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輕璃聞言欣慰一笑,看來接下來的日子,就算是她不在洛陽城中,這染坊也不會有什麽問題了。


    鬱府側門一棵大樹之下,江白一臉的怒色,正在訓斥那個剛剛從染坊逃出來的李大江,哦,應該叫他的本名江裏。


    “你怎麽能到府中來尋我?若是讓人看見了,豈不是說不清楚麽?!”


    江白一邊說著隨手掏出五兩銀子來,“拿去,去去去,還不快給我滾遠些,事情辦砸了還有臉來找我麽?”


    江裏手握著那五兩銀子,心底憤怒不已,這段時間,他日夜煎熬,結果像是乞丐一般的被打發了去,真是不甘心!


    “表叔,這些時日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多少……”


    江白怒目而視道:“你還想要什麽?這件事情你已經惹下麻煩了,雖然小姐沒有報官,但是你覺得自己在洛陽城中還待得下去麽?”


    “表叔你什麽意思?是想要趕我走?”


    “難不成還會將你留下來麽?”


    “表叔……”


    “好了,我沒有時間在此和你糾纏,你還是盡快離開吧,若是叫人瞧見就不好了。”


    江白一邊說著一邊隨意揮手,那模樣像是要驅趕走一隻煩人的蒼蠅,這讓江裏的心中越發的不快。


    無奈之下,江裏隻能拿著那五兩銀子回到了現在的家中。


    未曾進門,兩個七八歲大的孩子就從院子裏衝了出來,一邊一個抱住了江裏的大腿,“爹爹,爹爹,你總算是回來了,給我們買的糖葫蘆呢?”


    江裏心中本就煩躁,被這兩個孩子一糾纏,麵上越發不善道:“一邊玩去,別來煩我。”


    兩個孩子一愣,隨即年幼些的那個一臉的委屈的哭了起來,“爹爹說話不算數,說是要給我們買糖葫蘆的,爹爹說話不算數……”


    “哭,哭什麽哭?!滾一邊去!”


    江裏衝著小兒子踢了一腳,那孩子跌倒在地,哭的越發的大聲了,就連旁邊的大孩子也哭了起來。


    一個婦人圍著圍裙麵色不善的走了出來,將那跌倒在地的孩子抱了起來,“你做什麽拿孩子撒氣?!在外麵不順心了就回來發火,當初不讓你來洛陽城你偏要來,說是什麽你的表叔是宰相府中的管家,結果呢,來了都有半年了,家裏的積蓄都快要用的差不多了,你表叔連個屁都沒放!”


    江裏沉默不語,看了看這一家老小,心中越發的煩悶。


    江氏將安撫下來的孩子送入房中,隨後轉身出來,衝江裏道:“你今日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染坊又沒事做了麽?不過說起來你們那東家小姐人還真好,若不是有她發下來的這些銀兩,恐怕我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江裏聽了不由眼前一亮,或許,他還可以去試試看,這些時日讓他覺得這鬱小姐和他表叔完全不是一路人,或許,他可以利用這一點而留在洛陽城中。


    江裏的到來鬱輕璃並不感覺到意外,她已經暗中調查過這個江裏,聽說他是半年之前搬來洛陽城的,還帶著妻子和兩個孩子,但是來了這裏這麽久,似乎並沒有得到江白的重用。


    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她相信!


    將江裏秘密約到了洛陽河邊的一家茶館之中,鬱輕璃十分客氣的招待了他。


    江裏一臉的愧疚之意,“東家小姐,我……”


    鬱輕璃擺手道:“什麽都不用說了,既然你今日能來找我,說明你已經想的很清楚了,聽說你讀過幾年的書,曾經還參加過鄉試,這麽看來,你應該也算的上是個聰明人,那麽我也不賣關子了,你,願不願意成為我的棋子!”


    鬱輕璃眼神冷冽,和平日裏的淡然不同,那帶著一種仇恨般的冷漠還有狠戾,甚至隱隱還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霸氣。


    江裏心中震撼不已,先前每次麵對江白的時候已經覺得他周身散發的傲氣讓人心驚了,但是如今和鬱輕璃一比,才陡然覺得奴才畢竟是奴才,即便是端出主子的身份來,也比不過身為主人的鬱輕璃。


    先前就聽說過這些豪門望族之中內鬥不斷,從嫡庶到家產,爭權奪利,勾心鬥角,比比皆是,所以對於這鬱府之中的狀況江裏倒是並不驚訝,隻是有些困惑,這父女之間竟然也有這麽多的矛盾和爭鬥麽?


    見到江裏沉默,鬱輕璃接著問道:“如何?恐怕現在你別無選擇了吧?若是想要在洛陽城中安頓下來,想要給你的妻兒安定的生活,跟著我是最好的選擇。”


    “我若跟著小姐,能夠有什麽好處呢?”


    鬱輕璃聞言淺笑道:“至少能保證你一家衣食無憂,何況,你難道真的希望一輩子就這麽下去麽?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讓你成為我父親身邊的侍從。”


    “那麽條件呢?小姐給我這麽優渥的結果,條件是什麽?”


