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五章精工四代


    從樹縫颯意落澱的金輝,仿佛一個個即時瞬閃的星辰。


    風搖曳頭頂上空嘩嘩作響的樹冠。高處激烈翩翻的樹葉,撩起火焰般跳躍的形狀。


    歲月,一個古紀又一個古紀地演化著時空變異的記載。一個生命又一個生命,激烈完成著以光赴約的過程。此時,鮮豔的存在,隻能等待億萬個光年後,仍在宇宙傳播的這個光芒去被發現了。


    此時的拿格隻屬於完整的馬輦。他感到自己就是巨載馬輦上閃爍的古老光芒,從歲月一樣冗長感的古紀,浩力搬運、裝載、交著接力的馬輦。


    那些竭力了,才能感到的蒼老和死亡。稠密記憶形成斷裂麵式不可想象的每一個瞬間片段,陌生得就像遙遠的光年哦。


    一路而來,連獵司裏迪的名稱,他竟然感覺是新鮮而陌生的。然而,卻是沒有忘記的。


    拿格仰頭,挪動蹙小的身軀,避開洪疊邇厝完整投落在自己身軀的陰影,將胳膊綻在西斜太陽光穿越樹縫的閃爍光芒裏。


    心裏,莫名其妙的一絲賁動,忽而讓他淚流不已。


    哦,短短的獵司裏迪的道路就在那邊。可是生命在此,每一步,卻是用古紀的光年來計算。


    那些傳說般存在的四個神代時光,這一刻,變得那麽真實、那麽接近,他甚至感到:自己正在一點點變遷成那些歲月其中的一部分。


    洪疊邇厝容忍了:自己掣動方錘之前,即時給予——拿格尚有條件可以痛苦著感受時空的自由。


    因為,他知道:混沌時光中,遠至傳說中古薩路的神代時光,方錘的形狀就已經存在於造化當中了。


    這些,就是從祭主堡嘉珥曾經為方錘行祭的預言中獲得的啟示。


    令,就是瞬時的法,或者永恒的法,或者瞬時與永恒計量之間的各種時空段的法。


    這個具備極端屬性穿鑿歲紀光陰的形格塊壘,從大漠精工造轉遷在自己粗大手掌的那一刻,還是渾煉的粗濁工具。


    那時,除了可以作為稱手的戈,並沒有太多的感受。


    但是,冰盧厝的祭主堡珈珥以地精光兆舉行了一場盛況的冰盧厝祭禮。才將之篤定為震懾乾坤的器。


    那時——


    火騰奔馳的地精火,帶著無盡量浩繁的精致工具,隨堡嘉珥音聲之咒,啟開大地封印的重門。


    這些身披鮮豔光澤的地精火人與地精火馬,一同再造這件精工錘。


    地精火人噴薄燃焰的歡顏,與火焰一樣瘋狂而形變。烈性手腳粗魯不羈,最大極速,山海落差般的巨大做功位移,接近畸變到斷裂的手腳,在令人驚怵的生動中,他們雕琢草木的蔓葉細篆,修飾方錘的每一個青黑色的截麵。


    做工時,地精火人的工具采用了無數奔競狀態火馬的發力時的光澤。


    浩瀚打磨時,地精火人歌唱了黃金、白銀、青銅和生鐵。


    他們將四種材質喚作四個古紀璀璨奪目的時代——


    “黃金神代,


    神代黃金。


    作為造化質物的象征,


    名稱可以循環而顛倒,


    與混沌古紀同倫。


    是苦難造器的極端。


    白銀神代,


    囤積葉篆裝幀的神秘。


    代表顯化。


    青銅神代,


    以心問津天地工巧,


    立意造契。


    生鐵神代,


    驅動成型的器,


    散發令旨的璀璨光輝,


    顯示精工造的——


    司儀禮。”


    在地精火人頌罷這些從地精經典采擷的聖言量,光明輝煌的畢加缽樹冠,一瞬間,形顯。發散出耀目的光輝。


    那預示著方錘精工造器的終極完工。


    那一刻,瘋狂的地精火人粗魯跳躍,看似笨拙的手腳不羈風動。


    他們扔掉了手中精真製器的、不計其數的工具。那些鋒利拋擲在大地上的工具,因為最後瘋狂的快樂,無休止地被淩亂不堪的腳所踐踏。


    那些被碎刃割破的、流血的腳,劇疼刺激他們釋放接近死亡的瘋狂。歡度在大地之上、這珍貴到來過的一程。


    “隻要施加堡嘉珥的咒,這就叫祭祀方錘了。火玀仔。”


    “對,諾藏。畢加缽光照射了這宗大件。名稱確鑿無疑了。”


    “純粹出自我們汙濁手的潔淨棱光,那麽筆直啊。飆朵,你擦淨眼屎了,看看。”


    “好極了。從地底翻騰地上,第一次我們運用太陽晷墨的刻度。太用稀(力)了,曲尺折斷了。郎廓拙。說髒物,簡直就是說髒話。小心誰拿冷棍子戳你哦……嗯,這是要交貴(給)那個冰盧厝壯熊似的鐵匠嗎?”


    “你這個殼郎豬,簡直錯得太對了。那叫飾尊王。”


    ……


    地精火人紛紛擾擾一場。篤定了精工造最終的命名——方錘。


    而所謂的祭祀方錘,是冰盧厝的祭禮司儀後,祭主堡珈珥附著音聲修辭後,確定的。


    ……


    此時的森林散口外,洪疊邇厝手執方錘,一經握控,就能感觸到時空宇宙。


    那種無形鑲嵌在方錘上的造化過程和記憶,隨著洪疊邇厝將自我的心思,完整地從萬化的惑擾中一點點抽回來,整個身軀瞬間鼓圓了力量。


    直到這一刻,他才漸漸消除了對修武莽烈行事的忌恨。


    即時,從冰塬大地上,又傳來了歌唱古老歲紀的吟遊詩人們的歌唱。


    洪疊邇厝聽罷那些歌唱古薩路、什彌、第兌列都和圓嬗的吟哦,不禁豁然生忿。


    他隱約感覺到:眼前這個小小的獵司裏迪單擄,正是隨著那些略帶歡悅的曼麗音聲,手腳生長出炫騰火焰般的蓬勃力量的。


    所以,此刻聽罷遙遠縹緲的歌聲,仿佛感受到心靈極其不悅的兆象,怒烈的旺火在心頭嗶嗶叭叭地燃燒起來。


    這讓他猛烈執握方錘的手感變得更見強硬。不過,他感到自己生命奔雷般的怒火,翻滾隆響起來時,沒有震碎並焚燒掉自己。因為,此時的方錘,才是自己完整生命的中心。自己就是真正的修飾者。


    “四尊精工造的時代哦,


    以光年的計量,


    翻騰時光壁壘。


    駐冰盧厝的大地。


    出自地底的聖言量,


    就此化成——


    方錘的方寸。


    黃金初代,


    乾坤蘊涵堅硬、柔軟、


    介於堅與柔的那些無盡中間。


    火焠形根。


    白銀疊代,


    雕琢性靈的血肉筋脈。


    屈直變遷形狀極限。


    青銅三足鼎誌哦,


    訂正司儀,


    讓生鐵末代、


    錚亮的精工鋒棱,


    就握在洪疊邇厝的——


    手。”


    此時的洪疊邇厝暴怒聲裂。嘶啞著,對峙著空間裏飄逸的吟遊詩人曼妙的音聲,激烈吟哦。


    他感到:戰鬥,除了刀戈,還要有鏗鏘修辭那烈誌般騰奮對擊的聲音,來打破——深邃靈魂遭淩的壓抑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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