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正砂的神色嚴肅,一張臉繃得緊緊的,怎麽回事?江白提前下手了嗎?為何他不知道?不是說了要等鬱輕璃進宮之後才能動手嗎?


    怎麽會這樣?


    鬱輕璃口中的鮮血不止,臉色也愈發難看起來,夕落不顧一切的上前扯住了鬱正砂的衣領子,“解藥呢?快將解藥拿出來!”


    鬱正砂被夕落那肅殺的眼神震懾住,一時間有些愣神,不過一個小小的丫鬟,怎麽會有那麽犀利的眼神?


    當即來不及多想,鬱正砂下意識的開口道:“這不可能,我明明吩咐江白不要現在下手……”


    “原來老爺真的想害死小姐!”


    賓客們一片嘩然,盡管早就有傳言說這鬱家大小姐向來不受寵愛,卻不曾想在府中的地位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虎毒不食子!鬱正砂此舉,簡直是禽獸不如!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看向鬱正砂的眼神多少都帶著些許不屑。


    “你們聽說了嗎?這個大小姐一直都被單獨留在洛陽,這些年來鬱丞相一直都沒有回去照應過。”


    “何止如此,聽說之前大小姐進京數日,還被鬱丞相給趕了回去。”


    “聽說以前在春風樓,鬱丞相一家吃團圓飯,這位大小姐連請都沒請。”


    “……”


    竊竊私語如在耳畔,鬱正砂手握成拳,青筋直冒,這就是鬱輕璃的真正目的嗎?自己經營多年的正直形象,恐怕在今日之後就要毀於一旦了。


    拋妻棄女,毒害親生女兒,最重要的,這個鬱輕璃現在還是名正言順的大皇子妃,那麽此舉,豈不是直接打了皇家的臉麵?


    冷汗從鬱正砂的額頭滴落下來,順著衣領沒入肌膚,讓他感覺到一片涼意。


    宮中接親的車輦早已經在外麵等候,吉時已到,隻聽得外麵一陣鞭炮聲劈啪作響,隨後幾個喜娘簇擁著慕容風走進府中。


    一進去,慕容風就感覺到情況有些不對勁,沒有賓客們的歡鬧聲,也沒有鬱府的人迎出來,有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安,慕容風腳步匆匆,三兩步就進了廳堂,在看到眼前一幕的時候,心中不由咯噔一下,當即衝上前去,將那已經跌倒在地的鬱輕璃抱了起來。


    鬱輕璃今日一身紅妝,妝容精致,五官唯美,如夢似幻,隻那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將這一樁紅事沾染了幾分晦氣。


    “這到底怎麽回事?”慕容風沉聲開口,掩不住的怒氣,新婚之日,新娘子竟然被人下了毒,這情況,怎麽看都讓人覺得詭異。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一旁的鬱正砂,而他則依然為自己一時糊塗而說出的話語而懊惱不已。


    不過話已出口,此時的他也是百口莫辯,隻得故作鎮定的上前衝慕容風行禮。


    “大皇子息怒,此事一定是誤會……”


    慕容風皺眉,冷冽開口,“人都已經這樣了,還有什麽誤會,何況,你們都愣著做什麽?還不快請大夫!”


    饒是一直溫潤如玉示人,在遇到這種事情的時候,慕容風也顧不得掩飾了,現在這鬱輕璃還不能死,他的江山還未曾到手,這定江山的棋子怎麽能先一步廢了?


    不行!


    說話間,一個年邁的老者背著藥箱走了進來,正是在這府中當值的劉太醫。


    望聞問切之後,劉太醫皺了皺眉頭,一旁的慕容風見狀不由詢問,“如何?所中何毒?”


    “蠱毒!”


    “什麽?!”眾人大驚,慕容風也十分的詫異,蠱?這是貌似外疆才有的東西,為何鬱輕璃會中了這種毒呢?


    “大夫你確定嗎?”


    劉大夫瞪了那慕容風一眼,“你是在質疑老夫的醫術嗎?老夫好歹也曾經是禦醫,怎麽會診斷錯誤,這種蠱毒叫做血纏,被下蠱的人會被施術者所控製,從而成為傀儡。”


    慕容風心驚不已,這麽說,鬱正砂是想要借此來控製鬱輕璃,甚至有可能將其當做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隨時探聽自己身邊的一舉一動。


    這個鬱正砂,果然是老奸巨猾。


    “既然是蠱毒,為何會突然間吐血發作?”


    “這恐怕與之前那杯酒有關係,這蠱毒最怕遇上酒,那毒蟲遇酒即化,成為毒藥,一個時辰之內,就會毒發身亡。”


    “可有解除之術?”


    “用施術者的血即可!”


    慕容風聞言,扭頭衝鬱正砂道:“嶽父大人,我不知道你為何會如此痛恨輕璃,但是今日是我們的大喜之日,今日之後,輕璃將是我皇家之人,所以,還望嶽父大人不計前嫌,賜血救人。”


    鬱正砂此時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他明白這一切絕對是個陰謀,他從來都沒有給鬱輕璃下過什麽毒,更別說,蠱毒是什麽他都不知道,盡管今日他確實吩咐了江白對鬱輕璃下手,但是卻不是現在。


    鬱輕璃!這一切一定是鬱輕璃自導自演的戲!


