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眼瞎了,順風耳聾了。”


    一派巍峨的雲頂宮殿之上,分列兩旁站著兩隊人,正當中坐著一位,器宇軒昂,威嚴無匹。頭戴金色龍冠,一襲黃龍畫袍穿扮,麵目飽滿,妙相莊嚴,不怒自威,亦有其顏。


    若有修仙之人見到此情此景,必定痛哭流涕,當場下拜,即便當場身死,魂飛魄散,亦是無憾。原因無他,能有這等氣度的宮殿和仙人,隻有一處,惟有一人。


    駕座金闕雲宮靈霄寶殿之上,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修仙之路的終點,仙闕之上的至高。


    此時這位三界至尊、玄高上帝,正端坐在龍床之上,看著下方他剛剛下旨聚集起來,文東武西分列兩旁的仙卿們,緩緩開口說道:“卿等還有可知發生何事的麽?”


    原來這天一早,下界便有兩道金光衝天而起,射衝鬥府。非但如此,這金光竟凝而不散,在天庭之上,持久留存。淩霄寶殿地麵金磚之上,一直金光焰焰。


    須知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時間流速不同,因此許多事情不可同日而語。天庭眾仙不知存在有多少年,什麽神奇事情沒見過,下界偶有神奇之物能夠驚動天闕,那也是見怪不怪。


    但在這時間流速之下,往往異象也就是一現而逝,一瞬間的光華罷了。現如今這金光存在的時間,按照地上來算,早已超過了一個月。


    故此驚動整個天庭,玉皇大帝急令召集群仙臣,上殿議事。此事按照常規流程,玉皇大帝傳旨,即命千裏眼、順風耳開南天門觀看。


    哪知這二將奉旨出門外,觀看不過片刻,就聽兩聲齊齊慘叫之聲,當即翻身倒地,耳目之中鮮血噴湧,眼見神奇能力俱廢,沒個三五十年的修養,休想複原。


    朝堂之上,一眾仙臣瞬間失聲。故此才引來玉帝一問。


    太白金星不愧是老牌皇黨,第一個站出來說道:“啟稟陛下,雖未可見,但以微臣之見,該當時下界有天材地寶、天地靈物之類出世,當為陛下賀。”


    “長庚啊……”玉皇大帝歎了口氣,看著這位自己從天庭初建之時就跟著的老臣,“少拍點馬屁,要不你替朕下界看看這祥瑞去吧?”


    “啊這個……”太白金星看著躺在地上,耳目還在不停流血的兩個倒黴蛋,不由地縮了縮脖子,“微臣這個……偶感風寒,身體不適,家中老母……”


    “滾蛋。”玉皇大帝輕輕拂了一下龍袍的袖子,無奈地說道。他對這太白金星也頗為無奈,這老倌兒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但唯獨一點,他就占個“忠”字。


    在整個天庭,最好用的是誰沒法說,但最值得信任的神仙是誰,那必定是太白金星。加上又是多年的老友,玉皇大帝太知道太白金星現在隻是想起個帶頭作用、打破僵局了。


    心意是好的,隻是他選擇這個方式……不提也罷。多少個元會的君臣默契,玉皇大帝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隻是拂袖讓他退下。


    “誒,臣遵旨!”太白金星喜滋滋地一塌腰,倒退著回到了文臣的班列之中。看的周圍同僚,心中都一陣皺眉。


    盡管在這天庭之上不知都過了多少年,但每次看到這老倌兒的德行,大多數神仙到底還是看不起。這也就是神仙都是完足之體,亦有尊嚴,否則讓這太白金星當個太監,絕對夠格。


    果然,經過太白金星出列這一番耍寶,玉皇大帝的就有理由發難了。


    就見他如玉麵色微沉,掃視了一眼群臣,說道:“怎麽,偌大淩霄寶殿,九天十地的神仙人物,除了太白金星,竟無一人能為朕分憂麽?”


    一眾神仙心中暗道果然,太白金星這老倌兒就是鐵杆的狗腿子。


    但是縱然如此,也沒有一個人出來說話。


    開玩笑,大家都是神仙,每天都要修仙,很忙的好不好。道教神仙最大的特點,就是不樂意管閑事。你愛信就信,不信就不信,但是千萬別妨礙老道修仙。


    大家都是神仙之尊,縱然玉皇大帝是神仙皇帝,也不可能像凡間皇帝一樣,一聲令下,就讓人赴死。實際上的管束程度很低。


    而且玉皇大帝也是神仙,要不是職責所在,他其實也懶得管閑事,不然的話他早讓將領點起一隊天兵,親自下凡去探查了。


    “這個,姬大王,要不您給來來?”


