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雲坐在一邊,聽兩個人講話,隔著岸觀火似的,其實對這個人,她做了各種設想,根據那十八個條件,根據那張紙上的簽名,推斷他是什麽樣的人。周偉健,那簽名十分霸道,力透紙背,最後一筆的旁邊還有一個重重的點,像是蓋章,據說這種人大都十分自信,說一不二。至於十八條……


    看來百推不如一見,果真任何欠揍都得眼見為實。


    當然,這個“揍”不是她真敢揍誰,主要還是欠。就好比武林高手,他有到處撩欠的資本。當然,也有蔑視他看不上的人的資本。


    現在武林高手就坐在對麵,問她見沒見過雪蓮花。


    高手頭發燙著流行的大卷,大眾化的五官沒有任何出眾之處,屬於融進人群就很難再找出來那種。皮膚很不好,完全沒有傳說中南方人的白淨,粗粗糙糙的臉,讓普普通通的五官也深刻出一種格格不入的強悍勁頭。神情嚴肅霸氣,溫和的南方普通話與霸氣的神情一點兒都不符,讓人幾乎不能相信那是從他嘴裏發出的聲音。身材與這聲音也不符,她覺得用那身材發出和肖成業一樣的豪爽大嗓門才匹配,可是他的聲音卻很低,但又中氣十足。總之一眼看過去,渾身上下哪哪都擰著股矛盾不羈的勁頭,而這不羈的霸道氣勢,讓他不管扔在哪都能讓人一眼就給看出來。而對她,除了剛見麵的時候看了一眼,之後就再也沒有正眼看過她,好像她這個人不值得一看似的。


    她一旁坐著聽這兩個男人你來我往的對話,自是聽得出他的每一句含沙射影和一語雙關。她都有點心痛肖成業,努力地把她誇成一朵花。她正在心裏想著一朵想冒充雪蓮的達子香應該開在山的哪個位置,沒想到他會突然問自己,但他的確是在問自己,不是在問肖成業。她收好心裏十人以上的雙子座酣戰,平聲靜氣,


    “您以前見過雪蓮嗎?”


    “沒有。”周偉健瞧著那雙轉過來的黑眼睛,那是奇花,能隨便見嗎。他在梁羽生的《白發魔女傳》裏見過!他看著那雙眼睛,等她再說,她都盯著他的臉看半天了,兩片黃豆葉動都不動,也不知道在想啥,一臉古怪的神情。他倒看看她說什麽,不管她說什麽,他都要諷刺諷刺她:小小年紀,想嫁人,你懂男人嗎?你見過世界上多少花?!可他隨即發現:他並沒有這個機會,因為她顯然是不說了。


    “你還沒回答我呢。”他霸氣而居高臨下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便順理成章地坐起來等下文,卻發現那個被他居高臨下望著的人,根本沒有理會他的霸道,平平地回看他一眼,微微笑了。他看著那個微笑,忽然間明白、也因此更生氣了——他被嘲弄了。她完全不必回答他這個問題,原因是:他也不認識。但她又回答了:


    “我也沒見過。”語氣十分的和氣而認真,並沒有嘲弄他。但誰要她這種先嘲弄完了再認真的假和氣!


    “你也沒見過,”他氣極而笑:“那估計就是有都沒有嘍。並不是冷的地方就都能長出雪蓮花,你說是吧?我知道的東北,是人參、貂皮、烏拉草,還有豪爽的漢子。”


    “是。山頂很陡峭,也很冷,”黃豆葉輕落在他臉上,竟好像有真實的觸感:“您根本不必去,那裏沒什麽好看的。”


    周偉健看著說話的人:居然就這麽平平淡淡地接住了他的話,而且好像也是一語雙關。可這雙關語說得實在不像雙關語的氣勢,既沒有含沙射影,也沒有反唇相譏,甚至連一點感情色彩都沒帶,聲音不高,也不清脆,圓潤柔和得如同山間幽泉,一種不為人知、不為人見的孤芳自賞,完全是一副惹人討厭都不著力的勁頭兒。


    很冷?不必去?沒好看的?那讓他來幹嘛?還把肖成業都誆進來了。這是想和他玩欲擒故縱嗎,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縱的資本嗎!咋,以為自己漂亮啊?瘦得像個雞毛撣子!


    “你好像並不喜歡這山,”他牽著嘴角坐起來:“盡管這是你的家鄉。”那人看著他,眼皮都不動,也不回應他,好像是不是家鄉和她沒關係,也和他們現在談的話題沒關係,如果他再不說重點的話,她就要覺得沒趣兒了。他瞧著那雙黑眼睛,安安靜靜扮著乖巧模樣,實際哪哪都不對勁,有點倔強,有點叛逆,就像一個紅色的小火柴頭,被封在一塊黑冰後頭,她不想點,也沒人點得著。他再看看那張臉,算了,嬰兒肥還沒褪幹淨呢!“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他一隻手肘拐著桌子邊:“那個自認為完全符合我條件的人,就是你吧?”他眼睛盯著她,不錯過她眼裏的任何一點閃動,霸氣而不留餘地,“你認為你哪符合我的條件?你認為你漂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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