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此事萬萬不可。兒臣雖為長子,卻不是太子,此番為國選拔棟梁之材,理應由太子主事,一來彰顯我皇家風範,二來可以告訴大家父皇有多重視此事。”慕容風說罷,轉頭深深看了一眼慕容城,“兒臣相信,以太子殿下的能力,定然能為我蒼和選拔不少出類拔萃的人才。”


    慕容風話音落,大殿裏靜得再無半點聲息,大家都屏息凝氣望向慕容石棱,特別是那個一開始為慕容風求事的矮胖官員,額頭上早已密密出了一層汗珠。


    慕容燕回玩味的站在人群一側,唇角的弧度越發美好起來,究竟是他的消息有誤,還是慕容風又有了什麽別的想法?


    年後不知道是這皇帝良心發現,還是有什麽別的打算,竟然一道聖旨讓慕容燕回來上朝了,雖然依然沒有實權,不過慕容燕回的回歸還是讓朝中各個勢力重新審視起這個向來吃喝玩樂的燕王來。


    果然,年前的那一場大戰還是讓人十分印象深刻的。


    不過朝廷上的紛爭向來與慕容燕回無關,就算是在朝上,燕王還依然是那個燕王,桀驁不馴又放蕩不羈。


    慕容燕回的目光落在了慕容城的身上,果然,這個相對沉默寡言的侄子也跪了下來,“父皇,兒臣覺得大皇子殿下主事才最為合適。”


    “太子,此事不必再說,科舉主事之人非你莫屬!”慕容風再度打斷了慕容城,一臉嚴肅堅決,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真心。


    兄友弟恭,這一出果然演到了慕容石棱的心裏,他的笑意愈發的濃了,“行了行了,都平身,這般跪著像什麽話。”


    慕容風立刻又磕了一個頭,這才伸手挽了慕容城起身,當真一副好兄長的模樣。


    慕容城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不自然起來。


    “既然你兄弟這般友愛,此事便由你們兩人一同主事辦理吧。”慕容石棱緩緩開口,卻惹得眾臣們忍不住再度議論起來。


    一人主事已經夠難伺候了,這兩個人一同主事,那還不得翻了天了?


    “父皇,這二人主事雖好,可終究人多主意多,商量起來也得一些時候,如今科舉在即,恐怕還是太子殿下一人主事的好。”慕容風又再度開了口,隨即微微一笑,轉向慕容城,“若是太子殿下有所差遣,隻管吩咐就成,兒臣必定傾盡全力協助太子殿下。”


    慕容城被慕容風這樣活生生的架了上去,一時間倒不知道想什麽辦法退下來了。


    “如此也好,那便由太子主事吧。”慕容石棱異常滿意的看了一眼慕容風,最近這段日子,他倒是越發懂事多了。


    “有事奏來,無事退朝!”太監的拂塵再度一揮,眾大臣滿腹疑惑,再不想奏報什麽,紛紛行禮退朝,找自己那一派人商量去了。


    慕容燕回走在最後,他這個閑散王爺向來了可有可無,又一貫玩樂不問朝政,此時大臣們滿腹疑惑,故而竟是誰也沒有理他,這倒正中慕容燕回下懷,他目光斜斜一掠,身形隨即一動,鬼魅般的悄悄跟上了慕容風。


    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就不信慕容風會真的這麽善良,一心輔佐慕容城。


    果然,剛剛過了一個轉角,慕容風淡定的步伐頓時加快,走了幾步,這樣的速度他似乎還不滿意,隻見慕容風撩起前襟大步的跑了起來,而他的身後則緊緊跟著那個矮胖的大臣。


    很快他們就來到了大殿到禦書房的必經之路上,慕容石棱的龍輦正緩緩朝著禦書房來。


    慕容燕回唇角一勾,人也翻身掛在了簷下的陰影裏。


    “你怎麽回事?怎麽好端端的要在朝上提讓我主事科舉之事?”慕容風略帶責備的聲音不大不小,卻恰巧能夠讓龍輦裏的慕容石棱聽見。


    “怎麽回事?”慕容石棱沉聲問道。


    “陛下,是大皇子和王侍郎。”


    “王侍郎?”慕容石棱挑起簾角,隻見慕容風一把扶起了要跪的矮胖王侍郎,“我知你也是好意,可你要想想,曆年來科舉主事都是太子,如今你這般說,豈非要陷我於不仁不義?”


