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雲覺得男人真是奇怪,他們結起婚來竟比女人還要矯情。而且,武林高手的眼神為什麽一忽暗潮洶湧,一忽又靜如沉淵。他不調侃她也不揶揄她了,戰意也沒了,他忽然收手了。


    “你押的並不是你一生的幸福。”她淡淡地。


    “你好像對賭博頗為精通。”那人嘲弄道,粗粗拉拉的臉上一臉無所謂的戲謔:“那請問我押的是什麽呢?”


    “隻是對於一場遊戲輸與贏的感受。”她看著他:“而這場遊戲你想玩多久就玩多久,要是什麽時候不想玩了,就可以立刻結束它。你要妥善運用你手中的權力。”


    戲謔閃了閃,不見了,然後一隻嘴角一撇:“你倒真瀟灑嘛,遊戲人生。”手插褲袋看著她:“可我並不想和你結婚。”


    她已經孤注一擲,他卻招都不接了。她看著他,判斷這句話的真假,可她判斷不出來:“為什麽?”


    “這哪有為什麽。”周偉健屁股倚著桌子,覺得這是他這輩子說的最胡攪蠻纏、最蠻不講理、最沒邏輯的一句話,是扯嘴角、聳肩膀都蒙混不過去的沒風度、不要臉,隻好倚著桌子支撐自己。


    門口的人本來側身站著,這時便完全轉正身來,望著他,老半天:“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了。”他和她目光相對,她沒再往下說,他卻完全明白了,那雙眼睛說的。那眼裏的一絲失望,一絲黯然,一絲嘲弄,一絲失落已把一切都說了,那是他的失望,她的失落;他的嘲弄,她的黯然。


    他忽然就在那個眼神中感到心裏僵僵的,他想說不是這樣,他雖然千裏迢迢而來,卻並沒有對她失望,也完全沒有要惡意逐獵她的神傷。可是這句話不能用嘴說,而過多的世故與玩世已讓他心靈的窗口無法傳達他心靈的聲音。他站起來,那個人已開口講話了:


    “來之前,我仔細閱讀過你的條款,我從那十八個條款裏看到一個男人對婚姻‘慎乎始,敬乎終’的態度,你說那是你寫的。”


    漆黑眼睛看著他,似乎想從他臉上得到否定答案。他厚著臉皮和她對視,本來就是他寫的,隻不過——一根細細的火柴杆,哪涼快哪呆著吧。懂個屁!


    ‘慎乎始,敬乎終’,他是那個意思嗎?


    “我覺得一個真正的遊戲者,會時刻懂得遵守規則。一個真正的紳士,會時刻懂得尊重別人。即使他認為這遊戲隻是一場小孩子的家家酒,隻要他參與了,他就應該認真玩。因為,如果不認真,即使是遊戲,也會失了它應有的美好。”


    周偉健想歎氣,他發現麵前這個細弱的火柴棍不但思路極其敏捷,往往他半句話她已了解了全盤,而且批評起人來更是一副認真的淩利。但不知怎麽的,這份淩利裏加了這份認真,便讓人感到這淩利不但不傷人,而且別有滋味。他其實——,不,他隻是——


    “你回家吧。我不想害你,也沒有意遊戲你。我這個遊戲不是和你這種年齡的人認真玩的。”他說道,坐下去。


    “把自己想成神父般的慈偉,我似乎得跪到你麵前做靈魂的懺悔了。”門口的人輕牽起一隻嘴角:“我今年二十歲,我能保證自己三十三歲的時候想到今天不會後悔,你能保證你明天不後悔嗎?所以,還是先拯救你自己出深淵吧。我出了這個門,就絕不會再回頭,今天放我離去,將會成為你一生的遺憾,等你跌進了婚姻的墳墓,會日日夜夜追悔你今日的坐失。”


    周偉健撇撇嘴,看著那個自以為是的人拉開門,就在門開的一瞬間,那句話魔力一般地應驗了:他看著門和門框之間的扇形越開越大,覺得真像是深淵的開口,


    “把自己想成巫婆般的神詭,我又憑什麽相信你的預言。”他為自己爭取時間。


    “因為沒有誰比你更清楚,你的十八個條款實際就是一個悖論,你要找一個清醒的愚蠢者,美貌的謙卑者,德高的墮落者,有高貴的氣質滿足你的溫良賢淑,又有卑微的靈魂接受你的……自由。你覺得這種清醒的愚蠢和高貴的卑微能同時兼具嗎?我知道你這條款本身是為了拒絕,但那也正是你下意識裏的渴望。那其實就是你的要求。你把這個女人要求的得到上帝那裏定做,所以我才說我隻是接受你的條款,而不是滿足你的條件。”


    果然小崽子說話全都是在改卷子。可能把他條款的每一字都盯著研究過一遍。


    “你很清楚你的要求是多麽的違反時代、違反世俗,違反常理。而不管走到哪裏,你都很難再遇到像我這樣不合時代,不合世俗,不合常理,卻合你要求的人。”


    周偉健恍惚有一種被一個小女、啥?扒了衣服的氣急和羞恥。


    同時也有一種想要毀了那幹淨的陰暗。


    以及把這扒了他衣服卻麵不改色的人,


    據、為、己有。


    他盯著門口的人,用5秒鍾時間,做了一個可能影響他一生的決定:娶這個女人。


    也許這就是姻緣,它決定於開門關門的一刹那。


    婚禮訂在一個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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