    此時玉皇大帝將剛才展現的帝王威嚴一收,慈眉善目地看向了文班之中的一位,帶著探詢的語氣問道。


    “彳亍口巴。”


    這位玉皇大帝口中的姬大王,正是大周朝的開國老高祖,周文王姬昌。


    雖說天庭就是花花轎子眾人抬,其上大帝、天王無數,玉帝不可能像吩咐奴才似的吩咐人家。都是有道的真仙,互相之間都很客氣。但玉皇大帝對等閑其他神仙,也不會客氣到用商量的語氣。


    這位可了不得,此時人間朝代的開國老祖,中天北極紫微大帝的親爸爸,地位尊崇,氣運正隆。故此就算是玉皇大帝,對他的態度,那也是客客氣氣。


    但畢竟姬昌做過最小的官兒,都是西伯侯,他對朝堂上的風向、上官的意思,嗅覺也很敏感,絲毫不次於太白金星。玉皇大帝客客氣氣地跟他商量,不代表他真能客客氣氣地拒絕。


    當然了,憑借人間王朝老祖和紫薇大帝親爹的身份,並不是沒法拒絕,而是沒必要拒絕。區區一點下界的小事,跟玉帝杠起來幹什麽,又不是紫薇大帝打算把自己的帝位再進一步。


    “那臣就獻醜了。”姬昌咂咂嘴站了出來,伸手隨意攪合了兩下淩霄寶殿中的雲氣,隨即掏出一副龜甲。自從成仙後,姬昌也是今非昔比,在天庭吸收了這麽多年仙氣,算卦更不用開壇做法了。


    封神雖然沒封他,但不代表他死後無法成仙。那四大元帥馬趙溫關裏的關羽,以及門神之中的秦瓊、尉遲恭,還不都是凡人死後成神。凡舉有大賢德、大才幹之人,往往死後都會被接引或信仰成仙。


    他姬昌本就是演後天六十四卦之人,後來成仙上了天庭,有他兒子紫薇大帝的照拂,別的不說,可以說算學術數這一道,能跟他相比的也就演繹了先天八卦的伏羲而已。


    故此這漫天神佛,都沒懷疑過姬昌的結果,可偏偏……


    “哢擦!”


    一絲裂痕在龜甲上出現,隨後整片龜甲都裂開,非但如此,姬昌起的奇門局也被震碎成漫天光點。老頭兒踉蹌著後退了幾步,一跤坐倒在地上,捂著胸口,“哇”地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大王!”


    “大王!”


    這一幕令整個淩霄寶殿上都驚呼四起。


    要知道神仙都是脫了凡胎,隻剩一口清氣在身。按照常理,無論受到多麽重的外傷,都不可能流血。有不少犯了大罪的神仙,那斬仙台上斬首投胎之時,都不見一滴鮮血流出。


    現如今姬昌能吐血,顯然那已經是傷及到了本源。


    “卷簾大將,卷簾大將呢!”玉帝當機立斷,一步邁出去就想扶住了姬昌,沒想到臉上被個簾子擋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別人先把姬昌服了起來,氣的他跳腳罵街。


    “他媽的,狗東西真靠不住,要不是從王母那邊通了關係,朕今天非得給他來個萬劍攢心!”玉帝一怒之下,伸手把那他堪比上品法寶的簾子直接給撕碎,展示了一手恐怖的實力。


    來到姬昌麵前。卻見這位老神仙麵如金紙,呼吸急促,嘴角還不停有鮮血滲出,顯然剛才那一下對他的影響還沒結束。


    “快快快,傳岐伯和俞跗來!”玉帝也慌神兒,這要隨便一場朝會就給紫薇大帝他爹弄死了,自己這天庭必定得動蕩幾下子,人間王朝的氣運也會反噬而來。


    玉皇大帝也不是百無禁忌,玉皇大帝怕天,天一不穩當,他的位置可就坐不穩,就得掉下去。當年被迫化名張百忍下界之事他可不想再經曆一次,那時候天天吃不香睡不好,一把一把掉頭發,就怕皇位讓別人搶了去。


    “陛下,扁鵲離咱這兒是最近,他花大價錢買的淩霄寶殿三環以裏的房子。”太白金星提醒道。


    “喊誰也別喊他,一會過來他再說上一句治不了等死吧告辭,紫薇大帝能給朕這淩霄寶殿掀了你信不信?”


