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難得的好天氣,天空中白雲朵朵,不冷不熱,日光照在人的身上,暖融融熨帖舒服。


    自大婚以後,慕容月這小尾巴糾纏不休,又仗了童言無忌的好處,倒也替鬱輕璃擋了不少麻煩事,隻是鬱輕璃低調,終究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冷眼看著梅紅倒是熱鬧,成天的穿梭來去,像是隻穿花的蝴蝶,隻是鬱輕璃不明白,這承了慕容風雨露的梅紅,卻一日看似比一日憔悴,莫不是,當真愛上那個無情的慕容風?


    心中不免冷笑,若真是如此,梅紅也算是自作自受。


    夕落一大早就去小廚房弄了些可口糕點,笑嘻嘻的說道:“路上路過花園,看那花兒看得極好,皇子妃不去摘兩枝回來插一插?”


    鬱輕璃明白夕落的意思,這個貼心的丫鬟早已超出了一個丫鬟的身份,她一心一意對自己,是自己最貼心的人,也是自己的朋友,從她到自己身邊的那一日起,她就一直真心以待。


    如今她這樣說,一定是怕自己在屋裏悶出病來。


    鬱輕璃看著窗外燦暖的日光,轉頭打開慕容月偷吃糕點的小胖手,問道:“想出去走走嗎?”


    慕容月看著糕點盒子,目不轉睛的說道:“娘親你去月兒就去。”


    夕落忍不住笑,“小人精。”


    鬱輕璃想了想,起身撣了撣衣裳,“那就出去走走吧。”


    夕落眼底閃過一抹歡喜,看著鬱輕璃麵無表情的臉,眼底又閃過一抹擔憂。


    按照宮中的規矩,出嫁的女兒該在三朝之日回門的,大婚當日,鬱正砂給鬱輕璃下藥,兩個人就此斷絕了父女關係。


    雖然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但好在慕容風和慕容燕回齊齊出力,倒沒有人敢擅自議論此事,民間也多是一知半解,隻限於流言而已,可當初三日回門之日,鬱輕璃當真不回門,倒像是坐實了這些流言,對鬱輕璃的名聲也十分的不好。


    如今都已經過了半月,前日鬱府大公子又來了宮中,探望鬱輕璃的時候提起讓她回門的事情,鬱輕璃雖然沒有當麵拒絕,但是看她的神色,卻也不想回去。


    夕落原本想勸勸鬱輕璃,可見鬱輕璃牽著慕容月的手一臉溫柔的模樣,又覺得此時開口也實在太煞風景,到嘴的話終究吞回了肚子,她提起桌子上的糕點食盒,跟在了鬱輕璃和慕容月的身後。


    許是因為這好日頭,一路行來,鬱輕璃覺得這園子裏的花都覺得異常鮮豔,心情也不禁好了起來。


    慕容月雖然老陳,可終究也是個孩子,眼見得這花花綠綠頓時高興得不得了,歡呼著在園子裏瘋跑起來。


    “跑慢點兒,一會兒跑丟了可別哭鼻子。”鬱輕璃看著慕容月跑遠,然後一下子摔了個狗吃屎,又毫不畏懼的爬起來繼續跑,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夕落見鬱輕璃心情極好,慕容月又跑遠了,終究還是忍不住的說道:“小姐,之前小姐沒有拒絕大公子,約好了今日回門,眼看著這時辰也……”


    鬱輕璃緩緩回頭看著夕落,眼底一閃而逝的惱怒神色又收斂起來,鬱輕璃歎了口氣道:“夕落,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我意已決,鬱正砂能夠那樣對我,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我如今和他斷絕了關係,倒也落得清靜。”


    夕落也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是,無論如何,小姐你終究是姓鬱,也終究脫離不了和他的血緣關係。”


    鬱輕璃聞言眼神黯然片刻,是啊,她的身上終究流著鬱正砂的血,可是鬱正砂卻可以那般狠毒的對待自己,對待為他經曆生育之苦的母親。


    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麽人性可言?一想到母親的慘狀,鬱輕璃的心就又硬了幾分,她暗暗警告自己,此時若是對鬱正砂心軟,便是對自己殘忍。


    “夕落,你的心意我明白,你終究是為我好,我也都知道,但是這件事,就容我任性一回吧。”鬱輕璃說著再度歎了口氣。


    夕落知道鬱輕璃主意已定,也就岔開了話題,“小姐,不如去前頭的亭子裏稍坐片刻?”


    鬱輕璃看了看慕容月,點頭道:“也好,月兒隻怕也跑累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後的進了亭子,夕落立刻利落的擺好了糕點酒水,慕容月見狀一頭栽進鬱輕璃的懷抱,右手滿是泥汙的抓著一隻不知名的蟲子,“娘,娘,你看,這蟲子稀奇不稀奇?”