    一抹淺笑如同豔陽般燦爛奪目,“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事,我要的非常簡單,隻要在你成為我父親的侍從之後,事無巨細的講我父親的生活記錄下來,定時的向我報即可。”


    江裏一愣,“小姐也要我做內奸麽?”


    “不是內奸,隻是棋子,一個身為旁觀者的棋子而已,當然,你也可以選擇不做,我絕對不會勉強你,既然已經知道了你家中的情況,我會讓人給你一筆錢,隨你是想做些小生意也好,回到你家鄉去也好。”


    鬱輕璃的一番話讓江裏心中一動,來到這洛陽城這麽長的時間,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溫情,一種讓他打心底裏佩服的溫情。


    “好!我答應你!”


    江裏毫不猶豫的答應了下來,直覺告訴他,若是錯過了這麽好的主子,隻怕日後再也別想有比這更好的了。


    鬱輕璃露出滿意的笑容來,將早就準備好的銀兩送到了江裏的手中,“這裏是五百兩銀子,應該足夠你們一家生活一段時間,日後若是有什們需要幫助的地方,隨時可以來找我!”


    拿著那沉甸甸的銀兩,江裏隻覺得心中感動不已,第一次有種沒有來錯地方的感覺,原來之前,他隻是沒有遇到自己的伯樂而已。


    一日之後,鬱正砂的書房之中,來了一個不速之客,讓鬱正砂有幾分意外。


    來人自稱是江白的表侄子,說是之前還幫著他們做了不少的事情,現在江白想要兔死狗烹了,他十分的不服。


    看著眼前這個穿戴還算是儒雅,眉宇之間卻透著狠戾的男子,鬱正砂倒是有了些許想法,這樣的人若是真能好好培養的話,倒是可能會成為自己的心腹的。


    “你說你叫江裏?”


    “是!小人的名字正是‘若日清江裏,荊歌豔楚腰’的江裏!”


    鬱正砂聞言倒是越發來了興趣,“聽你出口成章,莫不是讀過書麽?”


    “小人確實是讀過兩年的書,不過後來為生計所迫,倒是丟棄了不少,現在就是一個粗人,不敢辱沒了斯文,讓相爺見笑了。”江裏恭敬的作答,手心之中全部都是汗水。


    鬱正砂略一點頭,倒像是十分的滿意,“方才你說,原想著來府中做些什麽?”


    “小人的心願就是能在相爺您的身邊當一個侍從,當然小人知道這不過是癡心妄想,所以想著能夠隨意在府中當個差就好。”


    鬱正砂卻正色道:“你不必妄自菲薄,任何人的未來都是算不到的,隻要有足夠的努力和耐心,一定會實現自己的目的的。”


    想他鬱正砂一生幾番大起大落,不也正是從一個小小的門官做到了今日的位置麽?


    “是,多謝相爺提點!”


    江裏頷首,心中卻越發的佩服鬱輕璃,若不是先前鬱輕璃已經將他和鬱丞相之間的對話內容大致猜測了一遍,如今他恐怕早就已經嚇得癱軟在地了。


    鬱正砂略一思索,終於開口道:“這樣吧,你就暫時留在老夫身邊,你表叔江白畢竟事情繁多,有個人幫他老夫倒是更加的放心些。”


    有了鬱正砂的這一番話,江裏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看樣子,他成功了!


    這一切都是因為有了鬱輕璃的指導,江裏心知肚明,而從今之後,他在這鬱府之中就要步步為營了,一旦事情暴露,隻怕不單單是他一個人的性命,就連他的家人也會受到牽連。


    一個身影匆匆而行,神情之中隱約帶著幾分焦急,踏過那鬱鬱蔥蔥的草木,一路來到書房之中。


    “老爺……”


    “表叔!”江裏滿麵笑容,神情之中還帶著幾分喜色。


    江白在見到來人的身影之後,卻一臉的錯愕,震驚的看著他,“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江裏未曾開口,鬱正砂瞥了江白一眼道:“你推薦的這個表侄子確實不錯,老夫決定暫且將他留在身邊,平日裏也好幫你做些事情。”


    江白聞言驚詫不已,他不過出去片刻,怎麽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最重要的是,這個江裏居然還得到了老爺的賞識?!


    當著鬱正砂的麵不好發作,隻能裝作很是高興的樣子,“多謝老爺的提點和體恤,日後我們叔侄一定會盡心盡力為老爺當牛做馬。”


    鬱正砂揮揮手道:“好了,沒什麽事情先下去休息吧!”


    江白連忙帶著江裏退了出去,一直將其拉到花園僻靜之處才停了下來,一臉嚴肅道:“你為何會在這裏?”


    “表叔,日後我們將成為同僚,這不好麽?何況我也是真心想要跟隨相爺。”


    “算了算了,既然老爺已經將你收留下來,日後就要好好的為老爺盡忠才是。”江白又教誨了一番,隨後才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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