    “大皇子,往年科舉可都是您主事啊,為朝廷也不知選拔了多少人才,老臣也是想到大皇子殿下的能力,這才一心舉薦的。”王侍郎胖胖的臉上滿是汗水,再加上剛才一通疾奔還沒有平複的氣息,這一句話聽來上氣不接下氣,倒多了分真摯的感情來。


    “行了,快起來,我主事那是多久前的事了,這話可不許再說了,如今太子殿下賢明,文采風骨又深得士子們的欽佩,更應該由他來主事才對。”慕容風揮袖替王侍郎撣了撣膝蓋上的塵土,又安慰道:“走吧,此事不必再放在心上,科舉之事乃是國之大事,你一定要盡心盡力輔佐太子殿下……”


    慕容風扶著王侍郎一步一步走遠了,慕容燕回看著矮胖的王侍郎那拖遝的腳步,深深歎了口氣,這胖子八成十幾年也未曾這樣跑動過了吧?如今為了這一頂烏紗帽,當真是豁出去了。


    隻不過……過猶不及的道理,慕容風竟還是不知麽。


    慕容燕回側目看向龍輦,慕容石棱注視著緩緩離開的兩個人,放下了簾子,低聲道:“王侍郎什麽時候和大皇子走這麽近了?”


    太監總管人老成精,立刻躬身道:“老奴這就去問問。”


    龍輦再度朝禦書房緩緩行了去,慕容燕回想了想,扭身朝鬱輕璃的院子裏去了。


    如今慕容風忙得很,一定沒時間陪璃璃,他怎麽能讓璃璃獨守空閨呢?


    慕容燕回笑意盈盈,幾下就落進了鬱輕璃的院子。


    “今個兒早上本王是從東邊院牆翻進來的,進來的時候踢斷了牆邊的一支芙蕖,現在是從西邊院牆翻進來的,進來的時候見到了一位仙女。”


    慕容燕回嬉皮笑臉的湊到鬱輕璃跟前,“仙女,本王在你麵前可謂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鬱輕璃沒有答話,隻塞了一個蔥油餅在慕容燕回嘴裏,夕落倒是先笑了起來,“王爺,這蔥油餅可是仙女親自下廚做的,這一直燙沒吃,倒被您撿了個便宜。”


    “是嗎?”慕容燕回喜滋滋的坐回椅子,“夕落你不懂了吧?仙女神機妙算,自然是算準了本王會這個時辰來,這餅子嘛,自然也是算準了本王一來就可以吃的。”


    “是,是,是,夕落錯了。”夕落善解人意的添了水後,退到院門口守了起來。


    鬱輕璃給慕容燕回倒好了茶,這才道:“是不是出了什麽意外?”


    “璃璃為什麽這麽問?”


    “若是沒有意外,此時此刻,小皇叔恐怕還在焦頭爛額想著怎麽幫太子殿下得回科舉主事一職吧?”


    “璃璃,你這麽聰明,讓本王怎麽不喜歡你啊。”慕容燕回拿了第二個蔥油餅,“慕容風不知道又想玩什麽花樣,竟然來了個以退為進,自導自演了一出兄友弟恭的好戲。”


    鬱輕璃倒茶的手微微一頓,“陛下信了?”


    “璃璃又猜到了什麽?”


    “慕容風這人做事,向來是急功近利又愛表現,從來也不知道適可而止,恐怕今日這出兄友弟恭反而讓陛下起疑了吧?”


    慕容燕回聞言大笑起來,“璃璃,你這麽了解慕容風,究竟是他的福氣還是晦氣呢?”


    鬱輕璃也不答話,目光沉沉落在茶碗裏那根浮浮沉沉的茶末上,上輩子她便是如同這茶末一般身不由己的浮沉,被慕容風這個道貌岸然的男子騙了一次又一次,騙得她犧牲一切為他奪得皇位,到頭來卻落得個淒慘下場。


    她能夠不了解慕容風嗎?她怎麽可以不了解慕容風?思及此,鬱輕璃唇邊自然浮起了淒然自嘲的笑意。


    慕容燕回眸色一沉,這個女子,總是讓他傾心而又擔心,她偶爾間流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他的心便也仿佛跟著一起碎了。


    “璃璃,你有多了解本王?若是你說不對,本王今日便要你陪本王一日如何?”慕容燕回打斷鬱輕璃的思緒,眼底滿是春風得意的調笑。


    “小皇叔風流倜儻、玉樹臨風,不愛江山愛美人這是全蒼和都知道的。”


    “璃璃,你也說了,這些都是大家知道的,我要你說些大家不知道的。”慕容燕回認真的看著鬱輕璃,眼神難得的懇切。


    那樣灼灼的目光,竟讓鬱輕璃覺得不適應,她微微錯開了目光,低聲道:“小皇叔讓輕璃看不透。”


    這一句,是鬱輕璃的真心話。本以為重生以後一切都會一樣,然而,從第一次見麵慕容燕回就出手幫了自己時起,一切似乎又都不同了,在這個似是而非的過往裏重新生活,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保住自己的命。


    慕容燕回心緒亦是一沉,隨即又歡脫起來,“無妨,本王會給你慢慢了解本王的機會的。”


    慕容燕回消滅了第二個蔥油餅,拍了拍手道:“既然璃璃沒猜對,那麽今日便要陪本王一日。可不許耍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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