    鬱輕璃好笑的說道:“不過一隻蟲子,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還弄得渾身都是泥土。”


    鬱輕璃邊說邊給慕容月撣去身上的灰塵,擦了擦他花裏胡哨的臉,“跑累了吧?喝點兒水吃點兒東西吧。”


    “嗯。”慕容月聞言就伸手去抓糕點,再度被鬱輕璃伸手打開,“小髒手,這麽就抓著吃,不怕鬧肚子嗎?”


    夕落聞言笑道:“月少爺,奴婢帶您去洗洗吧。”


    慕容月抬眼見鬱輕璃表情嚴肅,不情不願的答道:“好吧。”


    夕落牽著慕容月剛走了幾步,慕容月就回頭道:“娘,不許趁我不在偷吃啊。”


    鬱輕璃沒好氣的朝慕容月一瞥,淡淡道:“你若來得晚了,就沒你的份兒。”


    慕容月聞言立刻撒腿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說道:“夕落,快點兒,快點兒。”


    鬱輕璃好笑的搖了搖頭,一回身卻發現亭子另一頭端莊的站著李皇後,她的隨身奴婢都站在遠處,身邊竟也沒有一個人。


    此時,李皇後正滿臉笑意的看著自己,一張臉塗抹著精致的香粉胭脂,眉梢眼角卻有掩飾不住的細紋。


    “輕璃見過母後。”鬱輕璃急忙行了一禮,心中卻多少猜到了李皇後的來意。


    李皇後身為慕容風的母親,一定會不遺餘力的推慕容風重新奪取太子之位,娶了自己無非也是因為鬱正砂的緣故,若是慕容風能夠和當朝宰相成為姻親,那麽對於慕容風來說就更多了一層保障。


    而如今,自己卻和鬱正砂斷絕了關係,一個沒有顯赫母家的女子,如何能夠成為慕容風的助力?


    鬱輕璃思及此,低垂的臉上忽然浮上一抹嘲諷的笑意。


    “快起來吧,這幾日都未曾見到你,也沒好好問問你,住在宮裏可還習慣,還缺點兒什麽沒有。”李皇後一如既往的溫婉,扶著鬱輕璃相對而坐。


    “宮中萬事俱備,有勞母後關懷。”鬱輕璃乖巧有禮的回答,一直維持著低眉垂目的淡然模樣。


    李皇後看著這樣乖巧的鬱輕璃,心中卻是又愛又恨,想起大婚那一日的流言蜚語,她精致的眉頭忍不住微微一皺。


    “輕璃,你我既然已經是一家人,本宮就不拐彎抹角了。”李皇後直言道:“今日是你回門之日,身為皇家的女人,皇家的顏麵才是最該顧忌的,你這般與鬱宰相不睦,卻落了別人的口實了。”


    鬱輕璃聞言立刻起身朝李皇後行了一禮,“母後,輕璃今日不回門,實則就是顧忌了皇家的顏麵。”


    “哦?此話怎講?”李皇後挑了挑眉,她倒要看看,鬱輕璃能說出什麽道理來。


    “母後,鬱宰相在輕璃大婚之日給輕璃下藥,分明就是不看好這樁婚事,更是藐視了皇家,若是今日輕璃就這麽回門了,雖然可以平息這坊間的流言蜚語,可也讓大皇子的顏麵掃地,他們會說大皇子是懼怕了鬱宰相的勢力,自己的妻子在大婚之日受此侮辱,他竟然都可以忍下這口氣來。”


    鬱輕璃說罷,抬頭看著李皇後,真摯的說道:“母後,您仔細想想可是這個道理?如今雖然輕璃不回門是坐實了那些流言,卻也為大皇子挽回了顏麵,可若是輕璃回門,反而是大皇子抬舉了他,這才反而是辱了大皇子的顏麵呢。”


    李皇後默默沉思,覺得鬱輕璃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自己堂堂一國之後,大皇子又是自己親出,怎麽說鬱正砂也不該在慕容風大婚之日出手害鬱輕璃,還這麽明目張膽,搞得路人皆知。


    退一萬步說,就算鬱正砂再看不上鬱輕璃這個女兒,也不該不顧忌慕容風的顏麵才是,這下子倒好,弄得慕容風顏麵掃地,那些覬覦皇位的皇子們,還不笑掉大牙了?!


    李皇後思及此,也覺得鬱輕璃說的也有道理,無論怎麽說,鬱正砂此番的行為都是大大的不妥,鬱輕璃不回門也是該當的,如今鬱輕璃已經是慕容風的妃子,堂堂的天鳳國大皇子妃,的確不該這麽失了身份。


    “輕璃,既然你如此說,本宮也不勉強你,說到底也是你父女之間的事,本宮隻是覺得冤家宜解不宜結,總歸都是一家人,你自己可得考慮周全些。”


    李皇後說著站起了身,一旁的婢女立刻迎了上來。


    鬱輕璃再度行了一禮才緩緩道:“母後說得是,隻是此番鬱宰相著實讓輕璃心寒,恐怕一時半會兒輕璃是不敢再麵對他了。”


    李皇後歎了口氣,點了點頭,“本宮有些乏了,改日再來看你,你若是住得有什麽不順心的,大可直接過來找本宮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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