:“是這樣的。呾多。還有呢。”


    “第二次,你去吉河克裏南苑采擷聖水的時候,在白晝遭遇了:侵襲吉河克裏家族羊圈的火狼群。你照樣采到了新鮮的聖水。采擷的誦辭是這樣的——


    吉河克裏,


    愛此岸及彼岸。


    沙地裏,


    隻能憑記憶的規矩,


    《鑒馬令》增益了:


    三道主張。


    祝馬的此岸,


    在彼岸的六畜一同——


    興旺發達。”


    呾多歡歡地繼續陳述道:“第三次什托美尼爾太太采擷聖水的時候,據說吉河克裏家族鬧了內訌。吉河克裏家族裏,和美德火榴箬爾斯朗的其他家族,甚至都有人質疑:被吉河克裏家族尊崇的火榴子馬,不應該是美德火榴箬爾斯朗的神性圖騰。更不配被視作這塊綠洲的守護神。那時候,什托美尼爾太太的頌是這樣的——”


    神聖的太陽尊,


    瀑落金輝。


    用光明尋找:


    美德火榴箬爾斯朗的——


    守護神。


    吉祥光,


    隻給了家族完美的正麵。


    武戰踏擄黑色厄難的青蹄,


    在於身披規矩大範的——


    火榴子。”


    什托美尼爾太太聽罷,頷首道:“那天,從曠野叱吒來了一群穿沙馬。所以,那些馬匹做了見證辭。這是第三次采擷的因果。於是,從那時候,吉河克裏家族賦予火榴子馬以武戰的涵義。”


    呾多忽然間看著,眼前豁現的、這五匹闖進南苑的馬匹,道:“尊貴的什托美尼爾太太,在這兒,災厄是距離吉河克裏家族吉祥的火榴子馬,最靠近的存在了。”


    “是這樣的,呾多。”什托美尼爾太太道:“我是來成就:你的懺悔和你的諾的。”


    “我的懺悔?我的諾?”呾多感到莫名其妙。他摸摸腦袋,楞是想象不出來其中的緣由。


    “你在達旺兒瑪城班嘉路易靴子鋪門前,念了我的三道喚馬咒,給王宮貴人許諾金俊馬的事,難道你忘記了嗎?我答應帶你:給吉河克裏家族老爺子來說情,也就是給這匹火榴子馬來說情。在吉河克裏,說情的規矩不是商榷的修辭。而是通過高貴的采擷聖水辭,來真實地逾越火榴子馬。”


    “哦?!……”


    “如果,你今天沒有采擷到南苑的聖水,犯過的錯,就是沒有被吉河克裏家族給予懺悔的機會。錯,在吉河克裏家族不被饒恕。也就是說:你永遠沒有靠近吉河克裏火榴子馬的權利。還有,你沒有兌諾,達旺兒瑪城的王宮貴族再也不會信任你的。”


    呾多有點不安。心裏道:“難怪馬仆駱南箬孜會這樣待我。”


    “預事周到完備的什托美尼爾太太,在達旺兒瑪城,族宗達昂努的刀楔令曾說:神靈並不會因為事情微小,而消弭對於達昂瑟儂人過失的懲罰。今天,采擷吉河克裏南苑聖水的修辭令,在於呾多我,什托美尼爾太太。”


    “是的。呾多。我不是白白帶你到這兒來的。你已經是一個拿事兒的小大人了。”什托美尼爾太太道。


    呾多趕往致意什托美尼爾太太。


    眼前,逾越過沙棘叢的五匹異域彪馬,一見到在陽光下鮮豔發散火紅光澤的火榴子馬,仿佛觸碰到:令它們暴躁的、那種警戒色的猛獸。


    在大漠人們的經驗裏,端陽時,生命性靈精力旺盛的馬匹,被達昂瑟儂人稱為:午馬火。那是敏銳萬感亢奮的時刻。鼻眼裏容不下一絲異味薰嗆的風。眼裏容不下一粒汙濁塵埃。


    此時,五匹一直就在激怒狀態的馬匹,就是身形澎湃力量的猛獸。


    它們仿佛慣於吸嗅風煙的靈驄那樣,看似落低了頭勢,其實就是重濁地搖晃著粗大的下頜骨寬厚的頭顱,肆意尋找攻勢的嗜戰姿態。


    濃厚噴吐的濁氣,低垂時,從沙地吹動一陣沙塵風煙。暴躁的黑色蹄槌,烈性踏飛濺射的沙礫,攢射向火榴子馬。


    當他們豁豁的環繞火榴子馬,仿佛暗黑色漩渦的河流時,依勢拓張的蹄勾顯出飛颯鈍擊的烈性。


    但是,那匹熟稔啃食粘地新草的火榴子馬,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豁落闖進地盤的異域膻味濃重的馬匹而警覺。


    這匹身形健碩的火紅高腳馬,拓長四肢頻頻交錯柵狀步履。如水一樣溜滑動顫的肌肉,隨著形變,渾軀蕩漾著閃爍的光流。垂披的鬃發仿佛隨動中即時點燃的火焰。


    偶爾,它似乎忌諱那些漸次靠攏的異域彪馬——投落到大地上覆蓋草色的影子,很激烈地打著響鼻。猛烈高昂頭勢時,仿佛豁然從大地衝騰的一道火焰。


    尤其是,它精朗搓磨蹄槌,帶有聯動彈擊的密疊蹄音,顯得玲瓏操縱蹄槌的歡躍、密集和敏捷。帶有原始嬗變不定的目光,晶亮落澱星月的閃耀光輝,抬首,岸然高光,猶如照射大地的兩道光芒。


    剛而颯,武誌掄動蹄槌。短暫位移,帶動不拘獵戮的風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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