    玉皇大帝一腦門子汗,這事兒也不怪他沒有皇者氣度,實在是太過蹊蹺,那離譜程度就跟往海裏潑了一盆水然後就引來大滅絕的海嘯一樣,根本就是匪夷所思。


    召喚來天兵、力士等,抬著姬昌下去休息,等著兩位醫仙來看病,再加法術灑掃,好容易才平息了局麵。一眾老神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色都凝重起來。


    如果說千裏眼順風耳瞎了聾了,還隻能算是普通事件的話,能將姬昌傷成這樣的事件,那絕對在整個天庭都算得上是大事。


    “李卿,你取朕聖旨,去把照妖鏡取過來,咱們看看事情原委。”事情已經到了連姬昌去算都會遭到極大反噬的地步,玉皇大帝也不裝平易近人了,直接下旨命令李靖。


    “啊?”托塔天王詫異地抬頭,“陛下,照妖鏡可是監天之用啊,這拿下來,天道運行……”


    照妖鏡有很多,一般就是煉製來對付妖怪的法器,能夠照破妖法、顯現原身,定住妖怪、邪魔的行動。但唯獨南天門上高懸的那口照妖鏡,非比尋常。


    一般人隻把它當做是防止有妖邪混入天宮的預警,實則如若隻是這種小作用,哪有資格掛在南天門頂上,專門開辟一條安檢通道也就是了。


    這東西真正的作用是監看眾生,記錄天道運行,真正的名字叫做“鑒天鏡”。人間公正記錄曆史的是史官,這天庭為了保證公正記錄的,就是這麵鏡子。


    隻不過天行有常,這鏡子平時也隻是純粹的記錄,真正用來翻閱天道曆史的次數,還不如用來甄別妖邪的時候多,故此天庭上也約定俗成地叫它照妖鏡。


    但這拿下來,可就擔著一份失去一段時間記錄世間的風險,沒什麽事還則罷了,要是就在這段時間出了事,那是要問責的。


    還是那句話,玉皇大帝也並不是真正的頂點,他頭上還有天,天上麵還有道。


    “別廢話,天道要問責,紫霄神雷有朕扛著,你怕什麽,去拿!”玉皇大帝不耐煩地說道:“這種時候都不用,這鑒天鏡真就是個擺設了。”


    “遵旨!”


    既然上頭下令,李靖也不可能抗旨,帶著旨意去南天門口請照妖鏡了。


    不多時單手托著回轉來,奉上玉皇。


    “還得是李卿啊。”玉皇大帝滿意地點點頭,比卷簾大將那個廢物強的太多了。為什麽選李靖在平時掌控照妖鏡,就是因為此人常年托著個塔,手上有法力。


    鑒天鏡帶著整份天道的分量,就算有他這位玉皇大帝的聖旨,也不是一般神仙能托的動的。


    “鑒天!”


    玉皇大帝一聲令下,鏡子之中射出光芒,光芒映在半空,映出一副畫麵。


    “這是……東勝神洲吧?”


    畫麵中的地理位置很好辨別,靈氣充足,山野眾多,人跡卻稀少,尤其靠著東海,特征很明顯。


    “這什麽山?”玉帝看著畫麵中根植在海上的一座山脈問道。


    “啟稟陛下,此乃花果山。”旁邊有記錄地理的官員上來回答道:“此山乃十洲之祖脈,三島之來龍,自開清濁而立,鴻蒙判後而成。可稱百川會處擎天柱,萬劫無移大地根。”


    “是麽?”不光玉皇大帝,所有神仙都皺起了眉頭。


    十洲祖脈三島來龍,聽起來很厲害,實際上也就對一般的修真者、散仙、地仙之流有震懾力,到了能參與天庭朝會的這些老神仙級別,這種山當個道場都嫌勉強。更不可能讓姬昌算一下就受這麽重的反噬。


    “順風耳、千裏眼究竟聽看到了什麽,姬昌又到底算到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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