    “這毒不是我下的,我的血怎麽會有用?”鬱正砂不承認。


    夕落在此時開口道:“若是老爺是清白的,那麽試試看又能怎樣?小姐是老爺親生女兒,老爺不會連這點小事都做不到吧?”


    “你……”


    “這個丫鬟說的沒錯,不妨就請嶽父大人證明一下自己的清白吧。”


    鬱正砂無奈,隻得當著眾人的麵割開了手腕,早已經有下人遞了碗來,劉大夫用碗接住了鬱正砂血,走到鬱輕璃的身邊,將那血液喂入鬱輕璃的口中。


    盡管已經中毒,鬱輕璃的意識卻十分的清醒,那入口的腥味讓她覺得有些作嘔,心中卻覺得暢快。


    鬱正砂,你三番五次想要害我,如今我食你的血倒也不算為過!自此之後,你我之間將再無瓜葛!


    不過喝了兩口,鬱輕璃用手捂住了腹部,似乎是疼痛難忍,突然之間,隻聽得她一聲作嘔聲,吐出一口血來,而那口黑血之中,竟然鑽出一條蟲子來,那蟲子通體雪白,看著很是瘮人。


    劉大夫一把上前用一個竹筒將那蟲子裝了起來,這才衝慕容風道:“已經沒事了,蠱蟲已經出來了,之後隻需好好將養就是。”


    “多謝大夫。”


    果然,鬱輕璃的臉色頓時有了好轉,那一直緊緊閉著的眼眸也慢慢睜開了,整個人都有了精神。


    慕容風直視著鬱輕璃的臉,那張如花般的容顏盡管還帶著些許蒼白,不過卻比先前那種近乎死屍一般的模樣已經好的太多,此時的鬱輕璃,隻讓人感覺到我見猶憐。


    “殿下,我怎麽了?”鬱輕璃幽幽開口詢問。


    一旁的夕落淚流滿麵的撲上前去,哽咽道:“小姐,小姐你總算是醒來了,都怪奴婢,沒有早作提防,盡管早就知道老爺一直不喜歡小姐,沒想到老爺竟然會……”


    “爹爹……為什麽……”


    鬱輕璃用質問的目光看向鬱正砂,看的鬱正砂有些莫名其妙,難道這件事情不是鬱輕璃主導的麽?看她視線裏的絕望與傷心,沒有絲毫的摻假,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鬱正砂不小心瞥到旁邊王氏那一臉的嫌惡,難道說,這件事情是王氏做的?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鬱輕璃低垂了眼眸,掩去眼底的嘲諷,隻露出一臉的悲傷道:“爹爹,先前你將娘親與我留在洛陽,我隻以為是爹爹要為了前程的無奈之舉,後來,即便知道爹爹隱瞞了在京城有家室一事,女兒也從未對爹爹有過半分怨恨,女兒相信爹爹一定是有自己的苦衷的,但是今日,今日是女兒的大婚之日,爹爹為何要如此對待女兒……”


    鬱輕璃泣不成聲了,將一個一直相信著自己的父親卻被狠心的父親無情對待的女兒演繹的淋漓盡致。


    在場眾人無不動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鬱正砂的臉上,有不敢置信,有厭惡反感,有諷刺嘲弄,唯一相同的,就是鬱正砂這些年來披著的虛偽麵容已經在這一刻毀於一旦了。


    鬱正砂憤怒極了,就連額頭都忍不住冒出青筋來,看樣子是真的氣到了極致。


    “鬱輕璃,你住口!”


    鬱正砂越是這種反應,在旁人的眼中越是覺得他定然是惱羞成怒,所以才會這般激動。


    鬱輕璃在夕落的攙扶下慢慢站了起來,身姿傲然,遺世獨立,一雙剪眸盈盈如秋水,真是楚楚動人。


    “爹爹,莫不是爹爹嫉恨先前女兒違背爹爹意願,沒有嫁給太子,所以才會對女兒這般痛恨嗎?但是爹爹可知道,女兒與大皇子殿下是兩心相應,惺惺相惜,何況陛下已經賜婚,女兒又如何能改嫁他人呢?”


    眾人這才明白了過來,原來如此,這個鬱正砂為了自己的前程而逼迫女兒與太子聯姻,沒想到卻被拒絕了,這才起了殺心。


    這未必也太狠心了。


    鬱輕璃用眼角的餘光瞥了慕容風一眼,在看到他的麵色僵了僵之後才收回了目光,沒錯,方才那句話,她其實是故意說給慕容風聽的。


    鬱正砂卻因為被拆穿了自己的心思而羞憤難當!何況當著這麽多人麵,這讓他如何下的來台?


    “鬱輕璃,你這孽障,本相沒有你這個女兒!”


    鬱正砂沒想到,這句話正中鬱輕璃下懷,就算鬱正砂不說,她也會逼著他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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